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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3-27 《屋顶》 ...


  •   李壹是在一家酒吧找到赵囤囤的。

      这段时间他养成了每晚睡前给赵囤囤打个电话,听着听筒里女声机械地告知他对方仍无法接听——赵囤囤还没有把他放出通话黑名单,然后把被子往上拉一拉再睡觉的习惯。时不时灌进被窝的凉风提醒他秋已经深了,如果还睡不着,他会在黑暗中摸出手机,再打开微信,在众多赵囤囤没有回复的消息后面再加上一条说过多次的晚安。

      这季节肩膀露在被子外面一会儿就会冻得冰凉,李壹经常边打喷嚏边告诉自己万事要往乐观方向想,好歹赵囤囤没有拉黑他的微信。

      在心神不宁中忙完了学校那边的事务,再次站到赵囤囤寝室楼下时,发给赵囤囤的微信没有收到回复,李壹倒也是习惯性地认为一切如常。

      跟宿管点了下头说自己丢了校园卡,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差不离,连丢三落四的毛病都类似,他很快就被放了进去。

      轻车熟路上楼找到赵囤囤的寝室,他敲了几下门之后里面才有了应答,拉开门那兄弟一脸不耐烦,头上还顶着个颇具流浪艺术家风范的鸡窝。

      “什么事啊?”一句话问出口之后那男生挠了挠头,似乎是想起了他是谁,又补了一句:“找赵囤囤啊?”

      “对,他在吗?”李壹伸着脑袋往房间里瞄。

      那男生退了一步,给他让出了进门的道:“他出去了……诶,老王,”他冲着紧闭的厕所门喊了一声:“你知道赵囤囤去哪了吗?”

      “……他不是和徐禹肖出去了么?打电话问啊。”

      外面这位给他回话时还打了个哈欠:“他和我们另外一个室友出去了,你自己打电话问问吧。”男生摆摆手,示意送客,但又碎嘴子补上一句:“赵囤囤最近有事,保不齐是失恋了还是怎么着,平常也不怎么在宿舍待,这去哪了谁知道?”

      他室友这样的表述情理之中,但听到失恋这个词,李壹心里还是不可抑止地颤了一下,“麻烦你把另一个室友电话给我一下吧,万一联系不上赵囤囤我还能问他。”没有万一,打不通的电话和没有回应的消息,李壹心里清楚,除非上帝给他开个窗,否则短时间他直接联系上赵囤囤的几率约等于无。

      室友对于他失恋状态的描述可大可小,但李壹心里的那个赵囤囤永远是出去打球都能被人欺负的笨蛋,他有些紧张,一想到赵囤囤这样子全都拜自己所赐,就一边骂自己混蛋,一边更加紧张。

      虽然是在酒吧里,但其实赵囤囤喝得不多,不是徐禹肖拦着他不让喝醉,那家伙比他玩得开,今儿个没穿女装,一身休闲装备也没拦住他窜进舞池里,剩赵囤囤抱着啤酒瓶把自己晾在卡座。

      他挺清醒,都是他自己克制自己。他不想喝醉了撒酒疯红口白牙气势汹汹骂李壹,骂李壹他心里拧着疼。

      一首节奏感强的舞曲结束,主唱撂下话筒去吧台歇嗓子,徐禹肖就是这会儿上厕所时才看见手机上一连串陌生号的未接电话。

      放垫场音乐的估计是个小清新品味的实习生,明媚甜软的前奏一出来先前人神共舞不管不顾的气氛就散了大半。

      那前奏很熟悉,赵囤囤心里咯噔一下。

      别。不要吧。

      唱词第一句出来的时候,他脑子嗡地一声如同过电。是周杰伦的《屋顶》。

      “半夜睡不着觉把心情哼成歌
      只好到屋顶找另一个梦境”

      赵囤囤不想提起李壹的茬,否则也不会拉着徐禹肖要他带自己出来喝酒。但他听这首歌时满脑子都是李壹那年军训时发给他的粗糙录音,音质差,文件还大,他把自己那个月后来续了两次流量包全部怪罪在这件事上。完了,现在从音响里跑出来的声音全部被他不争气的大脑换成了那个遥远的,还带着汗味的声音,而且好像比印象中还要好听。

      赵囤囤没有一刻比此时此刻还要认怂,因为他发现这根本不是老天爷跟他过不去而撺掇出的巧合,而是李壹太烦人了,真的太烦人了!他盘亘在赵囤囤从小到大能认知的每一个时间和地点,卷帙浩繁,每一页书卷都有他俩咬着笔屁股抄抄补补的痕迹;颈间眼前,每一个物件都他妈和李壹有关联!而除此之外他的人生乏善可陈,甚至找不出一个像样的朋友,心里难受也不知道跟谁讲,只能厚着脸皮拖着一个半生不熟但好像有点能理解他的室友。

      李壹太傻逼了。赵囤囤窝着火想,他占了我从小到大所有交朋友的时间,却并不是和我交朋友。这他妈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赵囤囤好气。他气的是他原本很喜欢《屋顶》这首歌,现在却再也不想听这首歌第二遍。可是《屋顶》多无辜啊,啤酒有点上头,赵囤囤又开始难过,他难过的是觉得自己对不起这首歌。

      徐禹肖从洗手间跑过来的时候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赵囤囤看到他扎进对面卡座,捞起桌上的啤酒喝了一口,喘着气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才暧昧不清地说:“行,就在这待着吧。”

      “不然呢?”赵囤囤本来反应就不快,在这环境中就变得越发迟钝,他没发觉徐禹肖的欲言又止,也没注意到手机的任何反应。

      徐禹肖不再说话,改为专心玩手机。刚才手机那头那个人焦急恳切的语气怕是有感情经历的人听了都难不动恻隐之心,他怕直接告诉赵囤囤后,他又别扭着要走,于是干脆先把人拖在这。

      赵囤囤不想玩手机,他几乎要戒掉手机瘾。拉黑电话号算是惩戒,但他还不舍得把那混蛋全线拉黑,而一打开手机就去找李壹的习惯让他别捏又排斥,干脆把手机直接归入的雷区。拉黑之后再接不到电话,李壹社交软件里发过来的消息倒是林林总总都看到了,他没去思考那些话的真实程度,他纠结的是,李壹明明可以早点说。他应该知道的,他有权利当时就知道。

      他现在知道了,不过迟了很久,所以接受或不接受都是不称心的选择,只好先晾着,当做惩罚性质的有期徒刑。

      刑期到他自己想通了为止。

      李壹找过来的时候赵囤囤正在玩桌上的骰子,外套的拉链向下拉开一半,腰弓起来,脸无限靠近桌面,仿佛他和那几个骰子在玩大眼瞪小眼。

      他从后面拍了一下赵囤囤的肩膀,对仰起头的他抬了抬下巴,止住了眼眶里的情绪,说:“拉链拉好。”

      赵囤囤低头看他那拉链,往上拉的时候卡住了里面的卫衣,正好卡在一个上不去下不来的尴尬位置。他又急又气,又对那没感情的金属制品无计可施,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委屈过。

      李壹的喉头发紧,伸出手去的动作做了好一会儿,等到赵囤囤自己拉好衣服才终于出声说:“我们出去吧,这里有点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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