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38、2-4 夜谈

　　赵囤囤在一条关于寝室夜谈搞笑话题的营销号微博下面at了李壹。

　　他从小到大读书的学校都离家不远，睡前的轻松时光尽数送给了埋在被窝里的手机，对这种特殊环境下隐秘而坦诚的群体传播表现出了十二分的好奇心。李壹把今天用赵囤囤的号打副本时掉落高品质武器的截图发给他，然后承诺他会在某天寝室夜谈时全程录音，发给他，让他也隔空参与到这份夜色包裹下的深重轻松。

　　李壹无意打扰赵囤囤的复习，他不是个合格的督促者，他只能做个和他一起闯祸的混蛋，模糊长远的责任，创造当下的快乐。

　　星期四早课是英语，他们选到的是学长倾力推荐的一个温柔给分又大方的老师的课，这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在前一天晚上夜聊到当天凌晨两点，而不担心在课上和周公进行友好会面。

　　李壹刚发完赶赵囤囤去睡觉的消息，就听到刘迪的铺位传来了窸窸窣窣翻身的声音。好了，基本上一周一度的刘大师讲堂又要开始了，他悄咪咪地把刚刚按灭的手机又打开，然后打开了录音键。

　　“诶我说，”果然，刘迪清了清嗓子：“我觉得红姐人也太好了吧，她一个人做了我们全组作业汇报的PPT诶！”

　　“红姐？”刘池压低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他说：“哦，赵红啊，你和人家有那么熟吗？天天红姐红姐的叫。”

　　“说不定人家比刘大师要小。”李壹侧身调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他看了看面前的手机，说话声音不自觉带上一种轻快的意味。

　　“你懂什么，叫妹妹显得轻薄，叫姐才尊重，而且能拉近彼此距离。”

　　李弈扬听了这话轻笑出声：“我总算知道我们刘大师单身这么多年的原因了……”但他说完这句揶揄刘迪的话，突然话锋一转，说：“说句有些抬杠的话，其实吧，我觉得赵红这样做不是很好。”

　　“怎么？”

　　“你们想，”李弈扬在黑暗中拨了拨额前的头发，“又不是我们组其他人偷懒不做PPT，把任务都扔给她。作业嘛，大家同一个组应该商量着做，她非得自己一个人包圆了，别人要帮忙还不让。怎么说呢，就是她太想表现出自己的友善了，但其实会让别人承担负罪感，我们如果不领情还显得我们‘得了便宜还卖乖’，但是一个人做的东西怎么说都不会有大家讨论出的东西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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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意。”刘池说。

　　“诶！你们这样说也太夸张了吧！”刘迪的声音陡然抬高，在刘池一阵提醒的“嘘”声之下才降下来。“人家也是好心，组里有大腿可以抱还挑三拣四什么。”

　　“所以说她是真适合你这种头脑简单，四肢也简单的。”李壹幽幽地说，“天天挂嘴边，喜欢就赶紧去追吧。”

　　“老李你装什么糊涂？”

　　“啊？不是才说你吗？有我什么事？”

　　“一来，”刘迪又扯出了他那江湖骗子的腔调，说：“我喜欢萌萌的妹子，那种有点肉看起来就懒懒的，红姐有时候太生猛了，不适合我；二来……”他拉长了语调，表露出一种人为的耸人听闻：“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真的看不出来红姐对谁有意思？”

　　“啊？”

　　“啧啧啧，”刘迪砸吧着嘴，说：“别装了啊，你要说你没看出来人家是冲着你来的我可要打你了。”

　　“瞎扯什么，这才开学多久……”

　　“感情这种事情怎么拿时长来判断啊，举个例子，我在咱们寝室待四年都不可能对你们其中某人产生迷之感情好吧。”

　　“噗——”李弈扬被刘迪一本正经的例子逗得直接喷了出来，“大师，你真的不用每次都拿自己做例子的，受不起，真的受不起。”

　　“说起来老李真的很招桃花，”李弈扬接着说：“圈圈那天问我老李是不是单身，说是帮她们班一个女生问的，那女生好像和老李一节体育课。”

　　圈圈是李弈扬的女朋友，大名林霖，“零零”，读作圈圈。

　　“诶——”寝室三人听了一齐起哄，李壹看看面前黑着屏但仍在为一个人录音的手机，忽然觉得很烦躁。

　　“我对她们没兴趣，你们以后别跟别人随便说我。”

　　他的语气有点生硬，楼道的光从寝室门上的小窗口幽幽探进来，空气好像无人煽动的粉尘，陡然下落。

　　“咳，”刘池适时地咳嗽了一声，打破了稍显诡异的安静气氛，“话说下周乌克兰踢法国那场世界杯预选赛有人约吗？我先投法国一票。”

　　“我刘日天站乌克兰！”刘迪又牛皮哄哄地抬高了声音。

　　“我不看足球，匿了。”李弈扬说：“我爸是德国队疯狂球迷，除了国家队的比赛，还看德甲，一到比赛日我家那个鸡飞狗跳……所以我和我妈深受其害，虽然在耳濡目染之下也能说几个足球名词，但绝对不看球。”

　　“真是可惜了，那我们熬夜看球会影响你吧……”刘池说：“说起来我妹妹也不让我熬夜看球，但是她根本理解不了看直播和看录播的区别啊！”

　　“她不让看你就不看？”

