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13、1-12 谢谢和对不起

　　天气转凉，赵囤囤校服外套里已经穿上了卫衣。

　　深秋，风把天刮到更高的地方，放学路上踩到人行道上来不及清扫的银杏落叶，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疲累地咔吱作响。自从“初吻”事件过后，赵囤囤更加有意识地远离李壹，说来也奇怪，习惯了一个人上下学之后，他反而有富足精力在这条再熟悉不过的路上左顾右盼：街角开了什么新店，电线杆上贴了什么广告，或是又被落叶砸中了脑袋；少年年纪的人适应力总是强的，新发现不是很想讲给爸妈听，就事无巨细记到日记本里。

　　记有趣的事之余还可以完成一项作业，赵囤囤倒是乐得这样。

　　月终测验成绩出来了，赵囤囤考的不错，然而班会上班主任是先从批评讲起的，李壹首当其冲。老师批评李壹退步严重时赵囤囤低着头死命盯着课桌上那处不平整的坑洼，不知想看出个什么名堂，以致于看的太入神，后来老师表扬他进步的时候，班里同学都鼓掌了，他也没记得把头抬起来。

　　放学后老师叫了李壹去休息室谈话，赵囤囤收拾书包的时候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他妈妈电话里说她和囤囤爸爸有点事没在家，叮嘱他回家找不到人也别急，先自己乖乖写作业。挂了电话后赵囤囤把收拾一半了的书包放回去，抽出语文书打算先抄完古文再回去，反正家里也没人，写完了书包里还能少带一本语文书。

　　《小石潭记》和《记承天寺夜游》加上课下注释够他抄好一会儿，加之这两天他妈妈张牡丹不知在哪看到什么所谓专家学者的建议，非要抓着赵囤囤的书写不放，还扬言如果他写的字还是如同“狗啃”，就要买字帖让他一天好十几张的写。

　　赵囤囤知道自己字写的不好，但怎么也没夸张到要进行特训的地步，但是在家里他没有协商权利，自从姐姐离家读大学，他妈妈几乎把养儿育女的热情全放在了他头上，隔三差五就能从赵囤囤本来就逼仄的小小世界里再挑出点毛病来。

　　全家没一个人惹得他妈妈，赵囤囤认命般一笔一划抄完课文后，教室里早一个人都没有了。连平常一个人安安静静走到最后的顾思意都走了。

　　赵囤囤伸展了下胳膊，站起身收拾好东西，走到走廊尽头时听到了教师休息室有什么骚动的声音，他下意识想到李壹好像被老师叫走之后还没回来，但还是硬着头皮没往那边看，转弯径直下了楼梯。

　　过了放学的时间点，学校里外都显得格外空荡荡，赵囤囤百无聊赖地踢起脚下的石头，趁着马路上没车的档口，跑了过去。

　　他没走两步就听到了什么带着呵斥的男声，压抑着的嘈杂里好像还有夹杂着呜咽的熟悉声音。

　　赵囤囤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街角因生意不好关了门的铺面旁的偏巷里，三个男生抵着一个女孩张牙舞爪。

　　打头的男生他有印象，是学校里头号吊儿郎当的问题人物，名字似乎是叫田威，而那个被他们围住的女孩，是顾思意。

　　田威弓着腰，一手揪着自己额前挑染了一撮的红毛，一手在顾思意面前不知比划着什么。

　　“昨天问你借零花钱你就说没带，今天再用这个理由就说不过去了吧。”

　　“我……我没钱。”女孩抿着嘴，一副无措的样子。

　　“昨天没提醒过你吗？没钱就要挨打。”

　　田威的手掌抬起来，女孩在旁边两个围观助威的男生不怀好意的讪笑中紧闭眼睛，缩起脖子，偏过头。预料中的巴掌没有落到头上或脸上，她听到一声带着怯但依旧响的声音传过来：

　　“住手！你们三个男生欺负一个女孩子还要不要脸啊！”

　　田威三人应声回头，愣了一下之后，三人几乎同时笑了出来。田威抄起旁边男生手里的可乐瓶直接冲赵囤囤扔了过去，赵囤囤慌忙往旁边躲，一副肢体不协调的样子。

　　可乐瓶砸到路旁银杏树的声音和田威叫嚣的声音一同传过来：“小矮子，想学电视里’英雄救美’吗？我要不要脸关你什么事？找打嗦？！”

　　眼看田威冲他这边走过来，赵囤囤一时也有些慌，他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少他心里门清，指不定还不如人家顾思意。

　　对了，顾思意！赵囤囤移过眼神去看顾思意，那小姑娘明显被他突然出现惊到了，眼神虽然不再发抖，但还是待在墙边没有动作。赵囤囤着急一跺脚，冲那边喊：“愣着干嘛？跑啊！”

