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85、3-20 谎

　　女孩更擅长也更经常幻想自己的未来，那些繁复冗杂的略显戏剧性的场景中往往包含她们对世界最单纯的认知与期盼，幼稚，却浪漫。如果把女孩入睡前闭着眼躺在床上时脑海里编写的故事摘录出来，大概会集成一本史诗级的幻想诗集。

　　行侠仗义的女中豪杰、一笑百媚但善于制毒的倾城歌女、克伯格出身的超强女特工……总之恨不得把女频网文中的狗血情节全部套用在自己身上。成长到一定阶段少女情怀萌动，唯美浪漫的西式婚礼就成了幻想的重要话题。

　　少女情怀总是诗，少年情怀也差不离。

　　要认真回忆，李壹还真在外部环境的刺激下，曾一次两次地想象过未来婚礼的状况。天知道他的想象力都被那些奇崛世界观下的游戏带到了什么鬼地方，总之他的想象中的场景模棱两可，亲友模糊不清，甚至连手里牵着的那个人面目前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白雾。

　　虽然他的想象还不敢明确指出那个人是谁，但他清楚，绝不是赵红。

　　与其说赵中方是问话，倒不如说站在李壹视角看更像是一场刑讯，虽然不至于逼供，但他身上出了一层汗，服务生推开门时带起的一阵凉风让李壹发觉自己前心后背都冷透了。

　　刚端上来那几道菜的食物香气缓和了一下包间里险些静滞的空气，赵中方示意赵红和李壹吃菜，但言语间并没有放过刚才那个话题的意思。

　　“叔叔，我以为我们还小，所以并没有考虑到那一步。”

　　“两个人谈恋爱嘛，当然是要以结婚为目的，我也是不懂你们现在年轻人都在想什么。”赵中方指了指旁边的女儿，说：“这一天天都要为人家放弃前程寻死觅活了，结果别人的态度呢？你看我只是试探问了一下，就吓成什么样子了。”

　　“叔叔……”

　　“你放心，叔叔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是养女儿还是养得起的，没有非要着急嫁女儿，就是看一看你们小年轻的一个责任心和一个意愿，别的情啊爱啊的客套话说多了都没有用，没有负责任的意愿说那些都是白搭。”

　　“……”

　　“行了，先吃饭。”这句话撂下来，赵中方算是大手一挥，批了李壹和赵红一个“死缓”。

　　一顿饭吃得如同嚼蜡，事实证明高端菜品也打不赢食客时时翻涌的情绪，不过如此。吃饭间赵中方仍有一搭没一搭地问李壹一些基本信息，比如学习成绩、在做什么实习、以后意向去哪个城市发展凡此种种，李壹觉得自己今天的角色不像是个等待对象爸爸审核的局促“女婿”，而是像一个糟糕的求职者，在吃力地招架公司领导层人员一轮接一轮的盘问。

　　反应能力不算上乘也就罢了，他还犯了面试中最低级的致命错误——李壹的手机响了。

　　赵囤囤打来的电话。

　　是不愿意错过赵囤囤的电话，或是实在太闷了想逃出去喘口气，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总之李壹道了声抱歉，没看包间里其余两个人的表情，径直攥紧手机出了包间。

　　包间在二楼，他是一直走出这家饭店才接的电话，虽然赵囤囤的声音一传过来就抱怨他接电话慢，李壹还是感到了难言的轻松。但他接下来还是得继续撒谎。

　　“我刚才去拎了一壶水，正好没拿手机，推开寝室门听见手机在响就过来接了，还是晚了啊？”他撒谎根本不用打稿。

　　“也是，你们寝室其他人估计都去自习了。”赵囤囤很快相信，转了个话头说：“对了，给你打电话是想问你明天有没有时间，我们学校这边有个成都的学长毕业后返校组织老乡会，他是你那个专业的，好像发展还不错，你要不要过来一起玩，玩一玩认识点人应该还挺好的？”

　　“我……”其实最开始是有感动情绪冒头的，但很快被当下的窘境压制下去，李壹说：“我不确定明天有没有时间……”

