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1、番外一：江湖少年郎（上） ...
-
我叫路长时，刚过十五。家中父母健在，还有一位双胞胎妹妹。我喜欢的人很多：阿娘、小妹、姑父、姑姑、赵姨、还有无归峡里的村民们。我讨厌的人挺少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我爹。
当然，我爹也不喜欢我和小妹。听我姑父说，当时阿娘怀我们两个娃时，吃了许多苦，让他很不高兴。等我们两个粉雕玉琢的龙凤胎降生时，阿爹很是嫌弃的说：“这两个怎么这么丑？”
这个也不深究了，最让我和小妹记恨的是，阿爹本来给我们两个取的名字，一个叫路大，一个叫路二。我娘那时刚生产完，听到这两个名字，生了气，一个气不顺就晕了过去。身边人哭笑不得，都劝阿爹快些哄哄我娘。
我爹嘴上认栽的道了歉，这才改了名字，兄长就叫路长时，小妹就叫路长安。
除了这事儿，我和小妹记恨阿爹的事不止一两件。阿爹历来不会说话，总是惹得阿娘生气，被哄出房门。他也纳闷，不知道什么话说错了，也就自己一个人生闷气。最后，倒霉的自然就是我们两个了。
阿爹便会让我们两个练武，不管刮风下雨，先去院子里扎一个时辰的马步，再练剑法两个时辰，还有去喜晴海里抓十五只活得蜜蜂，去指天崖上取出最高颠的雪莲练轻功。我们两个招架不住，只能跑去哄得阿娘开心了，阿爹这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进屋。
我阿娘生的很美，但是一双眼睛却看不见东西。但是阿娘也没什么不便，她耳力极佳，只要我们两个想要放下功课，偷偷跑出无归峡玩，她不管是在院子里还是房间里，一准都能听见，然后就会狠狠的罚我们。阿娘其实也挺心狠的，该打便打，一条鞭子使的甚是厉害，毫不含糊。
我和小妹就在双亲的“折磨”下成长着，我姑姑姑父来看我俩时，常常听我我们诉苦。姑姑心疼，也会去找阿爹阿娘说些话。姑父就不同了，拐着法儿的对我阿爹告状，最后我们两个又会挨罚了。
姑父也会取笑我们两个没本事，拉着他女儿叶笑儿道：“瞧瞧，若你不听话，我也这么对你。”
叶笑儿可不吃她爹这一套，反而道：“你这么对我，我就告诉阿娘，你又去酒坊娘子那儿去吃酒......”
姑父也就讪讪的捂住女儿的嘴：“行了！别被你娘听见了。”
叶笑儿得逞的对我们两个一笑：“瞧见了吧！你得抓住你阿爹的把柄才行。”
我无奈摇头：“我阿爹从不去酒坊娘子那儿吃酒，也从不招蜂引蝶。”
叶笑儿瘪嘴：“也对，舅舅就只喜欢吃花生。那些酒坊娘子也没舅母那样美。”
如此，我和小妹只好认命了。
在这无归峡喜晴海里，我们一家子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可最让我记忆尤深的是前几日来的一位老人。
五天前，是我十五岁的生辰，我终于如愿的缠着阿爹将那把无鞘剑当做生辰礼物送给我。我很是喜欢这把无鞘剑，不知名的喜欢。得了这把剑，我都是抱着睡觉的，待到晚上我起夜时，也是抱着剑。
刚要回房时，却听见院子里有声响。我本以为是阿爹在夜里练剑，阿娘为他提灯。这也不过是寻常事，但是我却听到有另一个人的声音。
我悄悄过去，躲着看过去——只见我阿爹和一个带着宽大斗笠的人站在院子里。那个人很高，穿着金黄色的衣衫，衫角很短，只能掩及膝盖，袖口是紧束的，苍老的手握着一把刀。
我立马屏气，这是姑父教我的龟息功，就像他说的——“偷听别人的秘密最好玩了，我教你龟息功，你可得好好练啊。”
我心中只想着可能今晚我就能抓住阿爹的把柄，我和小妹的日子就好过了！
“何必呢？点了那女子的睡穴，就这么不想让我见到她？”那个人说道，声音喑哑着，死气沉沉——是一个老人。
“您见到她，会不高兴。”阿爹说道。
他们说的——是阿娘？
老人沉默片刻后，问道：“你，真不愿意随我回去？”
阿爹沉声道：“不愿意。”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与阿爹对视：“路小佳，你这是在我反抗我？”
“徒弟不敢。”阿爹微低头，道。
居然是阿爹的师傅！我吓了一跳。
“我这些年为了找你，去了很多地方。不仅去了大漠，我还找到了昆池。可没想到，裘不苦死了。裘不苦的小徒弟给我说了那段日子发生的事。真是没想到，”老人叹息，却带了丝诡异的笑，“你倒真是有出息。花寒衣都被你杀了，魔教也被你毁了。真不愧是我教导出来的杀手。”
