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89、3-24 烦恼

　　赵囤囤和李壹是一类人，说话做事大大咧咧冲动易上头，和人搭上话许诺的时候总忍不住自我感动，激动加持下的假大方，话总多说不止一分，回头冷静下来才发觉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

　　他们的光芒全部来源于人前下意识的打肿脸，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幼稚又拧巴。

　　关于那件荒唐的假扮男友事件，李壹糊弄糊弄竟然也过了赵囤囤那一关，倒不是赵囤囤真傻，一来是他从小就没什么耐心，一件事只要大概说的过去，哪怕心里还有些小倒刺直愣愣站着，说句算了也能安慰了自己；二来和李壹相处真的会降低他对其他事物的要求，毕竟一个堆满杂物的地下室楼梯间也能被他乐乐呵呵当做“秘密基地”好多年，从小到大的真相就是他就吃李壹那一套。

　　李壹加了学校的就业信息群，每天都有各色企业的招聘信息跳出来提醒他世界忙碌浪潮汹涌，别人的生活风风火火，只要他走慢一步就会被拍在沙滩上。

　　他告诉赵囤囤打算在这边陪他几天再说回学校的事，之后就屏蔽了那个看起来满是机会和选项的群组，颇有两手一摊游戏人间的架势。

　　李壹对待自己未来的心态并非真有这么大方，赵囤囤没课的时候被他拉着两人去学校对面小网吧上网，左右的哥们全都游戏玩得飞起，就他俩憋着笑挤在卡座里看相声视频——还是那种观众自己录的园子里的演出，偶尔有些讲成人梗的擦边球，笑声把台上的声音遮得严严实实。

　　视频里逗哏演员故意赌气丢扇子扔手帕，手指对着捧哏演员的鼻子要对方哄他，耳机里笑声一阵接一阵，赵囤囤笑得发抖，看了看旁边笑出眼泪的李壹，只认为他是理亏所以非要留下来油腻地“哄”自己，全然不知这人十分不愿意走的原因有六分都是在躲避自己原本生活中的破事——荒唐的威胁、尴尬的身份和杂乱无章的前途。

　　赵囤囤已经大三，刚入大学时候那点敬畏之心早已经埋在寝室一米二的被窝里，他晚上在室友群里说一声“不回宿舍”也没人问，就和李壹去住宾馆。学校对面的小宾馆，配的电视都是没听过的牌子，但能接收到一个整夜联播香港喜剧电影的信号。小宾馆墙壁隔音不好，他俩毫无公德心地大笑，和隔壁偶尔会发出不和谐声音那对男女的扰民程度半斤八两。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网络上盛行丧文化，似乎所有感情都吹弹可破，只有单纯的大笑还能有点温度。

　　但赵囤囤发现李壹有些不对，这人经常在晚上七八点拿着手机躲躲闪闪发微信，赵囤囤扑过去看过几眼，对面微信头像是个西装革履坐在办公桌前的大叔，看格调不是中年企业家就是微商。

　　“这是谁啊？”

　　李壹刚从卫生间出来就看见赵囤囤趴在床上，举着他的手机问，手机界面是微信消息。

　　他一阵冷汗从后脊梁骨升上来，下意识跑过去把自己手机夺了回来。慌乱中看见赵囤囤并没有点进去看聊天内容，李壹把自己的心往肚子里咽了咽，才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个抢手机的动作粗暴吓人，赵囤囤正揉着被拽疼了的手腕，用满脸混含着不解与委屈的表情看着他。

　　“……”

　　“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没有谁……手疼不疼？”

　　赵囤囤皱着眉头看他，表情里的不信任就像盯着偷吃了火腿肠的大黄：“不重要心虚什么？能信你有鬼。”

　　李壹无奈把手机递到他面前，但警惕地控制着屏幕，佯装大方说：“你看看，置顶是你，而且只有你一个。”

　　“那个虽然看不清脸但透露着成功人士自豪气息的大叔是谁？”赵囤囤瞄了一眼备注上写着“赵叔叔”，问他：“总不能是我爸吧？我记得我爸微信头像是我妈给换的一朵荷花。”

　　这正要命的档口，赵红爸爸的微信消息好巧不巧就发了过来：“小李，今天过得怎么样？我看到一篇挺好的文章，转给你看看。”

　　在赵囤囤正要点开聊天内容的时候，李壹把手机收了回去。他嘴上故作轻松说着：“就一个亲戚，以前也不熟，他开了个公司，最近……最近我不是快要毕业了嘛，他嘱咐我在学校里帮他宣传宣传，想招点应届生。”

　　他说话的时候打了个磕绊，是因为赵红爸爸分享了一篇题为“爸妈说的这些话最后都成了恋爱相处的至理名言，年轻情侣必看！”的头条文章，还说让他转给赵红。

　　电视屏幕上曾志伟趴在悬崖边抓着吴君如的裤腿，李壹看着跪坐在床上，一脸不解看着他的赵囤囤，觉得命悬一线不过如此。

　　“不说手机的事了，出去转转吗？听说你们这边有个仿古美食街挺好的。”

　　“挺晚了吧？”

　　“饿了，想吃宵夜。你不想啊？”

　　“……走。”赵囤囤从小被他用吃的哄到大，在这方面仍是自始至终地没出息，面对李壹也是自始至终地轻易生气又轻易原谅。

　　他愿意告诉我的时候会告诉我的。赵囤囤这样想，似乎颁给自己一个最大方开明男朋友奖就能压下心里的不安。

　　小孩总是活不明白，该尽人事的时候不愿意再使一份劲，选择两手一摊听天命；有些事情明明强求无用该顺应天命，却偏偏要尽人事，拿偏执当勇气，累人累己头破血流。

　　不过李壹到底是不明白，他那次和赵红爸爸尴尬无比漏洞百出的会面到底在哪一方面展现出了吸引人的竞争力，让这位看起来严肃的家长有兴趣在微信上找他问东问西。

　　他逐渐意识到，但还没承认，这些事情从一开始只是源自于他侥幸或者自负的小错误，但现在雪球越滚越大，为防止小错误变成大麻烦，李壹还在做一些聊胜于无的周旋与调整。但现世的大多数情况是，当初你可以说出那句没说出口的话，做出不同的选择，让事态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发展，但你知道那依然无法阻止你无尽的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