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99、3-34 现实

　　下公交车时绊了一下，李壹直接被摔出门外，给了站台灯箱广告上的鹿晗一个结实的大拥抱。人心虚时常常诸事不顺，李壹没心事思考霉运的源头到底在自己心底压着还是源于别处，向前走五百米处的那个星巴克里即将要面对的赵凯丽，占据了他所有又虚又怯的心思。

　　约他见面，还不让他告诉赵囤囤，到底请他喝的是咖啡还是其他呼之欲出的东西，李壹不敢想。

　　还没进店他就看见赵家姐姐靠窗坐着，妆容没有平时两家人聚会时那么精致，但仍然是一副不怒自威丝毫不会平易近人的样子。偏偏她盯着手机看的眉眼还皱成了一副不满的神色，一脸被冒犯的样子。

　　“凯丽姐。”之前持续了一段时间的秋招让李壹练就了一身官方的点头哈腰式打招呼。

　　“哟，李壹来啦？正好刚给你点了一杯太妃榛果拿铁，自己拿着小票去出品台取吧。”

　　“……好。”

　　目光跟着去取咖啡的李壹，见他过来了，赵凯丽把桌上自己的包往里挪了挪，眼睛余光瞄着对面坐立不安的小鬼。

　　她的摇头和叹气轻微到几不可查，不知道是感叹这段孽缘还是单纯嘲讽自己弟弟的眼光。

　　李壹偷偷从兜里摸出手机，没有玩，只是跟个仿生人充电似的把那玩意紧攥在手里。“凯丽姐，”或许是走得太急鞋子没穿舒服，李壹的脚在桌子底下换了好几个方向：“我还挺意外你突然找我的，有什么事吗？之前囤囤经常给我说你很忙。”

　　赵凯丽抬眼看了看李壹，也不跟他绕弯子寒暄，直接开口说：

　　“你觉得我为什么找你？”

　　李壹把右手大拇指上的倒刺全抠了起来，他大脑急速运转，没得出任何应对策略：“是囤囤怎么了吗？”他试探着问。

　　“你觉得他怎么了？”赵凯丽反问。李壹看着面前的赵凯丽，收到消息时他就觉察到赵家姐姐这次是来抄他的底的，他那点故作冷静的做派全都来自心底颤颤巍巍的侥幸心理，但眼看事情的确朝他毫无准备的方向发展，他回答不上来。

　　赵凯丽审犯人似的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说：“我家囤囤最近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是什么事能让他担心成这个样子？还有上次，我去他学校那次，你们两个面黄肌瘦心神不宁的，是怎么了？”

　　“……”

　　“你觉得你俩小崽子能瞒天过海，谁都看不出来？告诉我，你们两个天天腻在一起是在干嘛？到底是什么关系？到哪一步了，能不能说？”

　　“不是不是……”李壹灌了一口咖啡，被烫的直咧嘴，他下意识发出一连串的否定，或许并不是在否定这段感情，事实上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否定些什么。

　　眼看那团火越来越旺，外面包它的纸片也越发形容枯槁，李壹心里百味杂陈，就像小时候做坏事被大人抓包，尴尬和羞耻感占了上风。

　　尽管自由理性告诉他这不是一件错事，但潜意识里他还是在发怵。

　　赵凯丽眉头皱的越发厉害，她都不用睁大眼睛，就看出这两人还都是成不了事的小鬼：

　　“你们两个多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之前过年你在酒吧亲他那时候吗？”

　　“你怎么知道？！”

　　“慢点，别咬着舌头。”赵凯丽摆了摆手，说：“我可没有跟踪偷窥的习惯，不赶巧碰上了，我当时可给足你俩空间了，都没有直接把赵囤囤带走，你俩还打搅了我一邂逅。”

　　“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能有什么好邂逅……”李壹垂下头，嘟囔着：“还有人泼了囤囤一身酒。”说到这里他忽然想到什么，重新抬起头，小声问了一句：“凯丽姐，这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看他那样子，又想到最近“东躲西藏”的赵囤囤，赵凯丽忽然有一丝心软：“我妈不知道，就我知道。”

　　算了，谁还没个藏着掖着战战兢兢的初恋，谁年轻的时候心里没有几个向思宇？

　　“凯丽姐，你这么开明应该能接受我们吧？”李壹看赵凯丽松了点儿口，又试着往前探了一步。

　　“我说了不算啊……”赵凯丽感觉自己右眼皮跳个不停，看对面那小孩一副胃疼的样子，知道他比自己更紧张。“给你说吧，我妈最近一直在念叨让我俩找对象的事，她还跟囤囤说你好像有女朋友了，不知道什么意思；我先前看出你俩那点破事，就找她探过口风，总之不乐观，我估计你妈那边也差不了多少。你别怪他们，都是传统家长，意料之中。”

　　面前的李壹没说话，估计是在消化她刚刚话里的信息，赵凯丽只觉得在开足了空调的室内，自己的指尖还是一阵阵发冷：“所以我今天先把你找出来问一问，看看你有没有做好准备，有没有什么应对方法。说句难听的，龙潭虎穴你毫无准备地往进闯和我没关系，但你要拉着我弟弟一起的话，我先得帮他打听好了。”

　　“我可以试着说服……”李壹的话音落了下去，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坐在公园长凳上抽泣的陶湛。

　　“你有多少把握能说服爸妈们一辈子的认知和期待？你有多少勇气去面对说服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问题？如果说服不了，你有多少把握能和他独立生活？不光是独立于家庭，还有独立于传统的刻板印象和偏见。”赵凯丽追着李壹的眼睛：“告诉我。”

　　“……我不知道。”这句是实话，不光回答赵凯丽，还回答他自己。

　　“你不知道？”赵凯丽有些粗暴地打断了李壹的话，她不知道李壹突然的退缩是因为记忆中亲眼见到别人的切肤之痛，她只觉得自己愁得太阳穴拧着疼：“才现在你们俩个小崽子就手足无措了？我之前以为你们想不到以后要遭遇什么，没想到你俩是压根就没有想。”

　　“我之前没捅破这事，一是觉得你俩纯属青春期同性恋症候群延迟发作，天天泡一起偶尔越界尝试下新鲜事物，过两天新鲜劲过了就完事了；二是抱有侥幸心理，想着你俩说不定能处理好关系，你俩要是真能担负起这些，能高兴，姐姐第一个跳出来支持你们。但现在看来不是这么回事。都这么久了，你俩还是俩小孩，照这样下去这段关系里除了糟心和难过什么都没有，别嫌姐姐说话难听，你能力不够，负不起这责任，囤囤也一样。我最近天天看着他，觉得我弟弟过得够难了，不想看他以后更难过，长痛不如短痛，你要是真喜欢我们囤囤，你要不找一条前路，要不给他留条退路吧。”

　　“这些话你跟囤囤说过了吗？我想知道他什么态度。”

　　“他还不知道。”赵凯丽看到李壹眼睛里有东西闪了一下，让他看起来不至于失落失望到底。“你怪我吧，姐姐不是什么好人，人心都是偏着长的，我更心疼我家囤囤，要从你俩中选一个人先直面现实，我选你。”

　　“我理解……理解……”李壹左手仍无意识攥着手机，那个和赵囤囤同款的手机壳几乎要被他攥出指印。他抬起头，嘴角挤出一丝略带恳求的笑：“不能给我俩一个机会吗？万一善始善终大团圆结局了呢？”

　　“小朋友，大人写的那些有圆满结局的童话都只是故事，不包售后的，要机会，只能你自己去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