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91、3-26 校园卡

　　前一天夜里翻滚着睡不着，睡着了又被奇异的梦境推搡，李壹醒来时厚窗帘使得室内环境昏沉，他脑袋也昏沉，第一反应是戳开手机看时间，看看有没有赵囤囤发来的任何消息。

　　时间因为极致客观而冷酷残忍，告诉李壹他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仍是睡过了头；赵囤囤则仍然“音信全无”。

　　李壹挣扎着坐起来，喉头生涩有感冒的迹象，他点开通话记录，昨儿几十个没打通的电话仍然触目惊心，排着队嘲讽他回天无力。他再次重复拨号，这次听筒里那首歌唱了几句后通知音从关机变成了占线——

　　至少说明赵囤囤开了机，那他应该能看到李壹昨晚在微信里长篇大论的解释。

　　真诚而干瘪，字缝里抠出来的全是一个年轻人的无能为力，昨天那环境下李壹是不敢说假话了，只是不知道赵囤囤还给不给他说真话的机会。

　　李壹刚挂了电话准备重拨，摆在床头柜上的宾馆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接起来，听到带着地方风味的普通话：

　　“您好，您订的房子今天就到期了，您看是续费还是退房？”

　　被这么一提醒，李壹才想起来，之前他是打算今天回自己学校的，票已经买好了，只是昨天事发突然，让他把原计划中的行程忘得一干二净。

　　“退……我收拾好了就下来退房。”

　　“好的，再见。”

　　那边挂了电话，李壹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深深叹了口气。

　　他没什么东西可收拾，过来这边原本也只是一个意外的威胁，而现在的一地鸡毛并非是他有心收拾就能收拾起来的。

　　李壹下楼在小宾馆前台办退房领押金，前台的中年女人手机外放看剧，古装剧场景搭的倒是古香古色，只是插曲一响起就满是现代快餐爱情的风味，没有什么内容，但应了景仍能呛得看客鼻酸。

　　侧边墙角放了一张桌子，上面零零散散放着些房客落下的东西，手表帽子丝巾……李壹目光扫过去一眼，已经跨开的脚步又收了回去。他仔细凑过去看，被丝巾盖住一角的卡片真是一张对面学校的校园卡。

　　意外和撞大运同属巧合类小概率事件，在李壹翻过校园卡，看到那张像素感人的证件照以及上面配着的赵囤囤三个字时，他这个无神论者也恨不得当即找个神龛去拜神还愿。

　　他知道赵囤囤有足够的立场和权利在被伤害后要求获得独处并不听解释的权利，但现在他也拥有了必须要去见他一面的理由——哪怕只是把一张掉在宾馆楼道的校园卡物归原主。

　　白天的校门进出都畅通无阻，李壹的左手藏在衣兜里捏着那张校园卡一阵又一阵地出汗，而右手攥着的电话仍反复通知他对方占线，言外之意不过是不要再打来。

　　赵囤囤住哪栋几室早已经烂在心里，李壹用赵囤囤的卡刷宿舍出入门禁，这个点寝室出入的人少，更没什么人注意他，他站在赵囤囤寝室门前“前怕老虎后怕狼”那个尴尬状态也没人看见。

　　鼓足勇气敲了门，愧疚感支撑着他在心里下了千儿八百个毒誓，李壹打定主意，只要赵囤囤不踹他裆，哪怕上手扇他一巴掌他都不会躲。

　　但赵囤囤并没有给他“英勇赴死”的机会，开门的是寝室那个女装大佬——他之所以能认出那个人是因为对方带着假发，手里还拿着一支眉笔。

　　“呃……同学你好，赵囤囤在吗？”他偏头向里面看了看，发现好像只有这位一个在寝室。

　　“赵囤囤去图书馆了。” 徐禹肖冷冷地撂下一句，然后抬眼看了看他，就在李壹以为他要转身关门的时候，又不咸不淡地补了一句：“他现在应该不想见你。”

　　“……”

　　他往屋里退了一步，示意李壹可以进来说，然后对着卫生间外的全身镜开始补他那画了一半的眉毛：“我不知道你俩的事，赵囤囤什么都没说，我自己猜的。不过也不用猜，寝室另外那两个愣货都能看出来他这状态是失恋了，不过以那两个人的智力水平想不到你是赵囤囤对象而已。” 徐禹肖语气平静，但话里始终是带着刺的，没留神下手一重，右边眉头上像爬了一只毛毛虫。

　　“艹！”他骂了一声，又转头对李壹说：“你来干嘛呀？人还在气头上呢，见面你俩不得打起来？要解释要挽回等你俩都冷静点再说。”

　　“……我来还校园卡，囤囤校园卡掉了。”李壹被噎得没了话，含混出声话语里竟然带着些委屈。

　　“噗——”徐禹肖摇了摇头笑出了声，那张遇到生人更显得刻薄的嘴张了张，好像在骂些什么。“行，卡你自己放他桌子上，然后就可以走了。”

　　“他昨天晚上真是回寝室睡的？那他没卡是怎么进的校门回的寝室？”

　　“北边食堂后面那块的栅栏破了个口子，住这边的学生图方便都从那个‘小门’出入，也就你一个外校的老老实实从大门走。至于寝室那更好进来，给宿管说一声卡丢了就行，我们寝室一号床没脑子，大一的时候一周丢三张卡，这都是常事。”

　　“你要不帮我给他打个电话，把他喊回来。”

　　“打电话说什么？要是照实说你来找他他肯定不会回来的。你难道要我说他的校园卡找到了，让他回来一趟拿一下？”

　　“也可以啊。”

　　“可以个屁！”徐禹肖抬高音调，狠狠瞪了李壹一眼，说：“你没事吧兄弟？一张校园卡而已，你以为有多重要？赵囤囤早上出门去自动补卡机那里补办一张新的要不了10分钟，他这会儿能在图书馆说明已经补办好了，你手里这就是张废卡。”

　　“……”他自以为避重就轻的那个借口，不过是张挥之即去的废卡，李壹忽然想起，他进寝室刷门禁时信号灯并没有变绿，而仍是代表禁止通行的红色，要不是门禁刷卡只是形式，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阻拦，他原本进不来的。

　　“没什么事你就走吧，我社团有事，要换衣服出门了。”徐禹肖叹了口气，说：“那么多社交软件放着是吃干饭的啊？给他打电话，电话不接发微信，总有办法，赵囤囤胆子小，你既然已经吓到他东躲西藏了就不要再横冲直撞的，哪怕让他把应激反应消化掉也得给点时间吧？”

　　李壹早该发现，“想当然”是他最大的毛病，赵囤囤永远不会是他设想里那个拉开门给他一巴掌的“悍妇”，那家伙从小到大的勇气屈指可数，而且就要被他消磨殆尽，那个逃避的、默默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寻求内心自洽的才是赵囤囤。

　　回程的车上他给赵囤囤发消息，起先在输入框里打了一篇他这次不能任性不回学校等着给赵囤囤道歉原因的“说明文”，班级事务是真，他申请做了一家公司的校园大使，所以宣讲会必须在场也是真，但字里行间的解释意味让人不舒服。

　　小“说明文”发出去两分钟以内，李壹点了撤回，大概他也觉得赵囤囤看到这满篇写着“做不到”的文章会更加不适。

　　他想了想，开始在对话框里给赵囤囤表述近在眼前的见闻，从旁边座位的大叔穿了什么衣服，窗外是什么景色开始，就像他俩最初在一起时百无聊赖但非聊天不可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