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107、4-6 进展

　　人与人之间沟通的进度有时快到让人咋舌，李壹印象中自己还在因为害怕暴露危险关系而躲避家里的电话，现在手机听筒里却传出妈妈带着欣慰笑意的声音，跟他描绘未来他极可能得到的生活红利。老式座机基本上已经退出历史舞台，没有电话线可拔，李壹无计可施，只能强打精神听电话里妈妈对未来的美好展望，像在听陌生人的故事一样。

　　“我和赵红的爸爸通电话了，了解了一下人家家里的情况。”李嬢嬢说：“他们家里条件好，事业做得大，各方面都很体面，赵红爸爸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赵红呢，长相性格也都不错。”尽管坚信自己儿子优秀无双，但李嬢嬢还是没掩住话语里占得便宜的窃喜劲，自以为得利的一方不会承认自己“高攀”，但也把既得利益说得十分露骨：“听妈的，你们两个要是能成，你少说也要比同龄的男孩子少奋斗好几年了。”

　　“要是真照你说得这么好，那我不是像个吃软饭的了？”李壹苦笑自嘲。

　　“你不要给我乱说话哈！”李嬢嬢赶忙打断儿子的胡话，要是李壹在她面前，或许此时一个巴掌已经抽上去了：“说些啥子混账话！我们家条件也不差哈！以后出去不要再说这样的话晓不晓得……”

　　事关尊严，李嬢嬢反应激烈，但李壹总觉得妈妈话里缺了些笃定。

　　老一辈人总讲求的“门当户对”其实是个再双标不过的概念，大多数情况下都只是被用来当做拒绝对方条件不好的托词，等到对方家庭能提供更高层次的生活，自己一方更多会认为自家在这场等价交换中偷偷得利，关上门来偷着乐的时候从来想不起先前要求的望衡对宇。

　　“你之前还说让我找对象找个门当户对的，现在条件更好的也没意见了？”李壹负隅顽抗，但到头来也只是嘲讽自己，毕竟家里要是真信奉这个，赵囤囤才是他最好的选择，各种意义上的知根知底、旗鼓相当。

　　说起来，李壹记得自己当初走这条路是为了保全他和赵囤囤的感情，但就目前情况来看，似乎有些本末倒置。眼看家里人都要把他推赶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他的世界天翻地覆，但赵囤囤仍然和他处于断联状态。李壹倒是希望赵囤囤能置身事外，只是他不应该是这被排除开的“事”里的一员，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还是希望能找赵囤囤把该说的事情说清楚。

　　比如告诉赵囤囤也许他对自己受到的伤害惴惴难平，但这的确是现阶段自己尽全力去平衡才得到的结果。

　　比如他很抱歉，他不否认这段时间不用去考虑和赵囤囤相关的牵绊自己的确松了一口气，但同时，副作用是总觉得心上缺了一块，有什么东西连同那一口气一齐掉下去，让他察觉不到完整的自己。

　　他想把这些都说给赵囤囤听，让他来评判自己这算不算仍然爱他，以及，允不允许他这个绕远路以求平稳的怂人继续爱他。继续拧巴又自私地爱他。

　　但他没有得到答案，赵囤囤不接他的电话，发出去的好友申请也石沉大海。

　　毕业以来李壹一直在赵中方的公司做事，他能做的只是尽量忽略便捷通道，埋头做事，假装自己并未进入到赵红家主事的环境里，也为他终有一天离开这个环境后能找到一份像样的工作而拼命积攒经验。

　　李壹妈妈和赵红爸爸是一样喜欢对儿女的事情大包大揽的性格，两家的家长相谈甚欢，加之一双儿女的工作生活都稳定下来，他们甚至已经开始根据自己的意愿商量两个人的结婚事宜。这事李壹起先不知情，后来有一次妈妈打电话说漏了嘴，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是赵红他们家提的吗？这么着急？”

　　“咋能让人家先提呢，”李嬢嬢数落着儿子的不懂事，说：“别人养了那么大的女儿嫁给咱们家，咱们还要让人家先提出来，是不是太没有礼数了？我跟人赵红爸爸提的。”

　　“这才多久？你干嘛这么着急啊？咱们家就这么缺人吗？”后知后觉，慌张和被冒犯的气愤一齐冒了出来，李壹有些急了：“你也不问问我准备好了没有！”

　　李嬢嬢的话里带了些遮遮掩掩的责备：“你俩处的日子不短了，你现在还在人家的公司工作，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早点准备也是好的嘛。再说，你是男娃娃，再没准备好也要负起责任嘛……”

　　“什么责任？”李壹原本发懵的脑子忽然炸开一道灵光，恍然意识到妈妈可能误会了些什么。

　　之后李嬢嬢在电话那头的责备和嘱咐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这件事情越来越荒唐，他妈妈到底哪根劲搭错了，才会话里话外都觉得自己婚前性行为擦枪走火了？

　　天地良心，在这段协议情侣关系里，他连礼貌性的拥抱都不想给。

　　晚上，他像往常一样在员工餐厅里吃饭，赵红也照例来找他一起吃，李壹拨拉着餐盘里一点荤腥气的没有的青菜，一直没有说话。女孩子总是念叨着要减肥，因而赵红的晚饭更加清淡，他俩的餐盘拼在一起就像是用来喂兔子的。

　　“你最近缺钱吗？”赵红问他，指了指他的餐盘。

　　“没有，没什么胃口。”李壹并不缺钱，只是在攒钱，既然联系不上赵囤囤，积攒一些资金成了他唯一获取安全感的方式。虽然他也不知道攒出一笔钱可以有什么用处，但是万一还能有摊牌的一天，他希望这一小笔钱可以给他们换来一些对抗窘迫的底气。

　　“是你跟我妈说的吧，编谎话让她有了安排我们结婚的打算。”没有用疑问句，事到如今李壹也清楚彼此的行事套路，这件事大概又是赵红暗地里操作摆了他一道。

　　“嗯。”被揭穿她也不慌张，仿佛自己才是坦荡荡的那个，尽管他们谁做的事情都上不了台面：“我怕夜长梦多，想早点定下来，早点定下来对你也好，你得把这件事定下来，才能腾出手去做别的。”

　　她从来说话体面，像个精明的商人，尽管她厌恶自己的爸爸，这点倒是跟对方学了个十足。李壹没有反驳些什么，事到如今他不想去揣测赵红暗藏了多少私心，这些事情一件件一桩桩是泄洪也好，是决堤也罢，总归是覆水难收了，他唯一难过的事情是，等赵囤囤再次接触到这些事情，大概只能是他收到婚礼请柬的那一刻。

　　到时候满堂宾客，不管是真相还是谎言，他都没有立场要求赵囤囤听进任何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