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39、2-5 所谓惊喜

　　聊天页面上回复赵囤囤说自己国庆假期不能回去的时候，李壹正叼着学生证缩在火车站，车票和身份证从夹着它们的学生证中探出不安分的一角，事实证明在社交网站上演出一副无奈遗憾的样子要比挤假期的火车容易得多。

　　一逢假期，交通设施便要见证一次这个国家翻滚汹涌的人口密度，自知回去也不会学习的李壹没拿箱子，这下在候车室更是没地方坐。有几个小孩在人群里穿梭打闹，嬉笑声伴着传来候车信息的广播声偶尔会让其他大人抬头看看，而后又把视线收回手机屏幕上。说起来中国人安土重迁的性格并不会喜欢迁移，却偏偏以追梦和归家两种截然不同的理由，在每个生存间隙用迁移寻找着远方和温暖。

　　李壹一边后悔自己怎么不省吃俭用攒钱坐飞机，一边盘算着这35小时的夸张惊喜。不过，接受爱意往往也就是接受一个过分夸张没有分寸的自己，他还没有长到能控制爱意的年纪，所以只好不管是傻的蠢的贱的真诚的都一股脑塞给赵囤囤；是慷慨也好，是偷懒也罢，总之他把挑拣选择的大权完全交到了赵囤囤手里。

　　在火车上要待一天零十一个小时，为了在家多留几天，李壹翘了放假前一天半的课，火车窗外的景色在推移中一变再变，而他蜷缩在硬卧狭窄的上铺，忐忑地等待着手机上传来喜讯或噩耗：

　　“好了，下课了，没点名。”刘池发在寝室群里。彼时火车正在好穿越山洞，车厢里猛地陷入漆黑，手机信号也骤然缩减到近乎没有，李壹放下心，在短暂的人为黑暗里躺平，手机随机切歌正好跳到最近很喜欢的那首。

　　“赚了赚了！我就说我运气这么好，起不来床也没事。”目测又赖床翘课的刘迪在群里一通高兴，又发消息问他：“老李你到哪了？”

　　“下一站好像是邓州吧，刚才乘务员来换票了。”

　　“哦，一路顺风！那个，大哥我要吃三餐厅的脆皮炸鸡饭，番茄酱加孜然，谢谢！”刘迪想起一出是一出，这会儿估计还在床上打滚。

　　“自己买。”刘池倒是回复地特别迅速。

　　李壹戳开和赵囤囤的聊天界面，想了想，发消息给他，问他中午吃什么。

　　“在吗”、“在干嘛”、“吃什么”，并称为没话找话的低阶搭讪话题，是那种po到网上会被嘲讽的不解风情，任凭李壹自诩骚话满腹，但竟然想找赵囤囤搭话时用的也是这种最没有水平的开场。

　　“一餐厅盖浇饭，就是你之前一周吃八次那个窗口。”

　　“这么想我啊？睹‘饭’思人？”

　　“……您能要点脸吗？那是因为不好吃，排队的人少，省时间。”赵囤囤把一口伴着鱼香肉丝已经变成酱色的米饭塞进嘴里，又转变话题问李壹：“你吃的什么？”

　　“三餐厅的脆皮炸鸡饭。”他想了想，又补上：“番茄酱加孜然口味的。”

　　话题借此毫无框架地延展开来，赵囤囤把白米饭拨到汤汁里，下意识抱怨学校餐厅单一的菜品选择和食品口味，还表示了一下对大学食堂丰富品种的向往。其实大学的餐厅真没什么好的，李壹在学校时，由不知道吃什么而延伸出的对餐厅的抱怨一周能有七八次，但这会儿，他翻身下了卧铺火车狭窄的床铺，在车体规律地晃动中搅拌一盒刚泡开的老坛酸菜面，却在手机上冲远方的人极尽赞美着一份虚构的脆皮炸鸡饭。

　　脆皮炸鸡到底无辜，不仅被热油烹炸，还要平白无故承担一份青涩又浓烈的爱意。

　　一从车站出来，李壹就从大海的温润中投身到他习惯了十几年的盆地式潮湿里，鉴于长时间旅途奔波使人丑陋，他还是决定先回家好好洗把脸，再去学校向赵囤囤投递这份大号惊喜。

　　“离家这么远，我还以为你嫌回家麻烦，就直接和同学出去玩了，到底还是想家了吧？”李嬢嬢揶揄儿子，话里说的是没想到他会回家，但厨房里明显是炖了肉的，加了八角大料的荤腥味几乎在楼道里就能闻到。但是李壹最多笑着打哈哈回应，就算多借他一分胆，他也绝不敢向妈妈坦白，他这次回家最重要的原因到底是因为想什么。

