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52、2-18 救急

　　刚进李壹家门，赵囤囤就把羽绒服扒了下来，提溜着衣服袖子边往卫生间走边问：“诶？洗衣机在哪？”好像手里拿着的不是衣服，而是被厄运浸染的烫手山芋。

　　负责开门的李壹比他晚进来，黑灯瞎火地一边喊赵囤囤一边在墙上摸开关。亮色从顶灯倾泻而下，客厅终于从被窗外灯光映照的迷幻黑色中重新活过来，李壹看了一眼拎着羽绒服瞎晃悠的赵囤囤，叹了口气，从茶几下层抽屉拿出了许久不用的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

　　“你悠着点，明天再感冒了可是罪加一等。”

　　他随手拎起之前搭在沙发背上的一件大衣，冲赵囤囤扔了过去，眼看厚重的呢料在空中艰难地划出弧形，然后准确地给目标来个了盖头，李壹走过去，把赵囤囤推到暖风的风口，拽走了他手里那件“光荣负伤”的羽绒服。

　　空调本来就不是造给冬天用的，只是广大南方同胞们用它来江湖救急，加之很久没开，吹过来的风也带上一种干涩的味道，赵囤囤醒了醒鼻子，结结实实打了两个大喷嚏。

　　“完蛋。”

　　拽下头上那件大衣穿好的过程中，赵囤囤听见李壹说这两个字的语气带着一种恶狠狠的无奈，他循声走到卫生间，探头进去就看到李壹捧着那块酒红色的印记和镜子里的他大眼瞪小眼。

　　水龙头开到最大，水流奔涌而至，在蓝色的洗衣盆里很快聚集出一小块泉眼。

　　“你还打算手洗啊？扔洗衣机算了。”

　　“你傻啊！这要都泡上了明天铁定干不了！我想着把这一块处理一下，然后用吹风机吹干。问题是……”李壹瞥了一眼已经站在他身侧的赵囤囤，不动声色地垫了一下脚尖，满意地看见镜子里本来就比赵囤囤高出一大截的自己更加扩大身高优势，才慢慢收回来，说：“问题是我不知道这酒怎么洗啊！你快上网查一下……”

　　赵囤囤摸出手机戳屏幕，忽然才意识到什么，猛地抬头说：“诶，等等，刚才在酒吧外面你那是叫我去开房……？”

　　如果反射弧也算身高，那赵囤囤也许能当个前无古人的巨人。

　　“啊。”李壹拧着水龙头，下意识应了一声，水声戛然而止，他才意识到赵囤囤问话里有什么不对劲。

　　他俩面对镜子站着，李壹不用偏头就能看到赵囤囤眼睛里的所有神色，比如此刻他眼睛里混杂一团的怯与试探。他看到赵囤囤嘴唇动了一下，然后幽幽地说：

　　“哇……”

　　李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好看着镜子里赵囤囤的眼睛，也应和了一句：

　　“哇……”

　　赵凯丽在卧室床上窝了好半天，在网上云养狗也没能减轻她心里暗自翻涌的不安。吃掉了兜里最后一颗化得不成样子的巧克力糖之后，她终于打算出去问问。

　　“妈，囤囤这都几点了还不回来，你也没问一下子？”

　　“诶呀，现在知道关心弟弟了？你成天往外头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想想自己有没有给弟弟起一个好的带头作用了？”张牡丹打出一张幺鸡，眼睛余光瞥到女儿因不满撅起的嘴。“好了，一天天的嘴上能栓头牛，这是给谁脸色看了？囤囤那么大了能丢？这不还有人家李壹跟着吗？”

　　就是有他我才不放心！

　　“刚才来电话了，说是嫌我们打麻将太吵，回你李嬢嬢家去睡了，已经到家了，快别操那份闲心了。”

