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50、2-16 酒吧

　　李壹推开那扇霓虹灯掩映着的门的时候，赵囤囤下意识缩起脖子，把手揣进了自己兜里。事实上，清吧里暖风开得很足，在冬天里营造出了一种难得的温暖舒展，赵囤囤的畏缩在人群谈笑的光影流转中有些突兀，李壹伸手拽住他的胳膊，直到被拽住的人感觉姿势别捏，自动交出自己的手掌。

　　这家清吧并不大，离舞台近的座位都已经有人，李壹环视了一下全场，在舞台上鼓手一通流畅操作引起的喝彩声中，拉着赵囤囤去了角落里一个空闲的散台。

　　桌椅是木质的，占据空间不大但意外的舒服，吧台上坐了三四个人，大概在和长了一张娃娃脸的帅哥调酒师聊天，音乐的遮盖下听不到那个调酒师因为什么话题笑眯了眼睛——他笑起来脸上堆起两团软肉，更加显得稚气未脱，如果不是他手上调酒的活儿做得流畅熟练，赵囤囤几乎要怀疑这里的老板雇佣了童工。

　　“这是我第一次来酒吧。”斑驳的光影被乐声割地更碎，赵囤囤的声音在这种情况下也像投入了某种瑰丽的薄膜，透露出一种无机质的质感。

　　“没事，你成年了，而且这就是个清吧，就听音乐聊天。”在李壹拿起酒水单试图为他和赵囤囤隔绝出一个更加私密的谈话空间时，旁边的服务生识趣地走开了。他走时嘴角挂的笑半分像礼貌的职业微笑，还有半分像是在心领神会地安慰两个“初入人间”的毛头小子。

　　李壹放下酒水单，补上一句：“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进酒吧嘿嘿。喝点什么？”

　　各色酒瓶摆满整个吧台酒柜，大概是种类齐全的威士忌或者还有其他，懂酒的人在朦胧的灯光下也能看出那些是什么牌子，而对赵囤囤和李壹来说，除超市开架的那几类酒水，酒驾上那些弯弯绕绕的标签图示更像是魔法书上禁忌的图腾，触碰到就可以跨越到一个让人兴奋也让人不安的社会。

　　是真的很社会。

　　他们两个完全是按照酒水单上的名字选了两个在汉字联想意义里好像不那么凶恶的品类：

　　海风长岛冰茶

　　所谓海风味道不过就像是蔓越莓汁加西柚汁，赵囤囤先小心抿了一口，随机眼睛就亮了，像被舞台大屏幕上忽然转换的背景点燃了活跃神经。“这个好喝！像喝果汁！”迎面走过来的那个衣着不当季女孩大概是听到了他说的，冲他笑了一下，随即闪身到他们身后人更多的地方去了。

　　不过李壹的盲选没那么幸运，长岛冰茶可不是什么养生的茶饮，朗姆酒、伏特加和龙舌兰翻滚着提高它的酒精度数，其中加入的橙味力娇酒、可乐和柠檬汁只能在视觉和味觉上提供一点点缓和的安慰。

　　“卧槽——这个——”大概是被赵囤囤的“果酒”评价迷惑，李壹一大口之下只得到了呲牙咧嘴，其间无奈的骑虎难下就像一个糟糕的乐手在重要演出上弹错了谱子。他囫囵了半天，只说出一句话：“我这酒挺社会的。”

　　“我尝尝，我尝尝！”李壹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不知怎么就取悦了赵囤囤，他伸手去抢对方手上那杯貌似不怎么友好的长岛冰茶。

　　“你喝醉了我就把你扛走了啊！”

　　“你喝醉了我就把你扔这里不管了，谢谢。”赵囤囤白了李壹一眼，捧过对方的酒，喝了一小口。

　　台上吉他手表演了一小段solo，曲风温柔暧昧，就像在夏夜看一场流光婉转的星落或极光，赵囤囤起先所有注意力都在口腔里混杂的味道上，随后就被溜到耳朵里的乐曲吸引了大半，而后他抬起头，看见李壹正一脸笑意地盯着他。