杀手！我又吓了一跳：阿爹怎么会是杀手？
阿爹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一副冷淡的模样。
“玉人蛊的毒清完了？”老人又说道。
“是。”
老人转身，坐在了院子中的桌椅上，道：“我本以为你活不成。哪知道玉人蛊还有另一个名字，回生蛊。这倒是我不知道的。”
阿爹微微皱眉，手指缓缓紧握，说道：“徒弟也不知。当时徒弟醒来时，已经身在昆池。”
“裘不苦倒真是舍得。竟然自废一身武功救了你。”老人说道，依旧语调低沉，听不出喜怒。
阿爹没有说话。
“这些年你也过够了逍遥日子，如此平庸的生活不是你路小佳该过的。随师父走吧。”老人微抬头，看着阿爹说道。
我皱眉：他这是什么意思？
阿爹沉默片刻后，负手站着，面上冷漠，沉声道：“师傅都知道了，何必再来找我。我这些年过的日子，平淡逍遥，已经没有考虑再过以前的日子。师傅该明白我。”
“那你也应该明白我的底线。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我已经老了，但是你还年轻，江湖才是你该去的地方。这些平淡的日子会把你变成庸人，我花在你身上的心血会毁于一旦。你舍得，为师不舍得。”老人也没发怒，只是淡淡的说道，但是手却握紧了剑。
阿爹走近他，突然跪在地上，向他磕了三次头，随后面色如常的说道：“我路小佳受师傅栽培，是我一辈子的幸事，可也算是我的祸端。若是师傅在意我这一身从你学过来的本事，那我就自废武功，但求师傅放过徒弟，江湖事徒弟半分都不想过问。”
我出了一身的汗，紧紧抱着剑，没有出声。
老人似乎轻叹了一声，随后道：“如此，念在你我多年师徒之情，那我便成全你。”
说完，抬起了手，就要打向我阿爹。
我实在忍不住，动用轻功，飞速向那老者拔剑相向。
可是剑光一闪下，是阿爹握住了我的剑。他皱眉，眼中诧异，却厉色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被吓了一跳，却还是恨恨的看向老者，我这才看清了他的脸，老人的脸上有三条刀疤，那双眼竟然是死灰色的，似乎没有情感，也没有生命。
老者一动也没动，丝毫没有被我电光火石的剑势吓到，反而静静的瞧着我：“这小子，是你的儿子？”
阿爹皱眉，抽出我手中的无鞘剑，回道：“是。”
“名字？”
阿爹没有回答，只是皱眉。
“凭什么告诉你名字！”我大叫道，对他怒目而视。
老人没有生气，声音依旧沉沉：“偷听多久了？”
“你们说什么我都听见了！怎么样！”
老人静静的看着我，突然含了笑意：“不错。竟然我丝毫都没有听到声响，你会龟息功？看着，轻功不错，剑也使得不错。但是方才那招罗扫秋风力道不够。”
“师傅，他天资平庸，不过是有时候我教了些招数防身，没有学精。”阿爹皱眉说道。
我虽然有些不解，但也知道这会儿还是不要说话。
“你路小佳的儿子怎会是平庸之辈。”老人说道，上下打量我，“倒是个好苗子......”
“师傅！”阿爹似乎一惊，唤道。
老人似乎不悦的皱眉，看向阿爹：“你真当是忘了我教你的。做杀手，莫要情感波澜，让人瞧出来。”
阿爹平复心情，皱眉道：“我没忘师傅教导的，但是师傅应当知晓，我的底线。”
“我明白。若是我想动你身边人，怕是你我师徒情分就毁了。”老人沉声道。
阿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老者。
“不错不错，你想杀我，但是身上的杀意戾气收敛。不错，还记得我教你的。”老人对着阿爹说道，“可是，你又不肯随我走，情愿废了我教你的，都要留在这儿。我看上你儿子的天资，你却不肯将儿子给我。路小佳，你可不比你的父亲舍得。当年，你父亲将你给我时，可是半分犹豫都没有。”
阿爹的父亲？阿爹的过往我从不知道。
我一愣，看向阿爹，却见阿爹清俊的脸上依旧冷漠，看不出悲喜。
老人淡淡叹息：“如此看来，真当是——”
阿爹握住无鞘剑的手瞬间握紧。
老人死灰色的眼里沉寂着，“——可惜了你我之间的师徒情分！”
霎时，只见两道剑光一闪，刺了我的眼，我连忙闭眼时，被人点了穴，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