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86、3-21 老乡会

　　“你别太过分了。”

　　赵红看着李壹那副气急败坏又因为长久以来的教养不得不压抑着情绪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李壹不会对她动手，不仅因为他还忌惮赵红口中的那个威胁，还因为除了仍站在道德的高地上，他几乎已经算是全输了这局；所以如果对女生动手，他连最后用道德谴责赵红的立场都没有了。

　　赵红看了他一会儿，用拇指按住太阳穴，鬓角的碎发被微风扬起。她想自己不仅是赢了这局，而且整个局势都应该是由她掌控的才对，但是为什么自己连一点胜利者的高兴畅快都没感觉到？她还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把生活过成了一场战斗，而且猛然回首，发现自己的阵营里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

　　她从小到大成绩都不错，本应该尤其擅长做选择题，但是为什么在人生路上挑挑拣拣，她拼命想规避坏结果，却一直以来选的都是最坏的选项？

　　“赵囤囤今天给你打电话是不是叫你去参加一个老乡会？”她重新抬头时，神色里已经看不出疲累。

　　“你怎么知道？”

　　“你本来以为我爸不会这么早走，所以拒绝了他是吧？好像说是有老乡学长分享工作经验，其实你可以去去，挺好的。”

　　“这到底……”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赵红一脚踢开路上飘零的落叶，鞋底和地面摩擦的声音突兀刺耳：“我没有夸张到监控你的生活，知道这些只是因为看到了赵囤囤刚刚发的朋友圈，猜到他那个电话是叫你去而已。”

　　“买车票明天早上过去吧，别白费了赵囤囤一片苦心。”赵红说，“分享找工作和实习经验挺难得，我也想去。”

　　“……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学习一下找工作的经验。”

　　“……我不去。”

　　“你不去我也会去的，你不知道到时候发生了什么的话场面会更难掌控的。”赵红笑了笑，神情看起来竟然有点像是循循善诱。

　　“……”

　　“行了，别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赵红扭过头把手插在卫衣兜里，旁边路上走过来一对情侣，男孩正不顾拖着他手腕撒娇的女朋友，专心致志剥着手里的糖炒栗子。她说：“我又没说明天也要你假扮男朋友，明天就是普通同学凑热闹去参加你们的老乡会不行吗？而且你正好可以见见赵囤囤。”

　　李壹没做应答，转身往宿舍楼那边走。

　　他的背影没什么好看的，赵红又侧过脸，目光回到已经走到前边去的那对情侣身上，那个男生终于笨拙地剥好了栗子，然后转手把那粒小果实喂给了一直在捣乱的女朋友。

　　晚上光线不好，赵红看不清楚那两个人是否相视一笑，她觉得胃有点不舒服，中午吃的那顿饭应该不存在不新鲜的问题，胃里那些被精雕细琢的肉蛋时蔬还没消化掉，她却在想念小吃街外移动小车上廉价炒板栗的味道。

　　回到寝室，李壹瘫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他打开朋友圈，看见赵红口中赵囤囤刚刚发的那条朋友圈赫然在目：

　　“老乡群组织的活动，明天中午十一点半川味人家约一波！陈哲学长在线传授垃圾话，学长当年毕业季offer拿到手软，有想问经验拜锦鲤的也不要错过！”

　　他能大概能猜到这个学长是打着聚餐名头去给自己公司招内推生的，赵囤囤才大三，不懂其中套路就莫名其妙做了人家的义务宣传员。不过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聚餐目的的时候，联络感情也好，招贤纳士也罢，李壹只想能不能求个大神做法，让这个活动取消。

　　倒在床上时李壹深觉自己被动，当微信里跳出赵红爸爸的好友申请时，他绝望地发现自己原来可以更被动。

　　世界仍按唯物主义原则运行，李壹的怨念除了让自己焦虑之外起不到任何作用，赵囤囤所在城市天朗气清，好像比任何时候都适合外出聚会。

　　那家川菜馆就在赵囤囤他们学校西门对面，之前李壹来找赵囤囤时俩人一起去吃过，味道和所有平价小炒店半斤八两，属于那种足以应付非四川人的水准。

　　他来早了，推门进去包间时里面只有零星几个人，幸也不幸，赵囤囤就在这几个人当中。

　　他看到赵囤囤正在跟身边一个穿格子衫的男生说些什么，手舞足蹈的，蛮快活的样子；开门弄出了些动静，里面人都朝这边望过来。李壹怕看见赵囤囤的目光，但是在十几人当中也只关注了赵囤囤的眼神，他看见赵囤囤起先见到他时目光里有惊有喜，而后应该是注意到了他身后的赵红，惊喜就变成了惊诧。

　　“同学你们是哪个院的啊？怎么不认识。”有热情的同学向他和赵红搭话。

　　“我是本部的，早上才从那边赶过来，是囤囤的……好朋友，成都人，能不能凑热闹参加一下老乡会啊？”

　　虽然意料之中李壹话里只说“我”而并非“我们”，赵红仍隐隐失落，她不动声色地隐藏情绪，然后微笑着补充：“我也是从本部过来的，纯属蹭吃蹭喝，能收留一下吗？”

　　“漂亮小姐姐当然欢迎啊！”一伙男生嘻嘻哈哈地起哄，更有甚者自来熟已经要过来攀李壹的肩膀了。

　　那些搭讪攀谈李壹权当没听见，他径直向赵囤囤另一侧的空座位走过去，脚步还算稳，慌乱的心跳带起的热度却一直往脑门上烧。

　　“你不是说有事吗？还是……她就是你说的事？”赵囤囤的惊诧不解仍僵在脸上，李壹在桌下抓他的手时他躲了一下，第二下没躲开。

　　“原来是有事，后来事情突然有变化，不用去了。”李壹几乎要把头埋在赵囤囤狭窄的肩膀上：“赵红看到了你的朋友圈，她也想找工作，就跟来了。”

　　“……”

　　“你生气了？别啊，我真没骗你。”他自己心里有太多预设，所以赵囤囤仅仅只是沉默了一下，他就心虚了。

　　“我没生气。”

　　“那你……”

　　“你脸色很难看。”赵囤囤眼神向上瞟，在李壹脸上扫了一圈，在验证自己的说法似的，而后补了一句：“跟便秘一样。”

　　他事情做得不明不白，话也说得不清不楚，所以无法为自己的脸色和心情辩解也是活该。而今天这场活动的尴尬和李壹的状态正好相映成趣——

　　其实就是帮公司宣传提前抢人才，可惜非要加上一个什么老乡会的噱头，拉近关系的作用没起到，反而让真正大四有需求的同学以为只是闹着玩，并不愿意抽时间过来，而低年级喜欢玩闹的那堆人看见“传授经验”等等字样又会敬而远之，总之这场聚会不仅没瞄准到目标人群，连非目标人群的兴趣都没勾起来。

　　赵囤囤原本兴致满满，昨天李壹说自己不过来时就给他浇了小半桶冷水，今天李壹虽然过来了，身后不清不楚跟着赵红又把其余水全部浇了上去；而现在越听那个学长说越觉得这就是个卖广告现场，更是连水桶一齐扣在了他的头上。

　　他蔫巴巴窝在餐馆包间的木质椅子上，李壹给他夹过来一大块肘子就放在面前的盘子里他碰都没碰。大概是生着气呢，可整个人缩着缩着就半靠在了李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