　　啊？！

　　我那哪是闲心啊我的妈！你儿子都给人领家里去了你清醒一点！

　　赵凯丽内心暴走，面上倒还是跟没事人一样把情绪控制在稳定层面，她匆匆应了几声，然后又溜回了自己房间。

　　接到姐姐电话的时候，赵囤囤正和李壹一起与“血腥玛丽”进行新一轮的缠斗，网上随随便便就能搜来的方法，其效力同样也是“随随便便”。也许是操作不当，总之那片红色虽然淡了但是越晕越开，眼看着被摆弄的衣服到处都零星沾湿，他俩的最后一道防线全部溃败——还是得全洗了。

　　“喂，姐？怎么啦？你回家没？”

　　“我早回了，你呢？大晚上玩哪儿去了？”赵凯丽微眯着眼睛，等着电话那头的傻弟弟接她这招欲擒故纵。

　　“没有，我也没在外面了……”赵囤囤语气不怎么干脆，李壹回头看他，赵囤囤用嘴型给他比了一个“我姐”。

　　李壹了然地点点头，手上肥皂泡还没有冲，就僵直伸着两只手，凑头过来，对着手机说：“凯丽姐你别担心，囤囤在我家，我俩正洗衣服呢。”

　　“洗什么衣服？”

　　怕李壹说错话，赵囤囤赶忙抢先接话说：“刚才出门滑了一跤，衣服弄脏了，回家估计老妈得锤我，所以我才溜到李壹家洗衣服来了。”

　　“哦，这样。”赵凯丽捏起床头柜上的瓜子在嘴里嗑得“咔嚓”作响，赵囤囤给出的这个理由半真半假，她边在心里盘算着可信度，边伴着口齿中已经细碎的瓜子粒，说：“洗完衣服该回来就回来吧，大过年的你还真打算睡人家家里啊？我告诉你，妈能答应你那是因为刚才麻将打到兴头上，这会儿他们已经收摊了，她指定让李嬢嬢把你赶回来。李壹，让李壹听电话！”

　　赵凯丽在听筒里紧急呼叫李壹，奈何被呼叫的人双手还塞在洗衣盆里，赵囤囤只好抬起胳膊，把手机贴到李壹耳边：

　　“嗯，凯丽姐。我听着呢，你说。”

　　“李壹啊，白天你愿意领着囤囤玩就去玩，我不拦你们；大晚上的，把他给我放回来。”

　　“……行，我们弄好衣服就让他回去。”

　　挂了电话，赵囤囤提着洗衣液往盆里倒的时候，李壹还在嘟囔着回味赵凯丽刚才的语气，他才在思忖着怎么有些不对劲，眼睛往盆里瞄的时候猛地发现赵囤囤已经倒了小半袋洗衣液，那架势像是要洗两套床上四件套。

　　“诶诶诶，停停停！”他赶紧伸手去拉，就在赵囤囤重新盖回盖子的时候，李壹觉得那袋洗衣液肉眼可见地小了两个码。“我的天啊，你这是要给我家做大扫除的量！”

　　“完蛋。”

　　这是李壹一晚上第二次说这个词，这次还伴有一个求死状的白眼。

　　他俩正在这收拾着已经马上要变成“惨剧”的残局，赵囤囤的手机又振动了，他腾出干净的手，看了眼屏幕，心里咯噔一下——赵红的电话。

　　“喂……”

　　“喂？是囤囤吧？我看的李壹发的求助动态了，认出那是你的衣服就直接打给你了，你们这是怎么了？没事吧？”

　　女孩本打算睡前最后刷一下手机，却看到突然跳出来的李壹的动态，内容是求助各位好友衣服上弄上了鸡尾酒该怎么处理。配图是在洗衣盆里“苟延残喘”的衣服实拍，画面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赵红认出了那是那天见面时赵囤囤校服外套里穿着的羽绒服，她的心脏无法控制地震颤了一下，又暗自安抚自己早该知道那两个人有多亲密。自我安抚效果如何不得而知，不过就画面看来，那两个人十有八九是闯祸了。赵红被一种奇异的窥察欲和担心偷走了刚刚涌上来的困意，她得问问是怎么了，她着急修复和李壹的哪怕是朋友关系，却在打电话时怯了场，思前想后播了赵囤囤的号码过去。

