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75、3-10 陀螺

　　李壹把他拐到了他们中学时最喜欢去的卤味店，赵囤囤以前就特别喜欢店里叔叔自家卤的猪肘子。

　　只是李壹这人做事没有轻重，下决定也时常临时起意多于深思熟虑，他可能只是在KTV某首老歌的旋律里通感到了印象中的味道，于是就把赵囤囤拉了过来。太过随性的坏处就是经常会体会到“世界并非是依照你的想法转动”这个再浅显不过的真理——学生换了一茬又一茬，卤味店一直在这边也攒了些人气，生意比先前更加火爆，到了这个点，当天出锅当天售卖的肘子早就售空了。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李壹站在店里挠头，尴尬和遗憾参半。

　　“算了，人家也不能就赶你的时间留给你肘子吧。去吃砂锅吧，路口那家砂锅也好久没吃过了，怪想的。”小店的塑料桌椅即使勤擦洗也总是一副能刮下二两猪油的样子，赵囤囤拉着李壹的胳膊，想把倚靠着墙壁和桌子的人拉起来。

　　“是，小伙子，你要是实在想吃，叔叔明天给你俩各留一个大肘子哈，今天真的是不赶巧了。”店主叔叔并没有明显的老态，倒显得比以前富态，头发剃光头皮锃亮，看着像个国宝。

　　“要得，麻烦您哈，我们明天一定来吃。”赵囤囤赶紧顺坡下，连推带拉把李壹弄出了小店里。

　　刚出店门口，李壹就反手按住了赵囤囤：“劲儿见长啊？”

　　赵囤囤白他一眼，说：“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怎么？”

　　“我感觉我倒是长大了，你怎么越长越像个小屁孩，幼稚，还耍赖皮，人家叔叔都赶我们了，你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吗？可真行。”赵囤囤能逮着李壹数落的次数不多，难得被他抓着机会，姿态一整个“颐指气使”，不到一米六的个子能被他撑出一米八的气势来。但他终究也不过是个半大毛孩，这才装模作样训别人幼稚呢，自己又转眼被旁边文具店外挂着的各色陀螺吸引了目光。

　　“现在还流行这些？都是我们玩剩下的。”他语气里强装不屑，但眼神里的兴奋倒是老实。

　　“高中生当然不会玩这些了，卖给小学生的吧。”李壹走过去拆下纸板中央那枚印有红色火焰纹饰的陀螺，探头进那个小店，问：“这个多少钱？”

　　假期是淡季，店主阿姨正懒洋洋趴在柜台上看时下热播的家庭伦理剧，声音外放，从音响处传来的雨声和紧急刹车声让李壹觉得好像自己身临其境被车撞了一下腰。

　　阿姨抬头瞄了一眼他，说：“这个是65的，最近最流行，卖得很好，今天下午还有个小孩拽着他妈过来带了一个。”

　　好像零售行业流行的话术永远也就这么几句。

　　“65？够贵的哈，我记得咱两当时买的那个也就十几二十吧？”李壹把手里的陀螺冲赵囤囤晃了晃。

　　“18块，攒得人头大。”赵囤囤补充道。

　　小学时让他们痴迷的那部关于陀螺的动画片的名字早已淡出了记忆，那枚花了大价钱的陀螺也不知所踪，现在只剩两人为了攒钱而吃的那些幼稚的苦还历历在目。

　　店主看他俩不是目标客户，唧唧歪歪也没有要买的意思，就又低头点开了手机上的电视剧。

　　李壹把那枚陀螺在手里拨弄了几下，转手塞给赵囤囤，然后从兜里摸出一张百元钞票，递给店主：“就要这个了。”

　　店主虽然一时有点吃惊，业务倒是熟练，手上很快地收钱找钱。

　　“你有毒吧？买这干什么？没必要为了花钱不择手段吧。”出店门的时候赵囤囤还在嘟囔，他把那枚陀螺拿在手里翻看，承认了这玩意的价钱虽然飞涨，但做工的确更加精致。

　　“当时咱两为了买个动画片同款陀螺，存钱罐都砸了吧？能攒的零钱都攒了，还从家里拎啤酒瓶子去卖。”李壹侧过脸盯着赵囤囤，脸上不自觉浮现出来的笑像是从遥远的过去偷渡而来。

　　“当时你还把你家一瓶醋倒了，就为了多卖一个玻璃瓶，被你妈知道了那一顿揍啊。我现在还能记起你当时挂着鼻涕红着眼来我家借醋的样子哈哈哈哈。”

　　“那时候你多单纯啊，看见我那样子还心疼着急呢，要是放在现在，肯定除了笑啥也没有。”李壹大约是想到了什么，气不过，只好拿赵囤囤脸颊上的软肉出气。

　　他下手真是没轻没重，赵囤囤被他捏得话都说不利索：“拉倒，你自己回想一下那个场景，你敢说不好笑？”

　　“屁！你要是我你还笑得出来吗？”

　　李壹伸手过来，赵囤囤以为这人要打他，下意识去躲，结果还是被按住往面前的店里推。李壹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说：“还吃不吃饭了？”

　　“吃啊，吃。”

　　砂锅店还没有关门，店面重新装修过，桌椅餐具都更加干净高端，所幸砂锅方便面的味道没怎么变化，虽然他们还没长大，但竟然也能尝出一些回忆过去的滋味。

　　陀螺、砂锅，好像真的回到了不谙世事的年少，可惜世事发展变化，裹挟在其中不值一提的过去，从来没有负隅反抗坚守不变的能力。高中政治哲学部分学过的，应时而变是一件好事，只是仍会有一些遗憾，夜半无人时情绪泛滥，也会想如果当下的坚持在以后会面目全非，那此刻的坚持是否还有意义。

　　什么都在细碎地发生变化，只有赵囤囤挑食的毛病好像一直没有改变。李壹看着他固执地把那几片屈指可数的香菇薄片拣出来丢到自己碗里，没忍住勾起了嘴角。

　　有意义的。

　　玻璃推拉门传来被推开的声音，李壹和赵囤囤闻声回头，他们原本想看看是谁这么晚了还来吃砂锅，却正巧看到老熟人陶湛和他的小男友迎面推门进来。

　　嘶——完蛋。他叫什么名字来着？

　　赵囤囤正纠结尴尬着，对面江宜渺倒是先抬手一脸惊喜地冲他们打了招呼，然后仰头问陶湛：“老陶，他怎么称呼来着？不好意思我忘了。”

　　看来他俩的记忆力和在对方那里的重要程度半斤八两。

　　“赵囤囤，旁边的是我们之前提到过的李壹。”

　　“哦哦哦，不好意思囤囤，我可能脑子不太好使。”江宜渺倒是大大方方说出了这句话。

　　让赵囤囤尴尬的是，李壹看见他们认识，好死不死地凑过来问他：“囤儿，陶湛旁边这谁呀？叫什么？”

　　“……没关系，”赵囤囤挠挠头，用胳膊肘怼了李壹一下，有些抱歉地对江宜渺说：“我脑子可能也不大好使……”

　　赵囤囤记得这是他第二次见那个叫江宜渺的男孩，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他甚至没熟练记住那个像一只猫一样的男孩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