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88、3-23 迷信

　　雨下得急且密，他俩都没带伞，这地方离学校并不远，赵囤囤想着他们两个跑两步就能回去，但李壹非拖着他不让淋雨。他原本下意识就要回嘴说他矫情，但李壹的手心好凉，隔着衬衫袖子都把他的胳膊攥出一层冷汗——他只晃神几秒，就被李壹拖进了街边的小文具百货店。

　　男生买东西向来没什么挑拣的耐心，从墙上挂着的伞里随便拿出一个，前后结账不过两分钟，他俩重新回到雨里，撑开伞才发现这把伞的大小仅适用于单人。

　　赵囤囤再不同意李壹来回折腾，他俩就凑活在一把单人伞之下往赵囤囤的学校走。路不远，但雨不小，一把小伞挡住了左边漏了右边，凉风一起来，就只够护住头，雨丝全挂在了前心后背，牛仔裤则完全粘在腿上。李壹举着伞，怎么调整方向总是做不好回护，就像他自以为是的对赵囤囤的保护一样，捉襟见肘。

　　从学校小西门进去，下雨让室外场所都沦陷，最近的可供聊天的场所是三餐厅，饭点过去一会儿，后厨和窗口的大叔大妈已经吃过饭出去歇着了，只剩烤肉拌饭窗口的大妈还在拿着抹布站在柜台里打扫。他俩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偌大的餐厅没了饭菜和汹涌的人潮显得安静淡漠，空气里是刚拖过地的洗洁精味，化学香精特有的劣质清爽。

　　“……你傻笑什么？”大雨浇灭了话头，盯着李壹半天无话的赵囤囤被对面人的笑破了功。

　　先前的委屈逼仄被重新压回了犄角旮旯里，李壹又变回了蠢熊——是村上春树笔下那只漫山野打滚只为佐证喜欢你的那只。“不知道啊，我还难受着不知道怎么开口说事，但是看着看着你就笑了。”

　　赵囤囤他们寝室那“女装大佬”追日漫，男神女神都是“纸片人”，寝室的桌子柜子上全贴的是海报。寝室另外两人对此“嗤之以鼻”，学了这么多年唯物辩证法的赵囤囤先前也不大能理解他说的“看着‘老婆’的脸就能续命”是个什么神奇操作，但眼下终于从那糟糕的饭局出来，可以好好看着李壹，仿佛一瞬间天底下最没有道理的事情也可以不言自明。

　　世上那么多情绪，“喜欢”这一种不过稀松平常。赵囤囤喜欢吃肘子，赵凯丽喜欢买包，张牡丹这个年纪玩个旅行青蛙都能生出一箩筐喜欢的心来，

　　诸事不顺是真的，满心烦躁焦虑是真的，当他们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时，生活的压力、琐事的烦闷很容易让他们忘了彼此仍处于一场愚蠢的爱情之中，但是当他们在一起，叮当猫打开任意门送过来一个时空穿梭机，不管身处何时何处，他们都像是回到了坐在小公园长椅上咬耳朵的时候，那时候长大了点，但还不用长大，仿佛世上最大的事不过是向妈妈解释捧在怀里那堆零食的来路。

　　小时候多好，他们高三放假前在教学楼天台曾拍过的那张自拍，满屏就八个大字——左手未来、右手是你；现在离当时幻想的未来就跨一步的距离，右手的人却好像模糊不清。

　　“你不是找了个新实习来不了吗？怎么还带着别人来了？到底怎么回事？”赵囤囤托着腮挑眉，有小心眼之实却不愿意承认小心眼之名，还在拐弯抹角的套话。

　　“我实话给你说了吧，没有实习，有个同学找我帮忙。”李壹脸不红但心跳，忍不住上手又抠耳朵又摸鼻子。

　　“帮忙就帮忙呗，有什么不好直说的，还骗我说在寝室看电影……你小时候和我一起骗你妈我妈那些谎都白撒啦？你觉得我听不出你在编话？我还没老年痴呆呢，老了记忆力不行了你再骗我行不行？”

　　“等你老了那我也老了，两个老头又有什么好互相骗的。”

　　赵囤囤白他一眼，嘴角忍不住往上勾，刚才说了一半的话稍稍过了些脑子，才反应过来不对劲，他说：“等等，什么同学什么忙啊，吓得你编出这么蠢的谎话……”他看见李壹面部纠结出一副极难受又混杂着心虚与委屈的表情，脑袋里一个小灯泡骤然亮起，脱口而出：“赵红？”

　　“……”没说话是正中红心，是无可辩驳，是做贼心虚。

　　“帮什么忙？”看李壹一副要把“牢底坐穿”的倒霉样子，赵囤囤觉得好气又好笑，打算逗逗他说：“总不会是她让你假装她对象吧？”

　　“……”

　　“卧槽？！真的啊？你答应啦？”佯装大度是体面人本能，但小心眼却是人性使然，明明是赵囤囤自己先说出来，张嘴时仿佛他真不在意，但这会儿自己心里又不舒坦。

　　李壹心一横，把对面人的手揽过来，说：“我错了，我看她也不容易就答应了，反正想着就是扮个假的，但当时你打电话过来我又怕你想多了难受，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脑子一热撒了个慌。”他仍然只说出了部分真相，关于自己被威胁的事实和内容全然不提，大概是他真觉得那是个会伤害到赵囤囤的问题，或者是他陷入那种自我感动的英雄主义还没出来，所以仍幼稚地认为用欺骗带来的感动更显真诚。

　　痛苦是衡量一段感情是否是爱情的最好标准，我们发现自己爱一个人，不外乎是在抓耳挠腮等消息回复时，是一片一片撕掉花瓣愁苦纠结着爱与不爱的时候，是缩在被窝里枕头上积起一片湖的时候，是无数个故作大度但心里拧巴成小麻花的瞬间。

　　“那……”赵囤囤拧着眉毛，不知说什么好。也怪李壹贼精，说的是让人不舒服的话，却偏偏把姿态放的极低，又把他那天生的声线优势在嗓子眼碾得更加温柔，以至于让听的人觉得有一点其他心思都是自己不够大方。

　　“那为什么她要找你假扮她对象啊？你们专业男女比例7:1，最不缺就是男生……我就说她为什么今天会跟着过来，原来是演戏演上瘾了……”赵囤囤嘟嘟囔囔，又说：“她没动手吧？你俩扮到什么程度了？”

　　“没有，哪有那么夸张，她但凡动我哪儿了我剁下来给你。”李壹双指并在一起朝天指，发毒誓都好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剁下来就直接扔了吧，给我干啥？”赵囤囤挑着眼皮用半个白眼翻他，看他发誓的手势还没收回来，就捡起刚才丢到地上湿漉漉的雨伞，把伞的挂绳挂到了他手上，要上刑似的。

　　“你这是什么操作？”

　　赵囤囤看了他一眼，好像这问题郑重到酝酿情绪才能回答。过了好久，久到李壹已经无聊到眼神开始瞟他们餐厅的公益宣传画，赵囤囤才清了清嗓子说：

　　“李壹同志，希望你能明白，我在吃醋。”

　　“嗯，”李壹一秒入戏，接着他的梗说：“赵囤囤同志，我早看出来了。”

　　“滚！”

　　爱是世上最傻逼的迷信，看见他那一刻周遭狂风暴雨也是天时地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