　　他们从小认识，所以彼此脸上逐年累月形成的变化都被揉碎在日常点滴里几不可查，但今天不一样，酒吧刻意设计过的灯光格局让李壹的脸在昏暗里显得棱角分明，但又因为桌上一盏环形小灯的映照显得奇异而柔和。酒的确生涩，吉他曲也真的好听，但是该死的，李壹这张大脸生生把这些挤出了他的脑子。

　　舞台上各个乐手的solo相继结束，起先一直趴在吧台的长了一张北欧式寡淡脸庞的男人起身走到舞台上，台下的欢呼声中夹杂着几声口哨，期待着任性的主唱开始“正剧”。

　　“哦哦，这就是那个姐姐说的烟嗓主唱吧！”赵囤囤极易被带动气氛，明明刚刚才在被酒精扣住咽喉的生涩感中挣扎，这会儿就立马被舞台上的动静抽取了百分之七八十的注意力。

　　前奏响起了，是《Can\'t Pretend》。

　　这首歌的原唱汤姆·奥德尔本来就拥有极有魔力的沙哑嗓音，就在全场大多数人都在期待舞台上会呈现出怎么的全新演绎时，李壹偷偷摸摸顺走了赵囤囤面前那杯“海风”。

　　难以忘怀曾一起度过的浪漫时光，隐晦的秘密和真挚的感情随吐息弥漫整场。舞台上的人如同一个游吟诗人，沉沙般的嗓音与吉他和贝斯的伴奏交织一起，悠长的拉长音随着鼓点相互对鸣，情绪渐进飙升，微醺正好，正好唱一段椎心刺痛的恋情。

　　除了不太符合除夕夜的合家欢氛围，这个表演基本上可以打满分。

　　毁气氛不只有突然的手机振动，还有李壹凑过来的一句：

　　“这歌唱得，感觉这哥们的情绪饱满到就像离了二十多次婚……”

　　手机上有两条信息，一条是来自张牡丹的“劝归通牒”；另一条是除夕夜祝福短信。
　　“囤囤，新年快乐！我怕熬不到十二点就先发给大家啦！祝大家在新一年都得到来自世界的友善和慷慨！”来自赵红。

　　李壹手机也在震，点开新消息通知，赵囤囤起身凑头过去，看到了一条同样来自赵红的信息，内容只有姓名不同，其他并无二致。

　　“你这样脑袋伸得太费劲了。”李壹看了赵囤囤一眼，先是想直接把手机递给他，而后又站起来，走到赵囤囤这侧，和他挤进了一个木质沙发。

　　再有五分钟，面前这个人就会问她要手机号。这不是什么诉诸迷信的空穴来风，赵凯丽更喜欢称之为女孩对情感变化与生俱来的掌控力。他们两个从摇滚流派聊到装潢风格，虽然没什么机会和舞台上的德国乐手打招呼，但好在面前的本地小伙子也不招人讨厌。

　　赵凯丽侧过身子想补个口红，那个男人还在问她要不要再喝点什么。

　　“喝……诶？等等？赵囤囤？！”角落散座上虽然光线不怎么好，但她用膝盖看都能认出来窝在沙发里被人环着的那个是自家弟弟。

　　赵凯丽原本想的是拍张照片留存证据，以要告诉妈妈为由要挟赵囤囤承包她春节假期的洗碗任务，如果她没有看到那边两个人的光影突然交叠在一起的话。

　　？？？我喝多了？为啥我刚才看到邻居家熊孩子亲了我弟一口？还是在快要午夜的酒吧？！

　　“哦？”旁边的男人顺着赵凯丽目光看过去，似乎有些不满她突然被其他事物吸引了注意，他随意发表着自己的观点：“一对小情侣啊，你喜欢那种小鬼？”

　　赵凯丽一记眼刀飞过去，男人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不过后劲一阵发凉，就赶紧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