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56、2-22 后援

　　赵囤囤在进行最后几个月的备考。

　　特殊时期，班里有好些人都自觉把手机上交给了家长，他虽然没有这么决绝的勇气，不过也有意识减少了与手机见面的时间，因此也和李壹把距离保持在了平行行进但互不相扰的两个世界。

　　专注起来之后，感情上的距离会变得不那么难捱。他们起先在假期里口头约定了这段时间的不打扰，而后等真正到了这段时间才发现，根本不需要约定，各自忙碌的生活是让他们无暇顾及其他的天然屏障。

　　赵囤囤的忙碌是整个中国社会都认可的忙碌，在外遇到一些大事小情，有时仅仅因为高三学生这个身份就能享受到他人开启的“绿色通道”；仿佛在其他所有人眼里，高三学生承载了关于社会命脉和自身命运的双重压力和希望，其重要程度足以让他们获得全天下的慷慨。

　　如果说高三学生的辛苦是雷神索尔对阵中庭巨蛇式的宿命英雄史诗，躁动和没落都牵连着代际的命脉，那像李壹这种大学生的辛苦就是英雄解甲归田后作为寻常老百姓的边角注释——它甚至不会被完整地写下来，仅有记录的只言片语也毫不引人注目。

　　前几天李嬢嬢竟然给李壹打电话要他抓紧学习别整天贪玩，原因是午间新闻上说某地一名高考状元在进入大学后不思进取，每天懒散贪玩，最后因为挂科太多被学校劝退。天知道接电话的那天下午李壹因为准备学校学术科技节的比赛没顾得上吃饭，他晚上还要上高数习题课，明天英语课的课堂展示也没读顺溜，被妈妈这么没由来的一阵猜忌数落，难免心情不好，最后催促着对方挂电话时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不耐烦。

　　于是他又被扣上了“不听话”“耍脾气”等一系列罪名。

　　去上课的路上被刘池从后面扣住肩膀，细心的大哥想着他应该没吃东西，急匆匆从校外空手道馆训练回来的时候还没忘了去超市给他带个面包。李弈扬和女朋友自习过后直接到教室帮他们占好了位置，上课铃打响了，刘迪才匆匆忙忙从后门跑进来，一头大汗的样子如同刚被人从小池塘捞上来。李壹趁老师转身在黑板上写字，赶忙扒拉出桌兜里的面包咬了一口，不过学校超市的面包明显只能缓解饥饿，在抑制人的焦躁心理上功用甚少。

　　祸不单行这个成语的准确预言性总是体现在人的心理状态上。

　　李壹正被一堆事情搞得头昏脑胀，想趁下课趴在桌上睡一会，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是那天借给他伞的女生发来的消息，问他现在有没有带着伞。

　　“在我书包里，你着急要的话我和室友上完课给你送过去。”

　　“没事，三节课后你在上课那个教室等我一会，我自己过来取就行。”

　　“啊？”

　　“看到你今天下午发的动态了，我今天晚上也有课，就在你旁边隔两个教室。”

　　李壹现在只想掐死下午手贱，配图课表发了一条动态抱怨最近特别忙的那个自己。

　　“好吧……那麻烦你。”

　　刘池着急回宿舍帮他妹妹远程处理家里电脑的问题，刘迪所在的篮球队定在了晚上课后开会讨论比赛，李弈扬则惯例被女朋友带走，他口中的三个室友一齐“临阵脱逃”，剩李壹一个孤军忐忑在不知是敌是友的风雨欲来里。

　　大晚上的不论有事没事，大家总是不怎么喜欢待在教室里，下课铃响前两分钟教室就开始骚乱，直至铃响，教室里刚才在老师要点人上去做题时还一片死寂的人群仿佛瞬间被注入灵魂，纷纷然作鸟兽散。

　　刘迪临走前还挤眉弄眼地内涵他，在李壹险些一头槌砸晕这小子之际，刘池上手把人捞了出去。李壹摸出书包里的伞放在桌上，然后收拾背好书包，做出一副随时准备脚底抹油的样子。

　　女生为什么总喜欢成群结队出行简直可以列为一个社会学研究课题，齐肩发女孩过来时果然带了那天就和她一起的女生坐阵。李壹匆忙把伞递出去，说了谢谢之后人和心都在叫嚣着溜之大吉。