　　“啊？为什么啊？”赵囤囤清楚李壹最近处于无业无课，只用参加各公司组织的招聘宣讲会的状态，“你找了个实习？没跟我说啊。”

　　赵囤囤这句话提醒了李壹，正苦于想借口的人当即抓住这个话头，说：“不是，是找了个新实习，原来说好明天面试的，因为没定下来就没跟你说。”

　　“哦，这样……”赵囤囤刚从艺术学院院办出来，缩在宽大的外套里，像一只晃晃悠悠的寄居蟹。

　　李壹站在马路边，市中心经济圈内交通总是拥挤，有车主不耐烦地鸣笛，他还没意识到听筒会把这些环境音全都传送给手机对面那个人。

　　“我怎么听见你那边挺吵的，还有车按喇叭的声音？”

　　“……”

　　“你真是在寝室啊？”

　　“……我寝室电脑开着，没事干看电影呢，主角在马路上，一场追击戏。”他脑子里快速搜索着符合他描述的电影，以应对赵囤囤更细致的询问。

　　成龙还是李连杰，施瓦辛格还是史泰龙或者杰森斯坦森？以往看过的那些暴力美学场景在他脑子里翻搅着混成一团，有价值的信息并不存在。

　　“哦。”

　　隔着电话赵囤囤并看不到他的窘态，但却奇迹般地没再问下去。他只说了一个字，李壹脑子里方才支起来的枪械冷兵器通通不战而败。

　　“你先忙吧，我挂了。”把手机拿开之前赵囤囤又加了一句：“没事，我明天问问那个学长，要是有什么好的实习机会工作机会帮你记着。”

　　“囤囤，谢谢。”

　　“……客气什么。”以前他俩经常会为了挂电话的先后顺序争论很久，但这次赵囤囤直接挂了电话。

　　路上有两辆车变道时相互剐蹭了一下，两个车主下车争论，你来我往没几句就变成了相互推搡，本来车流量就大的地方立马堵成一片。世事焦灼混乱如此，眼前、脑中、心里并无二致。

　　手机屏幕亮起，是赵红在问他去哪了。

　　李壹回到包间的时候桌上添的新菜还没有动，但桌边坐着的俩人都撂了筷子，他从僵硬的空气中嗅到一丝火药味，意识到刚才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这对父女或许是吵了一场架。

　　赵中方的姿态仍稳稳的端正着，他说：“小李这可出去了好一会儿，快吃吧，一会菜要凉了。”

　　“谢谢叔叔。”

　　“一会吃完饭去你们学校，那时间你们辅导员已经下班了吧，那就陪我在你们学校转一圈，然后我就回去了。”

　　“啊？不住一晚？”虽然李壹巴不得赵中方赶紧走，但仍不妨碍他为这太过仓促的探望吃惊。

　　“公司有点事情，我忙啊。”他突然拍了拍李壹的肩，说：“小伙子，你要是有这个志向和能力，能来公司帮我分担也挺好的。”

　　校园不是公园，满打满算逛下来也花不了一个小时，所幸认识李壹和赵红的同级生大都各有事情要忙，已经不太出现在校园里晃悠，所以李壹并没遇到太过尴尬的会面。

　　大概因为平常不太用得着，赵中方不熟悉打车软件，李壹帮他叫了一辆车，然后和赵红两个人一起站在路边，直到那辆车消失在视野里，他们两个都松了一口气。

　　“之前出去打电话，那么长时间，是赵囤囤的电话吧。”

　　“你怎么知道？”

　　“猜的。”或许是和父亲的相处让赵红疲累，连笑都像是挤出来的：“他肯定问了你在哪在干嘛，你撒谎了吧。”

　　“……跟你没有关系。”

　　“原本说好借你两天的，结果我爸现在就走了，你明天什么打算？”

　　“……”李壹没说话，赵红好像并不在意。

　　“明天留给我吧。”

　　“……你没事吧？！你让我帮你我已经帮了，也算仁至义尽，你现在还要干嘛？”李壹语气里甚至带上了气急败坏。

　　“这次不是找你帮忙，是威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