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22、1-21 可能性

　　李壹把胳膊撑在赵囤囤的桌子上，可惜这个用于催促的动作并没有多少效力，赵囤囤甚至觉得一个大脑袋杵在自己面前，严重影响了他装书包的速度。路过这里的文科班女生颇为熟络地跟他们两个打招呼再见，天知道李壹这家伙在等赵囤囤这段时间自来熟般勾搭了多少别人班的女生。

　　“好了，”赵囤囤边起身边说：“平常你不都在外面等，今天怎么直接进来了。”

　　李壹一把把他按回座位上，满脸兴奋地摸出手机冲赵囤囤晃：“打开蓝牙，我传个东西给你。”

　　“什么？”

　　李壹脑子一转，张口就来：“你女神的新片子，给你放松一下，要不要？”

　　“？”看着对方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玩味，赵囤囤一下明白了他在说什么，要不是桌子隔着，直接一脚就飞上去了。

　　“艹！那是你女神！”

　　“你都没问是谁的……”

　　“你是傻逼吗李壹？你能不能不要满脑子都是要打码的东西？！”

　　“行了行了，你又不是没看过，”李壹摆摆手，又凑近，贱兮兮地说：“所以，要不要？”

　　赵囤囤犹豫了两秒，破罐破摔般说：“你给我个网站番号，我自己去下，我妈老偷偷看我手机，被她发现了我得死。”

　　对面李壹看着他几秒没动，脸上表情却是一副惯骗得手快要憋不住笑的样子，赵囤囤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个人蒙了，脸色一下就挂不住了。

　　“哈哈哈囤囤你懂的真多。”

　　“李壹你他妈是傻逼吗？！”

　　“哈哈哈哈，”李壹搂着肚子就要抢赵囤囤的手机，“快开蓝牙。”

　　“我手机有密码……”

　　“我知道，不就是你生日嘛？”李壹三下五除二打开了赵囤囤手机的蓝牙，然后把文件发了过去，又递回给赵囤囤。

　　“这啥？”

　　“自己打开看啊，我保证不是病毒！”李壹赶紧双手做投降状，把赵囤囤还没开口的心理活动噎了回去。

　　赵囤囤瞄过去的眼神还有狐疑，手却直接点开了那个文档。

　　简陋的排版上，标题是艺术生高考，赵囤囤粗粗扫了一下小标题，有什么报考流程、报考条件、文化课、相关信息……条条框框明晰到一看就是从百科上粘贴下来的。

　　赵囤囤再抬起头看的时候李壹的眼角仍大喇喇地向下弯着笑意，值日的同学已经开始擦黑板，白色的粉笔灰洋洋洒洒，借着灯光的角度，他看到空气中细微的粉尘从他俩之间飘过，然后飘到所有地方。

　　“那天咱两不是研究你可以走艺术生的路吗？我查了点资料，了解了下行情，你看看。”

　　神他妈行情，咱两当时那不是随便说的吗。他下意识想吐槽，但揶揄着却没说出口。

　　天知道人一辈子会产生多少一闪而过的念头，像某天的雨，某天的风，某天一成不变或突然变化的天气，可以随时谈起，但也寿命短暂到随时可以扔到脑后；现实幽深复杂，既定的道路稳定踏实，那些所谓的想想而已，说说而已，如果真去实行不是太傻了吗？但是为什么我们记忆中却总把那些虎头虎脑的试探和跌撞称为好年华？

　　“……谢了。”赵囤囤收起手机，把书包甩在肩上，“多谢你非常有技术含量地粘贴了百度百科。”

　　话音未落李壹一巴掌隔着书包拍在他背上。

　　“赵囤囤请你善良点，我那是认真删减综合过的，留在文档里的都是精华内容！”

　　托李壹的福，学美术走艺术生道路这个本来一按就灭的小火星子，竟然有了复燃的迹象。赵囤囤认真翻看了那个用词官方的资料，更加确定了这玩意就是从百科上粘下来的，但怎么说也好，那东西竟然让他有了自己去查看资料的兴趣。他在美术生高考相关的贴吧潜水一个多星期，不仅在心里把这件事梳理到可以拎起来的程度，也加到了几个吧友的□□，在几个人的撺掇与生活分享中，赵囤囤真的对那个充斥着色彩、线条、光影的门路产生了兴趣。