　　不过那女孩没接伞，她表情中演绎出一种玩笑式的严肃，说：

　　“就一句谢谢啊？你没打算请我喝奶茶表示感谢吗？”

　　“？”

　　看到李壹表情有几秒呆愣，女孩和朋友对视一眼，如同恶作剧得逞般笑出了八颗牙齿。

　　“哈哈哈哈表情一下就僵了，我逗你的，学弟。不要你请客。”女孩眨眨眼睛。

　　“不是，我……”

　　“李壹？”

　　李壹话还没说完，一句带着疑惑和试探的呼唤从教室后门传了进来。

　　是赵红。

　　女孩脸上带有微妙的疑惑与警惕，她审视了一下教室里的三个人，往前挪了两步，问：“你怎么还没回去？这是……你朋友？”

　　“嗨，赵红。”不怪李壹的语气里带上一丝亲近，这情况下哪怕是辅导员出现要带李壹去“喝茶”，他都能喜滋滋冲上去。“上次我们寝室几个人制图课留得晚了，出来下大雨，只有我大哥带了伞，路上遇到她们，好心借给了我们一把伞。这会儿我还一下伞。”

　　沉默了两秒，赵红仿佛叹了一口气，说：“好吧，借伞还伞。”她径直往前走，降低后半句话的声音，使它们变成了夹在唇齿间的嘟囔，走到自己刚才上课坐的地方，她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什么东西，冲李壹扬手展示了一下，又塞到兜里：“我走到半路发现校园卡掉了，回来找，果然在这。”

　　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没关教室窗子却拉上了窗帘，一阵风贴着窗框掀进来，布质细密的窗帘登时鼓起来，像是罩住了一只不安分的灵魂。

　　赵红走过去关窗户，险些被窗帘罩在里面，有一种落后的自然观叫“人定胜天”，女孩在跟学校的妖风艰难缠斗中终于占了上风，她把窗户关起来，因为老旧的摩擦声皱起了眉。

　　“最近天气很奇怪，是得随时带伞，”她对李壹说，顺便提高声音覆盖范围以覆盖到另外两个女孩：“你还是多细心一点好，你对象那么可爱，你不仅要管好自己，还要记得照顾他啊，是吧？”

　　李壹愣了两秒，旋即马上意识到赵红在帮他解围，赶紧应声说：“是是，诶呀，被教训了。”他又挂上平时那种糅合了饶有兴味和玩世不恭的笑。

　　“行了，把伞还给人家快走吧。”

　　出教学楼时风还刮得厉害，走在李壹身侧的赵红缩起脖子，好像刚才那点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场一下子被风刮得七零八落。

　　“谢了啊，红姐。”

　　“……回去告诉刘迪，他再敢这么叫我，而且还带的其他人都这样叫，我要打他了。”

　　“哈哈哈哈，那他肯定会很难过。”

　　赵红把手抄进衣兜，顿了顿，问：“囤囤最近怎么样啊？”

　　“他备考忙，最近我很少和他联系。过几天模考，考完了有一天假，到时候给他打电话。”

　　“嗯。”赵红偏头略微思索了一下说：“等忙过高考，下学期他过来，你俩就不会这么麻烦了。”

　　“说起来，”赵红又说：“到时候你俩需要打掩护什么的，或者又有今天这样的情况，我乐意帮忙。你可以让我和你室友一起加入后援军，处理女生问题我可能更擅长，有些时候还是早处理早说清楚才能不像我当时一样产生误会，是吧？”

　　“哈？会很麻烦你吧？”

　　“不会啊，不是说了要做朋友嘛，这就是朋友啊。”赵红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连带着蹭了蹭自己的鼻尖，又说：“我发现你这个人，外热，中冷，内热；就像刚才那两个女生那样的陌生人，你反而拉不下脸来直接拒绝，接触过后有时候会觉得你真是挺冷漠的，但是真正的内核又很热情，详情参考你对囤囤和你室友的态度就知道了。”

　　“所以……”李壹说，赵红掐灭他的话头接上去。

　　“所以，你大概会需要在应该冷漠的时候帮你对外冷漠的人。”

　　“所以，你们女生都很喜欢研究这种读心术？”

　　赵红耸耸肩，说：“你就当我有察言观色读心的特异功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