　　“……是我的衣服，”赵囤囤扶额，说：“刚才我俩去酒吧玩，一个人不小心洒了酒，泼我身上了。要是给我妈知道了我大晚上去酒吧还弄脏过年的衣服，我得死……我俩正在这想办法洗衣服，不过好像事态发展……嗯，不怎么乐观。”

　　刚说完情况，李壹家的房门外传来了钥匙声，还有李嬢嬢跟老李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今晚打麻将战况的声音。大人回来了。

　　在李壹再次说出那个词之前，赵囤囤抢先摇了摇头，说：

　　“完蛋了。”

　　“怎么了？”电话那头的赵红听到这里，以为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李壹他爸妈回来了……”赵囤囤说完这句话，挪到卫生间外面，成功和李壹爸妈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他已经在僵硬之下很努力摆出礼貌微笑的表情了。刚才给赵红说完那句话好像不小心碰到了免提，不过他没工夫注意这些。

　　“李阿姨，李叔叔好……”

　　“囤囤呀，这个点了还没睡呢？我还以为你在我家睡着了。李壹呢？”李嬢嬢换了鞋，从门口往卫生间这边走。

　　李壹？李壹在卫生间里端着一盆“犯罪证据”团团转。赵囤囤觉得自己脑仁发疼，也没想出来什么借口拦住李嬢嬢，好给李壹一点时间支援。

　　不过就算他能想到什么借口，也比不上李嬢嬢曾经在帮助老公戒酒期练出来的专家级嗅觉。

　　“什么味？”李嬢嬢下意识回头盯老李，“你在家里藏酒了？”

　　没等老李说什么，李嬢嬢就循着酒味来到了卫生间里。她看到李壹表情尴尬地端着一大盆散发着酒味的羽绒服，不过没听到身后赵囤囤“哗啦”一声崩成残片的心态。

　　“李壹？！这是怎么回事？”

　　洗衣服绝对使人痴傻，要不然他现在怎么好像满脑袋糊上了泡沫，什么都对策都想不出来。

　　李壹表情颤了颤，几不可查，不过赵囤囤还是看出了他心态也垮了大半。

　　他俩同时热血上头，想着要不自己把这件事担了算了：

　　“妈……”
　　“阿姨……”

　　交叠在一起的声音里出现了一声过电后的女声，从赵囤囤手机里传来：“阿姨，阿姨？您能听见我说话吗？”

　　“这是谁？”

　　“您听我说，是这样的，”赵红顿了顿，快速从脑子里找到一个名字：“我是李壹和囤囤的初中同学，我叫顾……顾思意。”那天有一面之缘的女生是叫这个吧？算了不管了。赵红接着说：“刚才我和朋友在外面遇到了撒酒疯的小流氓，我们两个女孩子吓坏了，正巧碰到李壹和囤囤，他俩帮我们解了围，但是被泼了酒，弄脏了衣服。我本来说要谢谢他们，帮他们把衣服弄干净，但他俩着急回家就先走了，我这正打电话谢谢他俩呢，就听见您回来了。您可千万别怪他们，都是我不好，真的谢谢您教出这么优秀的儿子，见义勇为助人为乐，真的，今天要不是没有他们，我和我朋友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赵红嘴巴上抹了蜜，一下子把祸事变成了嘉奖，最后还夸到了李嬢嬢头上。大过年的，谁不愿意听点好话，听点别人夸自己儿子的呢？

　　“诶呦，真的呀？你没事吧？小姑娘大晚上的在外面可要小心，你现在回家了没？”

　　“啊，我到家了，谢谢阿姨。您一定要替我好好谢谢李壹和囤囤啊，祝您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聪明的女孩在千里之外创造出了一个绝妙的平衡点。

　　呼——李壹和赵囤囤交换了一个眼神：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