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109、4-8 请帖

　　客厅的聊天声没有引起赵凯丽太多注意，她起先只以为李嬢嬢又是像往常一样来找自己妈妈聊家常顺带展示中老年女人的花式攀比技法，所以当张牡丹喊着她的名字推开房间门的时候，赵凯丽险些把自己的耳垂捅掉了。

　　“你咋不敲门呀？吓死我了！”

　　“咋啦？屋里藏了男人了？”

　　赵凯丽没理解张牡丹突然开满的火力是从何而来，直到那张大红喜帖摔到自己桌子上。喜帖的主人公是隔壁李壹和某个她不了解也没兴趣去了解的女孩。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英年早婚了。赵凯丽幽幽地在心底吐槽，手上一抖，姨妈色的口红飞出唇线，就像吃了个小孩之后擦嘴没抹匀。

　　早些年看过的言情小说里那些阴差阳、错虐恋情深一股脑钻进了她脑袋里，情节老套不够感人，狗血一缸一缸往外洒，赵凯丽恍惚中代入的主角是她弟弟，而后又暗骂李壹这小子又在害人。

　　但她没有骂李壹的立场，就算那两个小子分开是早晚的事，赵凯丽自己也在其中充当了重要的催化角色，现在对方已经如她所愿退出且开始了新生活，她再去评判对错就太过“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于是赵凯丽对着面前咄咄逼人的妈妈，只说出了一句：

　　“我不去，你也别让囤儿去了。”

　　赵囤囤没听到外面的风波，他在房间扣着耳机看电影。这个假期他以提高审美为由，花了大把时间看电影，既规避了外出，也能克服无聊。

　　今天看的是张艾嘉那部《心动》，99年的老片子，片源很差，和他前几天去影院凑热闹看的那部好莱坞大片相比几乎是马赛克画质。赵囤囤舀了一块碗里用热水暖过的糖拌西红柿，一边感叹大棚里的反季节西红柿没有姥姥家种的好吃，一边看屏幕上金城武拨弄着吉他，用那张稚嫩但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对屏幕外的人发动无差别攻击。

　　他看得起劲，张牡丹进来的时候全片正演到高潮部分——男女主角的重逢戏，赵囤囤注意到动静，按了暂停，转过身子耳机褪到一半，就听见张牡丹的声音毫不客气地杀进他耳朵里：

　　“人家李壹下周六就要结婚了，这事儿你知道吧？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赵囤囤僵在椅子上，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这个问题难回答，还是张牡丹心里认定他应该知道这件事要更糟糕一些。

　　结婚？

　　在张牡丹唠叨了一大串老生常谈的话题，她离开房间之后，赵囤囤才慢慢明白过来这几个字的真正意思。他突然想笑，不是为自己也不是为任何人，只是单纯觉得这件事闯进他们的世界里实在太突兀了。

　　我们不是还是小孩吗？怎么突然就结婚了？

　　我虽然很努力地长大，但真的一直只把“成家立业”四个字当作成语的。

　　他不小心碰到鼠标，点开了暂停中的电影，慌乱中又拔掉了耳机线，不知道碰到哪里，直接把电影进度拖到了最后，正好切到片尾那句经典的心动与遗憾。

　　“这是我想你的日子，把它全送给你。”

　　赵囤囤扣下电脑屏幕，戛然而止的老旧画面和音乐让环境冷下来，他又扒拉了一口西红柿，只觉得刚才还好吃的东西好像已经变质，刚入嘴甜味腻人到发苦，嚼一下后味又酸进心里。

　　李壹真的太混蛋了。赵囤囤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又突然反应过来，他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骂过他，以至于这个以前被变着花样表达的中心思想，现在竟然有些生涩。

　　不过李壹确确实实是个混蛋，在赵囤囤的印象里，他俩谈分手还是昨天的事情，况且李壹还时不时向他发来好友申请，让他觉得他们各自的生活应该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而现在，他好不容易才借温吞的老电影忘记了一小会儿时间，李壹就急不可耐地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他们已经长到了必须要承担责任的阶段，而且他们要承担的东西根本不在一个世界里。

　　在震惊和觉得可笑之间反复横跳，赵囤囤一边清楚地知道李壹没有提前告知自己的必要，况且是自己拒绝了和他的联系，或许他曾经想过把这事说出来也未可知；但同时，赵囤囤仍然控制不住心中气结，他不明白李壹为什么把事情做得这么快又毫无预兆，理性上的冷漠和感性上的不忿快要把他撕破了。

　　这时候赵凯丽推开了他房间的门，他们姐弟俩大眼瞪小眼，间隔不超过五步的亲姐弟此时各怀鬼胎。

　　“李壹结婚你要去？”

　　眼前的赵凯丽画了完整的妆容，一副着急出门去玩的样子，赵囤囤在心里思索着这时候提醒她眉毛画歪了会不会被塞进电暖炉处以极刑，他脑补出画面，竟然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赵凯丽莫名觉得一阵恶寒，她这弟弟别是受什么刺激彻底疯魔了。

　　“没有，”赵囤囤转过身子，不再看她：“我没得选，不像你经济独立，说反抗老妈的‘暴政’就能反抗，她非要拉我去我也没办法。”

　　“……那行。”赵凯丽顿了顿，补了一句：“别人的喜酒少喝，别到时候喝多了在酒桌上丢咱家的人。”

　　没细想姐姐颇有深意的话，赵囤囤趴在桌上玩了会儿手机，打王者随机匹配到的队友还是操作菜逼、骂人超神，朋友圈里励志的那些在每日打卡，搞笑的那几个还在“哈哈哈”，妈妈则刚刚转发了一条震惊体文章……一切如常，除了李壹这个天大的变数。赵囤囤放下手机，忽然好奇婚礼的另一个主人公会是谁。

　　他出了房间，做贼似的走到爸妈房间的三角柜前边，果然在平常用来放发票的纸盒子里看到那个正红色上压了暗纹的中式婚礼请帖。

　　李壹的审美还真是变化挺大的。赵囤囤不觉得自己有紧张或是任何情绪，可他翻开请帖的手还是有些发抖。

　　请柬上李壹的名字旁边写着的是——赵红。

　　情理之外，但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赵囤囤扁了扁嘴，然后撂下请帖，对空气无奈摊手，也不知道在跟谁认输。他不想承认自己有点后悔，但不可否认确实有一点点，他不相信李壹会在山重水复之后又爱上了那个女孩，他猜想李壹为什么会在做出这样的决定，猜想他在做决定的时候到底纠结了什么又被什么影响……他应该也很难受，赵囤囤猜，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一概不知道。

　　他有点想知道了。

　　可是李壹的电话他挂掉过很多次，好友申请也一直拒绝，所以到现在，他面前只有那一张红纸黑字的请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