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98、3-33 考题

　　放年假的赵凯丽和实习结束的李壹同一天回到各自家里，他俩在回小区的时候打了个照面，这让赵凯丽见到满脸堆笑的赵囤囤时对自己弟弟这诡异的热情产生了怀疑——毕竟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心欢迎姐姐回家，还是心系某个隔壁的混小子。

　　不过回家三小时后，赵凯丽就完全相信了赵囤囤真的很高兴她回家。

　　他是真的很高兴姐姐回家帮他吸引妈妈随着春节到来越发迅猛的火力。

　　相亲按时按点排了个一二三四五，上班时候仗着有《劳动保护法》，老板都不敢这么抠着时间点压榨人。一个星期后赵凯丽终于受不了了，借口生理期身心俱疲，赖在床上还关了门。

　　才安静了一会儿，就听见张牡丹的声音从厨房传出来，直接穿透了房门：

　　“家里谁闲着？快下去拿个快递！囤囤？凯丽？”赵禹锡刚被她打发出门去找常在小区里晃荡的那个收破烂的，好叫他来收拾了家里阳台上堆了半年的纸箱子。

　　“谁买的东西自己去拿，反正我没买。”赵凯丽见没人应，就扯着嗓子接了一句。

　　“姥姥给你们寄的西红柿，一个个小没良心的不去看姥姥，但姥姥还是惦记你们，怎么？你还打算让姥姥千里迢迢随快递过来，把西红柿给你们搬上楼啊？”

　　一提西红柿三个字，赵凯丽胃里条件反射就要冒酸水，姥姥家那几亩堪称童年假期阴影的西红柿地还没荒呢？姥姥这么大岁数了，也太热爱劳动热爱生活了点。

　　“那让我爸捎上来呗。”

　　“你爸下楼没拿手机，要能叫他我用得着使唤你们两个懒东西？快点的，别让送快递的一会再打电话催我。”

　　“……”赵凯丽掀开被子坐起来，又觉得不对：“赵囤囤呢？赵囤囤关键时候死哪去了？”她下床推开房门，刚在被窝里聚起的一点热气又充公了。

　　“出去玩去了吧？谁知道。在家里窝了大半个月，成天就知道玩手机，最近几天又是见鬼了，天天往外跑。”张牡丹边说话，边把案板上的排骨条剁得咣咣作响。

　　这点时间赵凯丽已经穿好了鞋，她打开家门的时候回头跟张牡丹说：“妈，下次排骨让肉店老板直接帮你剁好，他偷不了你几两肉，大冬天的别费那劲了。”再回头往楼下走时却满脑子是妈妈刚才说的弟弟的事情。

　　见鬼？你儿子怕是没有见鬼，八成是见他的小情人去了。

　　撞上过好几次那两个小子的会面，再结合一下弟弟的日常表现，作为新时代女性的赵凯丽在这种八卦事情上从来心明眼亮，稍微动动脑子就能猜到他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没有小时候攥住弟弟把柄的快感，赵凯丽只觉得这么个天大的秘密堵在自己心口的感觉实在难受，大概长大并不是快乐的天敌，开始权衡利弊患得患失才是，总之赵凯丽这几天在家里看到自己弟弟整天一副丢了魂的样子，觉得自己也不痛快，她甚至开始不自觉帮赵囤囤考虑后路。

　　午饭多了一道西红柿蛋汤，赵囤囤直到饭菜摆上桌才风风火火从外面回来，从赶他去洗手开始，张牡丹数落的话全都没重样；赵囤囤低着头也不辩解，桌上各式菜色摆着，他却端起面前的汤，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看他起身去厨房里盛汤，张牡丹的嘴终于安静下来，从盘子里夹了一块红烧排骨放在了赵囤囤还没动筷子的米饭上。