　　小姑娘这才想到起脚要跑，不过这一声让那两个打下手的男生也反应过来，伸手就拦着要抓她。虽说赵囤囤眼见着不是靠得住的主，但总归有个人帮自己会底气更足一些，刚才还颤巍巍的小姑娘转眼就生猛了不少，对着抓到自己的那只手一口咬了下去。

　　老天爷终究还是比较公平，赵囤囤矮是矮了点，总算是比较灵活。他转身躲过了田威飞过来的拳头，拉起挣脱了束缚圈的顾思意就跑。

　　忙乱错多，拉到顾思意才松了一口气的赵囤囤没跑两步，就被脚下没注意的坑洼一拌，带着人家小姑娘一齐摔在了地上。

　　身后本来就不远的脚步声越发靠近，长这么大，够他逞的英雄气拈起来也就那么一撮，赵囤囤本能的抱住脑袋。

　　“砰——”拳头砸在衣服上发出闷闷的声音，赵囤囤正诧异为什么自己没有痛感，就听到衣料摩擦中腿踢出去的声音，而后是田威“嗷”地一声吃痛的声音。

　　他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从上面传来的一股力量拉了起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又被直接塞到了身后。

　　赵囤囤站稳住脚，看到前面人歪歪扭扭挂在身上的校服，他一只胳膊往后伸，护着后面，胳膊上还有一团皱起来没顾得上弄平整的拳头印。

　　“李壹？！”

　　李壹冲前面田威仰了仰下巴，“你怎么回事啊？”

　　刚才那一脚力度不轻，田威揉着腿，咬牙切齿：“李壹你别多管闲事！”

　　“我从来不管闲事。”李壹话语里懒洋洋的，他继续说：“我就是好心提醒一下你，你爸刚才在教师休息室哭挺惨的，可就你这样被校领导知道了，他再怎么求情你都得退学。”

　　原来刚才教休室的喧闹不是李壹和老师吵起来了？是田威的爸爸在……哭？

　　不知是不是戳到了田威的痛点，这小子一副羞愤交加的样子，直接冲上来就跟李壹动了手。

　　两个人转眼扭打在一起，打架李壹没多少经验，眼看已经处了下风，还不忘回过头来冲赵囤囤一阵喊：“愣着干嘛？跑啊傻子！”他嘴角仿佛还带着从小嘲讽人时那抹吊儿郎当的笑意，可头才刚刚收回去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跑？我和你多熟吗要听你的话？

　　赵囤囤忽然心底涌起一阵不知对谁生的气，攥紧了拳头闷着头就挤进了混战。然而他那点战斗力终究是配不上这一瞬间的勇气，刚跑过去背上就挨了一拳。

　　“别打了——！”旁边似乎被忘记的小姑娘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她举着手机试图吸引一团混战中人的注意，“我报警了！我已经报警了！”

　　这句话终于起了作用，那一伙三个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互相使了使眼色，骂骂咧咧地跑走了。

　　临走还不忘嘴硬：“你们等着！”

　　“我为啥要等你？花时间不干点正事，等你？我有病啊？”李壹扯着嗓子冲那三个背影贫，嘴张大了扯到还新鲜的伤口，又一抽一抽地倒吸凉气，嘴里“嘶嘶”地叫疼。

　　赵囤囤看过去正好对上李壹转向他的目光，李壹脸上挂了好几处彩，鼻孔里还有血在悠悠地往出流。

　　“囤囤你是不是傻？让你跑怎么不跑？你看你非要搀合进来，我边打还得护着你，多挨了好几下。”

　　说到底李壹还是没心没肺，那次的离家出走事件之后，他莫名其妙就把赵囤囤推出了他的世界，不理、不睬、不联系的人都是他，好像一剪刀就把他俩之间剪出一道无法跨越的三八线。赵囤囤不知道怎么跨过去，他在线这头张望了好久，久到都要放弃了，那人又莫名其妙冲进他的世界，给他挡下一阵拳脚之后，顶着一张挂彩的脸，笑得一脸轻松；好像之前的隔阂与距离都是赵囤囤自己臆想出来的一样。

　　“你怎么不说话？被打傻啦？”

　　赵囤囤看着他，试探地问：“我以为你一直都不会理我了？”

　　李壹垂下头，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赵囤囤看到他眼帘垂了下去，半睁着的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好一会儿，李壹才抬起头，他说话的时候语调里还是带着一份不知哪里来的轻松：“这样吧，你先给我说声谢谢，为今天的事；我再给你说声对不起，为这段时间的事。”

　　半晌，见赵囤囤呆看着他没反应，李壹推了推他。

　　“当坏学生烦了，你给我个台阶下啊！”

　　赵囤囤看了看李壹，然后他俩又捡回了这段时间走丢的默契，在女孩有些担忧的目光中一起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