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51、2-17 矛盾体

　　赵囤囤是个矛盾体。在赵凯丽几乎还没有完全理解矛盾一词的概念时，就已经体会到了这一点。

　　她的弟弟很大程度上算是个没头脑的乐天族，瞅一眼他从小到大的成绩就知道“贪玩”二字绝非空穴来风。虽然在妈妈张牡丹面前蔫得像旱季的小禾苗，但大多时候笑点低的如同一个“不食人间愁滋味”的二傻子——当年上大学的时候赵凯丽在学院学生会耀武扬威，但唯独对一个满嘴“哈哈哈”的傻学弟照顾有加，小群里疯传严厉赵部长的少女心，天知道她只是由那个学弟想到了家里某个长不高的混小子。

　　毕竟血浓于水。

　　但同时，赵凯丽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家弟弟欢脱之下那脆弱敏感的小心思。赵囤囤极喜欢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但他其实又认死理，平常随随便便一副拎不起来的样子，关键问题上又特别犟，虽然没撞过什么南墙，不过估计撞了也不会回头。爱开玩笑自嘲又最开不起玩笑，容易时刻赌气又想时刻找个台阶给自己下，他想演却又演不好及时行乐，因为不会表达也不愿表达负面情绪，所以大多数时候拧巴地像一根刚出锅的麻花。

　　喜欢逃避也许是个大问题，但好像也没那么大，至少还没完全长大的赵囤囤算是个真诚的人，他的那些喜怒哀乐都是真的，矛盾也是真正的他。

　　其实人都是矛盾的，只是某些人的性格中，这种特质更加突出。

　　比如赵凯丽，自从小学时被张牡丹教育受欺负了要打回来时开了窍，这姑娘自诩这些年早已开启了畅达无畏的人生模式，却在酒吧里看见弟弟疑似“踹柜门”现场的时候，压下了心里熊熊燃烧的好奇和已经跑到嗓子眼的叫喊声。

　　她如果去问赵囤囤自己是不是个温柔的姐姐，估计那小子会笑掉大牙，但此刻，赵凯丽一口气用杯子里剩下的苹果马提尼压下了喉头呼之欲出的“赵囤囤”，她觉得自己也许能和善解人意或温柔这种类型的词沾上边。

　　她没了泡吧的兴致，刚才还觉得挺顺眼的小哥现在催促着要她搭话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烦人，赵凯丽掀开有凑上来趋势的男人，起身往酒吧外面走。

　　走了两步好像又想到什么，赵凯丽从钱包里摸出两张钞票塞给近处的服务员，说：“喏，多了算给你的小费，少了让他补。”她指了指那桌还在目瞪口呆状的男人，转身出了酒吧门。

　　酒吧街最外面有一家以文艺为调性的明信片店，门口立了一个装饰用的铁铸邮筒，赵凯丽刚走过来，就看到两个男人抵在邮筒上“啃”得难舍难分，还带有些露骨的肢体动作。

　　作为思想开化的新时代女性，赵凯丽早年追星的时候就追过一些“纯爱CP”，后来看网络耽美文学，也有过一段跟风式的“腐女”期，当然随着年龄增长，她的某些猎奇心理大幅度减少，更多的变成了对自由平等的理解，她当然支持LGBT群体平权，但同时觉得不管是哪种类型的情侣，在公共场合太肆无忌惮还是有碍观瞻。

　　她下意识往刚才看到的赵囤囤和李壹那处想，不出意外地搞得自己头疼不已。

　　混蛋小崽子，天天就知道搞事。

　　但事实上会搞事的可不止小崽子，某些“熊大人”闹起毛病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刚才和赵凯丽一起喝酒的那哥们越想越觉得平白无故被人当面放鸽子实在来气，又苦于气没处发，思前想后还是盯住了刚才好像吸引了赵凯丽注意的两个小鬼。

　　他点了一杯血腥玛丽，向两个小孩那边走过去，然后及其恶劣地佯装脚下生绊打了个趔趄，把一整杯红色的液体全部泼在了赵囤囤身上。

　　小肚鸡肠这个特质不管放在谁身上都极为可恶，赵囤囤当即愣在沙发上，胸前的红色液体已经晕染开来，还有一些顺着衣服纹理流到地上。

　　“抱歉抱歉，脚下打滑了。”男人大概是认定了这两个小子不敢在酒吧这种地方惹事，说着抱歉的表情怎么看都有一副幸灾乐祸之感。

　　他俩是真的不敢。这地方离他俩的舒适活动区有十万八千里。

　　李壹反应过来后赶忙从兜里摸卫生纸给赵囤囤擦衣服，“紧急救援”之下也没管那个嬉皮笑脸的男人溜到了哪片灯光里。

　　“完了……我妈会杀了我的……”天知道冬天的衣服有多难洗，偏偏还是白色羽绒服染上了全是酒气的鲜红色，赵囤囤的脸色一瞬间煞白，蓝调灯光打过来就像被框在琉璃里的石膏像。

　　西方多个关于血腥玛丽的传言不知真假，但某时某刻人对于自己身上的血光之灾还是能有预感的。

　　“要是刚才你没赶我坐对面，咱俩还挤一边的话，‘中弹’的就是我了，那你不就没事了……”

　　“现在说这个有用吗？那你妈回家看见你一身酒，不打电话到我家告状才怪！”赵囤囤有些急了，语调和音量上升之下成功吸引了旁边几桌人的目光，由恐惧转化而来的焦躁在他心里和脸上翻着花儿打转，被李壹拽出清吧的时候脚步都带着懊恼的意味。

　　“怎么办啊？”

　　赵囤囤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正值零点，背后一整个街道大多数酒吧里都传出了欢呼和音乐声，远处有人放烟花，炸开的色彩扮亮了墨色深沉的天。

　　是新的一天。是传统意义上新的一年。

　　而“开始”这个概念总能给人们带来憧憬美好的勇气和不再畏惧的冲动，即使当下并不怎么美好值得庆祝。

　　红色酒渍在赵囤囤衣服上越晕越开，李壹看他手里攥着一团已经揉皱了的卫生纸还在衣服上蹭着，忽然脑子发热，说：

　　“要不我们去住宾馆？晚上把衣服洗了，用吹风机弄干，明天再回家？”

　　“？你没喝醉吧！大过年的夜不归宿你是嫌咱两目前这状态还死得不够惨？”

　　往常的城市，零点后是没有这么喧闹的。但是今天，世代相传的关于时间临界点的仪式感拉长了所有任性的开始与结束，灯火闪烁是现象也是本质，亮闪闪和吵闹的一切在教所有人如何以欢庆的姿态度过佳节。

　　奇怪的是他俩在这种环境下对话，为了屏蔽外界干扰而扯着嗓子喊，就像在都市题材影调暧昧的文艺片里吵着什么无所谓的架。

　　“那这样，”李壹再次提议，“去我家吧，估计他们在你家打麻将还得好一会儿，我们就说嫌他们吵，影响休息，先回去把衣服处理一下，明天早上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