　　“那我有什么办法。”说起妹妹，虽然谈论的不是什么让人兴奋的话题，但刘池语调里的兴头明显提高了。

　　“大哥我能问你个问题不？”刘迪压着嗓子小心翼翼地说：“你为啥这么妹控……”

　　空气静滞了一两秒，刘迪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差点就以为自家寝室一晚上要莫名其妙冲撞到两个人的忌讳了。好在刘池而后笑出了声。

　　“你们肯定想问这个很久了吧，是不是平常看着挺奇怪的？”

　　“是……”
　　“没有没有。”

　　李弈扬和刘迪两个同时心虚地做出了不同的回答，如果尴尬有形状，那大概是现在的男寝407。

　　“其实说简单了这都是‘家学渊源’。”

　　“啊？你们家有妹控的传统啊？”刘迪极其无脑地问出口，一直在床上静静听着的李壹差点憋不住笑出来。

　　“滚蛋。我没告诉过你们吧，我爸是刑警，就是那种重案出外勤特别危险的。他干的活危险，而且还经常不在家，但凡回家跟我讲话就是要我‘保护好妹妹，保护好妈妈’之类；小孩嘛，有英雄崇拜情节，我从小就一直崇拜我爸，他说的话就言听计从。况且，这也是现实需要。”刘池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妹刚上初中那一年，我高二，之前被我爸抓进去的一个犯人越狱了，那家伙丧心病狂，不知道怎么搞到我妹的学校地址和我爸的联系方式，在校门口拍了照发给我爸，说是反正自己也跑不了，出来就是想报复他。我们一家人都吓死了，我课也不上了，就立马往我妹学校跑，他们班那节体育课学排球颠球，我跑到操场一把把球打掉，搂着她，吓得我妹以为我疯了……”

　　“卧槽！然后呢？”

　　“那混蛋最后又被抓进去了，我妹没事，但是我们还是给她转了学。如果说这件事之前我护着我妹都是机械性的言听计从的话，那之后就是后怕了。因为真的是有危险啊。这种保护愈演愈烈，就被你们这帮祸害叫‘妹控’了。”刘池打了个哈欠，好像说出这一通话之后格外轻松：“我之前不是说让刘迪不要打我妹妹的主意吗？事实上，谁都别想打她的主意。”

　　“哇——原来有这么一段故事。大哥你真应该早点说出来，没有沟通就没有理解嘛……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是变态来着……实在不好意思。”

　　“大哥你既然这么崇拜你爸爸，为什么没有读警校？”李弈扬问。

　　刘池笑了笑，说：“有我爸保护你们这群祸害还不够？我还要留着保护我妈和我妹呢，这叫合理分工。”

　　一到夜间，空气沉稳，人心却轻飘飘的，言语的表达和感染力容易趁虚而入直击内心，虽然在第二天起床我们会称之为矫情，但并不妨碍我们在夜晚的庇护下半真半假地袒露自己。

　　“谢谢大哥跟我们说这些。”沉默了许久的李壹终于出声，“我想跟你们道个歉，刚才我犯浑，话说重了，你们别介意。”

　　“没有的事，老李你别这么正经，怪吓人的。”刘迪弱弱地说。

　　“我也不瞒了，给你们说了吧，”李壹呼了口气，说：“我有对象。”

　　“啊？！卧槽！”另外三个人同时出声，刘迪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卧槽老李！你也太不厚道了吧！当时我问你有没有女朋友你还骗我……”

　　“我没骗你，我是没有女朋友，但我有对象。”

　　“卧槽？”

　　“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李壹觉得说出来反而格外轻松，他继续说：“毕竟这有点不符合普世价值观，没告诉你们是怕你们不能接受，不过既然大家一个寝室的，都是兄弟，刻意瞒着更麻烦，还伤感情。这样，我就告诉你们，要是不能接受就当我没说。”

　　“哇——”

　　“能别再发出感叹词了吗……大哥们。”李壹有些无奈。

　　“怪不得我天天看老李捧个手机，但就是不承认自己有女朋友，原来我根本没问到点子上！”刘迪又开始一惊一乍，“诶呀，这有什么，都什么年代了，我们不是那么封建的人，你能告诉我们是真敞亮，以后再有妹子来招你，全交给我！”

　　“噗——”

　　“老李你放心，”刘池说：“我们心里有数，虽然咱们寝室内部自己觉得取向不是问题，但是你这事我们不会乱说的。”

　　“谢谢大哥。”

　　“讲道理，他多大了？在什么学校？你什么时候把他带来给我们看看呗！”刘迪大半夜的被寝室这两个人的坦白搞得如同打了鸡血，“我怎么觉得我现在的心态有点像打听儿媳妇……”

　　“滚吧！不占便宜你能死吗刘迪！”李壹笑着骂了他两句，然后说：“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他想和我读一个大学，复读了。其实我俩也就暑假才在一起，我之前没意识到喜欢他，白白错失了好多机会，当时假期里有个特牛逼的哥们追他，真是由内而外的牛逼，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除了我从小惹他到大，我真是没有任何优势，但是他竟然把拒绝了那哥们，莫名其妙就答应了我的表白。”

　　一直以来，李壹觉得自己的表现并不好，可是事情竟然一路朝着他预想的方向狂奔而去了。而且要比他预想的更好。

　　就像打麻将碰烂了一手好牌，接着自暴自弃开了杠，他差点要认输，掀桌子不玩了，却稀里糊涂抓了尾墩的一张牌，胡了这右手第一张。

　　“总之他在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选了我，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