　　被李嬢嬢拉着问东问西，甚至还问到了有没有认识不错的女生，李壹心里猴急，和妈妈搭话又不敢太表现出来，避重就轻地应答了几个小时，如同打了一套完整的太极。但这太极估计是冒牌货，完全没有让人平心静气的功能，李壹越发急躁，一分钟眼神几乎飘到挂表上三次。

　　妈妈的问询和时间一样，是当代科学还没有办法探测到终点的东西。好在虽然有些不满，李嬢嬢终于同意放儿子出门转转。

　　从地下室扒出一个月没见的自行车，李壹抬腿跨上车，向再熟悉不过的他们高中的方向骑过去。

　　这天已经是法定小长假的第一天，学校除了补课的高三，其他年级都已经放假，一眼望去，校园难得以一种坚毅又稚嫩的空荡荡示人。李壹跟门卫大叔问了声好，以“毕业的学生放假回学校看看”的名义轻松就进了学校。

　　这是下午倒数第二节自习，按照赵囤囤的习惯，他会在自习中途溜到厕所玩十五分钟手机，并颇为大义凛然地称之为给自己一天辛苦学习的奖励。

　　知道这些是因为赵囤囤每天下午固定时间和他聊天。说起来好像有点变态，不过虽然远在千里之外，只要他愿意，仍然可以对赵囤囤的生活了如指掌。

　　李壹绕到可以看到赵囤囤他们班教室门口的楼梯口，直接大喇喇坐在阶梯上，双眼环顾熟悉的环境，然后摸出手机，边瞄着教室门口，边百无聊赖地戳开数独。

　　他在纠结第八行第三个空该填什么的时候，瞄到从教室后门溜出来的小子，宽大的校服几乎架在身上，赵囤囤估计被习题搞得头昏眼花，目不斜视就扎进了男厕里。

　　做了一半的数独连保存都没按，李壹直接跳转到了聊天界面，等了大概几十秒，页面上果然跳出赵囤囤发来的一行消息：

　　“要是知道谁发明的三角函数，我一定跟他拼命！！！”

　　三个叹号，还加了一个恶意扮狠的白痴表情包。

　　李壹捂着嘴笑出气声，然后假装漫不经心踱步到了厕所门口，万幸现在是自习时间，外面没什么人，要不然他一定会被当成一个形迹可疑的变态分子。

　　大概是因为这次李壹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复陪他聊天，赵囤囤翻了一会儿手机也觉得无聊。他把手机揣回兜里，刚撩开卫生间门上的帘子准备出去，就被李壹一手堵住嘴，另一手把他转了个反向，钳制住上肢，又推回了卫生间里。

　　“唔？？？”突如其来的冲击幻化成一群头上顶着巨大问号的羊驼，在赵囤囤脑子里疯狂撒欢。

　　中学离奇绑架案？变态抢劫犯还是连环杀手？怪就怪李壹“施暴”的手法太过娴熟，使得赵囤囤内心五味杂陈，姣好的想象力咕咚咕咚泛出的全是写满暴力美学的大气泡。

　　明显感觉到胳膊箍着的人在慢慢变僵，李壹终于忍不住在一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公关场合，及其不雅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别怕，我不谋财也不害命。”

　　“卧槽？！”趁李壹笑着使不上劲，赵囤囤终于得以脱身，他转身看到后面那个笑弯了腰的混蛋，一瞬间觉得时间从幼儿园开始向现在飞奔，画面中的李壹一点点长大，唯一不变的是那个混蛋笑他的样子，毫无变化，就像被琥珀冻在了时间的缝隙里。

　　“李壹你有病啊！那你还想图点啥？！”

　　“说起来一般的异地恋情侣见面都得亲一个吧？”李壹挑眉，“图个kiss不过分吧。”他忽然探身前去，又一次揽住赵囤囤。

　　“你他妈！有病吗！不要在厕所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