　　周测成绩又是惨不忍睹，自习课被语数外老师“三座大山”切割“殖民”，赵囤囤对着黑板昏昏欲睡，脑袋几乎要砸进黑板上那几个从句里。

　　“that,what还是which？！”英语老师抬高了音调的强调声让赵囤囤打了个机灵，他拖着脑袋看了会儿黑板，而后叹了口气，摸出2B铅笔，凭借模糊的记忆在错题本上画了个路飞。

　　“问我要去哪里啊？——天空。”

　　赵囤囤猛地就想起了这句路飞的台词，出自于草帽小子对那些质疑他去空岛梦想的声音的回答。

　　年轻人太容易鼓动自己了，每个人对自己的动态知悉明了，起先都小心翼翼把自己圈在一个合乎规律的存在方式内，绕过灵光一现，绕过不靠谱的想往和所有完成概率低的一切。但有的想法压下去了，却从未停止以隐喻的方式提醒你它的存在，而青年对于所有兆头的把握与突如其来的热情感动，大抵是世间最热忱、也最幼稚的感情。

　　比如此刻，错题本上路飞占了半张脸的露齿大笑，让赵囤囤想起了那张沾满颜料的手，以及色彩斑斓的张力，和仍有可能和李壹打闹着度过的未来大学。

　　他脑子发热，回家删删改改李壹当时给他的艺术生“资料”，拿U盘拷到楼下小超市打印出来。晚饭后他鼓起还留有余温的一点勇气，走到客厅在看电视的张牡丹和赵禹锡跟前，把一沓纸递上去：

　　“妈，我有事和你商量一下。”

　　张牡丹抬头扫了他一眼，眼神又落到那沓纸上面，一瞬间表情就不太好看：“咋啦？考试卷又要家长签字了？考了多少分？呀，我一看你那蔫了吧唧的表情就知道没考好。”她直接不由分说从儿子手里把东西抽了过去。

　　“妈，不是考试卷……”

　　“这是啥了？”张牡丹眉头一皱，“艺术生高考？啥东西？”

　　赵囤囤脑袋几乎要被他妈盯出一个洞。

　　“妈，那个，我想学美术，做艺术生。”

　　“啥？！”张牡丹尖利的嗓子一扯，屋顶险些被剌出一道口子，“还学美术？你咋不上天呢？能把你学校那几门课学好我就烧了高香了！一天天想一出是一出，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妈，我认真的。”赵囤囤没挪步，他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那反正我成绩也不好，如果走普通高考的路肯定上不了什么好学校，美术生相关的东西我一直在了解，觉得可以试一试，这类高考只要专业课成绩过关，对文化课要求很低的。”

　　“你就天天不好好学习，老想着走捷径。那几百万考生就你聪明？别人不知道走捷径了？那路哪有那么好走。”

　　张牡丹没有说错，之所以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就是因为对普通家庭的普通小孩来说，好好读书的路子已经是人生中顶轻松的一条捷径了。

　　看着张牡丹是厉声回绝了，但她好歹没有当场撕掉那几张资料纸。赵禹锡在他们娘俩停火的档口，悄摸摸从张牡丹手里拿过了那几张纸，翻看了一下。

　　“学画画应该挺花钱吧？”他忽然问了一句，不知是冲着老婆还是儿子，或者是问自己。

　　张牡丹摆摆手：“你别搅和了，就算真学画画以后出来能干啥？卖画？就他那懒的样子，十天半个月画不了多少，得把自己饿死。”

　　赵囤囤被张牡丹噎得没了话，他转身回了卧室。

　　客厅里古装电视的插曲仍然一副浓重的现代情爱味，赵禹锡又看了看那几张纸，凑到张牡丹身边小声说：“要不让囤囤试试，他还整了这么些资料，娃儿可能是真的喜欢。”

　　“你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我就是想，你看啊，我们小的时候家庭条件都不好，后来你嫁给我，我条件也不好，你多少喜欢的事都没干成，现在娃儿有喜欢的事了，就让他去干呗。我现在不是还能动，还能养活你们嘛。”他顿了顿，又说：“再者说，咱家囤囤不像凯丽，文化课是真不好。”

　　赵囤囤滚在床上给李壹发□□：

　　“我给我妈说了我想学画画，目测没戏。”

　　李壹秒回了四个字：

　　“真的猛士”

　　大概又是一次徒劳无用的假想了，没听见客厅爸妈小声聊天的赵囤囤这么想，他还不知道，徒劳无用，往往也是人生中最温柔至极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