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2、1-2 幼年的游戏

　　今天老师新教了一个新游戏，叫“网小鱼”。

　　活动室四个角各拼了四块卡通地垫，是每组四个小朋友的“家”，赵囤囤看着其他人在老师的铃铛传来清脆的一串响动之后跳下地垫，嘴里一边说着：“鱼儿、鱼儿水中游，摇摇尾巴，点点头，向上游，向下游……”一边摇头摆尾，在不算大的活动室的木质地板上嬉闹穿梭。他知道，不出一会儿门口那个胖乎乎的吴老师就会猛地蹿出来，大喊一声：“网鱼啦——”，然后那群“小鱼”就会为了躲避吴老师而立即跑回自己“家里”。

　　其实吴老师的怀抱不赖，赵囤囤很喜欢，就像一头扎进刚出炉还热乎乎的棉花糖里。只可惜这个游戏的规则是要躲开吴老师，他妈妈也从不许他多吃棉花糖——上次吃还是李壹不知从哪搞来的。

　　老师的铃声已经停了，赵囤囤依然一手在玩帽兜垂到胸前的绳，另一手执著地抠着背后墙面上画着的卡通老虎，丝毫没有要加入那群五颜六色“游鱼”的迹象。

　　已经“下水”但一直在赵囤囤身边晃悠的李壹看了看老师，有些着急地一把拽过绳子另一头，问：

　　“囤囤你在干嘛？怎么还不下来？一会老师该说你犯规啦！”一边做着小鱼的动作一边完成劝说的难度有些大，如果让李嬢嬢看到他这一副挂着焦急的小脸摇头晃脑的样儿，她指不定会以为自家儿子得了什么精神和肢体协调问题方面的并发症。

　　赵囤囤依然在犹豫，那只目光炯炯的大老虎已经被他抠成了白内障。

　　眼看老师注意到这边，李壹不由分说就一把把赵囤囤拉下了河。大概觉得帮对方解决了差点被老师数落的危机，李壹心情不错，甚至自动扮演了“军师”的角色。

　　“囤囤，我们就在‘家’附近游，一会吴老师一出来马上就能‘回家’，肯定不会被抓的。”他的手还在赵囤囤的衣绳上，与另一头赵囤囤的手形成了一个背部小范围的“拉锯战”。“囤囤，你是不是不高兴啊？你在想什么？”

　　“想吃棉花糖。”赵囤囤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李壹倒是像放心了似的，放下了手中的衣绳改抓赵囤囤的右胳膊：“明天星期几啊？诶，不知道。反正我今晚回家让我妈明天买给我，送你吃。”

　　赵囤囤咧开嘴笑，仿佛已经被糊了一嘴的棉花糖，而后他又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对李壹说：“我不想做小鱼。”

　　“为什么啊？”

　　“我在想蝴蝶。”

　　李壹挠挠头，也许因为总是待在一起，他的小脑瓜子倒是稳稳当当接住了对方不知已经跳了几个维度的思维。他摇摇头，否认或是带着惋惜地说：

　　“蝴蝶很可怜的。”

　　这来自于昨天常识课刘老师带到教室里的蝴蝶标本，赵囤囤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的蝴蝶，比他的手掌还大，翅膀上有好看的蓝色花纹，就像家里阳台上那盆蝴蝶兰。他看见李壹凑过去的目光直勾勾的，觉得李壹应该也没有见过。昨天晚上回去赵囤囤就做了怪梦，梦到刘老师在他和李壹常常去的小公园花坛里抓蝴蝶，抓了一只更大更漂亮的，用图钉摁在了标本盒里。

　　刘老师如果知道了一定很委屈，这个将近一米八但斯斯文文的眼镜男在赵囤囤的梦里结结实实扮了一回略显凶残的反面角色。

　　他两聊着聊着没注意已经“游”到活动室中央，赵囤囤没把那个梦告诉任何人，李壹倒不知道哪来的感应，拉了拉赵囤囤的手，说：

　　“囤囤，星期天找妈妈带我们去小公园玩。”

　　看赵囤囤忽然抬眼盯着他，李壹笑着补上一句：

　　“不抓蝴蝶，我们一起和蝴蝶玩吧。”

　　话音未落，吴老师嘴里喊着“网鱼啦——”从门外跳了进来，小朋友们四散跑开，李壹拉着还在发愣的赵囤囤，没跑两步再回头就看到手里牵着的人已经落在带着笑和奶香的怀抱里。李壹下意识想跑开，腿已经迈出一步却又换了方向——他冲着吴老师跑了过去。

　　“老师，放开——”吴老师看着面前着急得仿佛“落网”的是自己的李壹，这小子发现拽赵囤囤拽不动，已经开始试图抠开她的手指，他嘴里甚至还在絮絮叨叨做着小“交易”：“老师你放开囤囤，我今天不吃糖了……牛奶也可以不喝。”

　　转眼活动室中央就剩吴老师和他俩，就像一幕童年时期加了模糊滤镜的简易舞台剧，小王子落入棉花糖陷阱，小骑士束手无策，四周观众们的脸早已看不太清了，只是印象里都是带着稚气天真的笑意，毕竟在这个年岁，连烦恼都是温柔假扮的。

　　最终李壹的糖和牛奶尽数没少，他也按照惯例把糖分了赵囤囤一半。赵囤囤输掉游戏的惩罚是要表演个节目，但他向来习惯在人多的环境下装哑巴，不管几个老师怎么逗他，愣是纹丝不动嘴里一个音都不发，眼看再逗下去他可能要哭，老师们只好作罢。

　　下一轮游戏赵囤囤是怎么也不愿意下“河”了，李壹拉了他两下，想到刚才他那幅快要哭了的样子又收回了手。他又从自己兜里摸出两颗糖塞到赵囤囤手里，这才自己加入了“小鱼”的行列。

　　赵囤囤一个人背着手站在“家”里，身后的老虎尾巴也快要被他抠秃噜皮。

　　集体游戏结束后有15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几个班里最活跃的小崽子还不消停，叫嚷着要院子里跑圈。前几天连着下雨，今天总算见了太阳面，李壹在座位上一蹦三尺高，恨不得要在院子里打滚，好把阳光好好地在身上裹几层。

　　旁边赵囤囤还趴在桌子上，李壹觉得他大概是累了，便自作主张招呼也没打就跑出去撒欢。

　　赵囤囤听见外面的声音抬起头，玻璃窗户被太阳照出一层橙色的反光，看不见外面他们在玩些什么。他还不懂失落是什么情绪，就觉得突然想起之前偷吃妈妈买的山楂的味道。忽然在嘴里塞了一颗李壹刚才给他的糖，赵囤囤从凳子上跳下去，小腿蹬蹬蹬跑到教室门口。

　　他就蹲在那里看着李壹和几个小朋友跑圈，腮帮子鼓鼓的，不像赌气，倒像是在用力嚼嘴里的牛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