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73、3-8 好朋友

　　固执和脆弱明明是意义相左的一对词语，但它们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情况却非常常见。你说，人的矛盾到底是造物主有意为之，还是当初混沌时天地神都没有料到的一个巨大漏洞？

　　赵红走了，她说自己就回学校去了。李壹并没有表露出什么余外的关心和担忧，他对那个女孩的关怀甚至远在朋友关系之下，有时想想作为一个陌生人来说都有点缺乏同理心，但他没办法，他自身难保，一到点他就要回去工作。实习所剩时日不多，他还想多表现表现，或许走的时候还可以要到一个还算漂亮的求职推荐信。

　　何况赵红看起来真的恢复了往常的冷静聪明，李壹并不怀疑她此行是真的没有恶意也没有预谋，要说起来，就是恰巧；老天爷惯常喜欢创造很多不合时宜的恰巧，在每个人本来就狭小庸碌的人生里横生枝节。

　　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人和人的心意并不能相通，所幸他和赵囤囤拥有天然的穿洲公路，但为了维护这座桥梁纽带，他已经花了尽可能多的气力，实在没有精力再去主动造另一架桥或建另一面墙。

　　赵红买了一张时间稍晚的返程车票，她漫无目的地在这个城市瞎转悠，独处自在，无目的性的懒散也让人心安，不过就是这种状态太让人流连以至于她反应过劲儿来时，才发现自己险些赶不上那趟车。

　　她坐在座位上后还在喘，以平息疾跑造成的剧烈心跳。赵红习惯了安排自己的生活，并自认为很擅长这个，此刻却因为这场措手不及而感到真正轻松。

　　不是所有事都能被安排好，惊喜或者惊吓，不管哪个都好，我们需要点什么提醒自己仍然活着。

　　人活着还是得偶尔相信玄学，赵红刚刚才在心里琢磨惊喜和惊吓，世事都经不住念叨，她下车风尘仆仆想结束这一天魔幻的微小之旅，刚赶回寝室，就被坐在她位子上抠手机的魏佳楚吓了一跳。

　　“楚楚？！你怎么在这？”

　　魏佳楚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拖长的尾音带着烦闷和释然两种相反的情绪：“祖宗，哪儿浪去了？你还知道回来啊。”她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拉着赵红的胳膊就把人往寝室外带，还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跟赵红的室友道别：“谢谢收留，孩子不听话，我带走教训一下。”

　　书包还没放下就被直接拽出了宿舍楼，赵红的脑袋还没反应过劲儿来，又被拽着走了几步路，才勉强想出个所以然来。

　　“楚楚，冷静！冷静！我错了还不行吗？”她脸上堆着笑，一副求饶的样子：“你什么时候来的啊？等了多久了？怎么不联系我……”

　　“我没联系吗？”

　　赵红“啪”一拍脑门：“哦……我手机没电了。上车打游戏打太狠了，特耗电，自动关机了，我还忘带充电宝了……”

　　“你怎么不把自己忘了呢？”魏佳楚气不打一处来：“从那天联系不到你开始，我就觉得你不对劲，我知道你可能情绪又崩溃了，不好直接问，就一直等着您老人家主动跟我说，找我开导你。见你一直没反应，我着急，干脆想着来找你玩算了，反正在学校天天复习烦也烦死了……结果我过来，又联系不到你，我都摸瞎找到你们寝室去了，还没见到你人……”

　　她看着赵红，从愠怒变为摇头，最后叹了一口气：“红红，你要吓死我吗？”

　　“……对不起啊。”

　　“又是因为你家里？你和你爸又吵了？除了这个也没什么能让你炸掉了。”

　　“嗯……没事了。楚楚，谢谢。我是不是说过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是，你还说你就我这一个朋友，所以我自动当选最好。不过我真是很好奇了，”看赵红完完整整回来，聊了几句之后，魏佳楚总算把之前板着的情绪收回来，又变回了八卦好闺蜜的模样：“你去哪了？还有什么地方什么人能把你非撞南墙的倔劲儿掰回来？我想去拜师学艺。”

　　“……嗯，我之前给你说过李壹找了个实习是吧，我迷迷糊糊找到他那里去了。”

　　“啊？卧槽？！”魏佳楚几乎要把自己的下巴甩到地上。

　　“我真没想什么，莫名其妙就过去了。”

　　“我去……你能不能不要把自己的问题推给潜意识？你清醒一点！我是真的想骂你。”

　　她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骂吧，楚楚，好好骂一骂我，我觉得我又开始时不时不想做一个乖小孩了，骂醒我。”

　　赵红小时候性格内向但零花钱充足，完全就是校园霸凌的靶子型人物，她也果然不负众望，用零钱和每日供应的小零食维持了几段塑料“友谊”。所幸因为家境不错，没人敢在身体上伤害她，但小学的小孩子们在周遭环境的熏陶下，在以我们难以想象的速度成长；他们学到很多东西，包括并不自知的恶毒和残忍。

　　她不是没有听到过“和她玩就是因为她家有钱”之类的闲言碎语，她会难过，不过一根刺扎进来，她太小了又不会把那东西挑出去，除了难过也无能为力。

　　这状况一直持续到一个名为魏佳楚的小太阳转学进入他们学校他们班。

　　魏佳楚性格大大咧咧，直爽到不像个传统意义上的女孩，难能可贵的是她又细致敏锐，她和赵红交朋友，也会收赵红送的小零食、贴画和好看的自动铅笔，但她会第二天转头就拎一包吃的塞给赵红，还送了她一个印着hello Kitty的日记本。

　　优秀和富有都是可以被超越的，但真诚和善良永远是无敌的。

　　赵红格外珍惜这个朋友，尤其在魏佳楚险些把凳子抡到向她“借”零花钱的男孩头上后。随着年龄增长，过了中二时期后魏佳楚的性格收敛了许多，她不再会一拍桌子站起来吼着要跟男生干架，不过她和赵红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青春期女孩子挤在一起，聊到的话题都是水蜜桃味的泡泡，偶尔也会触及人生之类的哲思，只是这些问题往圣先贤都解决不了，她们两个小女生最多为赋新词强说愁。

　　在全然信任魏佳楚之后，赵红终于开始展露出区别于她平时的情绪，她不像自己表现出的那么情绪稳定，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因为不相信周遭的环境和人而硬生生憋着情绪，好像憋久了连自己都会忘似的。

　　魏佳楚没有生气，她起初有点意外，但会用自己的方式安慰赵红。赵红尝到了真友谊的甜头，于是逐渐把自己心里的那点症结和盘托出。魏佳楚是少数几个知道赵红一旦钻了牛角尖到底有多偏执的人，她想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拉这傻女孩一把，所以经常会对她的一些状况表现出夸张的敏感。

　　“你跟我说实话，问你自己的心，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李壹？”她忽然冷了脸。

　　“……可能是吧，我真不知道了。”赵红也不知开玩笑还是在认真，她说：“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们楚楚总是站在我这边的吧。”

　　“不是，不行。”赵红一怔，抬眼看见魏佳楚一副严肃的神情：“就这件事，不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又不是不知道他的性向，我不能眼看着你蠢成这样，就算冒着绝交的风险，我也得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