　　一顿饭吃完，张牡丹在厨房收拾碗筷，今天或许又是什么良辰吉日，楼下不知道哪家有喜事，大中午的闹腾个没完。

　　“都禁放烟花爆竹了，这又开始拿大音响吵人，一天天的，不知道是娶媳妇还是嫁姑娘。”瓷碗扔进水盆里发出哐啷声，张牡丹说这话时明显带着气，和赵囤囤挤在沙发上听着电视外音玩手机的赵凯丽警惕地察觉出形式不对，扒开腿上的小毯子，准备在张牡丹针对自己前溜掉。

　　不过张牡丹这次的话头并非是对她的，她甩了甩手上的水，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说：

　　“听说李嬢嬢家那个李壹交了个女朋友？”

　　是冲着赵囤囤的。

　　赵凯丽觉得自己这时本应该从茶几上果盘里捏起一把瓜子做看戏状，但是她在看到赵囤囤明显僵了一下的肢体动作后，也觉得自己的心悬起来，如鲠在喉。这该死的。

　　“你怎么知道的？”赵囤囤问。

　　“人李嬢嬢跟我说的呗，我还能怎么知道？”

　　电视里那部家庭伦理情感大戏正播到冲突处，女友被妈妈赶走后男主脸上的悲愤和无措混合在一起，赵凯丽觉得这情节狗血老套，但竟然很应景。

　　赵囤囤没再说什么，他原本瘫靠在沙发上的脊背突然挺直，用端正的姿势拿过遥控器，飞快地把他的不耐烦发泄在换台键上。翻了一遍没有出新的电视节目，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故作自然地退回了自己房间，还关上了门。

　　联系隔壁那小子去了，虽然他刚才在沙发上时手机就一直保持在微信界面。赵凯丽右眼皮跳了又跳，各怀鬼胎这词太严重了，但她的确看出这家里的人都怀有各自的心事，在小心翼翼试探别人的界限，故作糊涂、按兵不动或者协调周旋，都在企图保护自己那间晃晃悠悠的“心灵单间”。

　　张牡丹罕见地说一句话就没有了下文，赵凯丽再看过去的时候，觉得厨房里妈妈的背影写满了欲言又止。

　　好好的日子活成了《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先走为上，赵凯丽捞起衣架上的棉服外套打算找家星巴克避难，顺便蹭空调和WiFi。

　　星巴克里没邂逅到精英商务帅哥，倒是碰上个老同学在这相亲，中学班里那个小黑胖子个子长了不少，肤色仍如旧，在大冬天里长了一副夏天驾校教练的样子。他先认出了赵凯丽，非要加个微信，说是一会儿如果相亲对象来了，请她务必帮个忙——如果聊了一会儿没看上，他就发消息给赵凯丽，让她以同学聚会为由把自己带走，省的浪费双方时间。

　　任务来得莫名起来，赵凯丽靠窗坐了一会儿，看见小黑那座等来一个婷婷袅袅的漂亮女孩，周正又大方，怎么看都是直男斩。果然，她干等了二十多分钟也不见小黑发消息求救，等到第三十四分钟，倒是那姑娘被外面进来的另一个女孩领走了。她觉得好笑，发消息过去问：

　　“怎么回事？”

　　“刚来的女孩说是她同学，同学聚会赶时间，把她带走了……”

　　赵凯丽盯着省略号那六个点看了良久，然后抬头对上远处桌子旁小黑颇为幽怨的目光，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俩这真叫棋逢对手，连招数都一样。”

　　“行了，别笑了，你后面那桌的男的都回头看你了。”小黑又发来一条：“我先撤了，总之谢谢你帮忙，就当我请你喝咖啡。”

　　他发了一个红包过来。

　　人真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东西，连自己的贫瘠创意都能找到这么戏剧化的表达场合。你方唱罢我登场而已，戏一共就那么几出，很多人终其一生不过把某套老剧本再演一遍。不过对普通人来说，无聊总比痛苦要好一些，如果没做好准备，是不配为自己选一套跌宕起伏抛弃世俗的剧本的。

　　赵凯丽领了红包，50块。还真就是一杯咖啡。

　　她戳开微信联系人，找到之前鲜少发消息的李壹，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有时间吗？姐姐想请你喝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