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池一家人》戏精牡丹

104、4-3 磨合

　　前些日子知道了儿子有女朋友，李嬢嬢恨不得大放鞭炮庆贺，但每当问到具体情况李壹总推脱搪塞着说不清楚，去跟隔壁张牡丹分享喜事时对方问起那女孩的具体情况她也只好一问三不知，李嬢嬢心里好奇又着急，又在老姐妹的催问下拉不下面子，于是一天三通电话问儿子情况，奈何让李壹吐露点儿消息就像挤牙膏，气得李嬢嬢在电话那头几乎要跳脚：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跟我说说能把你怎么样了？我也能帮你把把关嘛。”

　　“不是，我忙着呢。”

　　“就你忙。那行，我说不打搅你忙，让你把人家女娃娃联系方式给我，我们两个聊，你又不给，咋个，怕妈妈给你搅黄了啊？我不管，你要么给我说清楚你和人家到底怎么回事，要么就把人微信给我，妈妈自己去问，保证不影响你俩感情。”

　　哪有什么感情可以影响的。李壹头疼不已。他使出浑身解数推脱了几天，却没想到越发激起了妈妈的胜负欲和好奇心，电话跟催命似的，甚至说她要抽空来学校看看李壹，吓得李壹险些撂下电话举手投降，万般无奈只好交出了赵红的微信。

　　他征求赵红意见时对方倒是觉得没什么，还保证说一定不会露馅，让李壹不用担心，忙自己的事情就好。

　　之后李壹真的心无旁骛忙了一周，这一周没有人搅扰，他甚至忘了这件事，难得得闲，回想起来才恍然感觉到一种憋闷和不安。他正担心着，手机就有心电感应似的跳出了来自妈妈的电话。

　　“妈，你一周没打电话了，家里没什么事吧？”

　　“家里能有什么事？你这个娃娃，天天盼到家里出事可还能行？”不是错觉，李壹听见自己妈妈语调里的快活呼之欲出，他正想着家里最近可能会有什么喜事，就听见妈妈的夸奖从听筒里传出来：“你小子眼光还可以哈，人家赵红是个好姑娘，天天陪妈聊天，跟我说你学校的那些事，体贴热心得很哦。到底是女娃娃乖一些，我养你二十多年了，也没见你陪我说过几句体己话。”

　　李嬢嬢两句话把事情讲了清楚，李壹的世界最近颇为安静不过是因为里面的人不是被他赶了出去，就是相互组团各自为政，倒是让他这个风暴中心落了个清闲。

　　他心里百味杂陈：“你喜欢女孩当初别要我，要个女儿多好啊。”这句话太不讲道理，心口郁结的那点气总归是没有平缓地吐出去，李壹没发现自己无理的情况下还要搅上三分。

　　“你这孩子咋听不懂好赖话呢？我是说人家赵红不错，你在自己身上搅和什么？”李嬢嬢心情不错，没听出儿子话里话外的别扭，只当他是从小闹腾惯了：“有时间把她带回家来和妈妈见见面，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肘子。”这两个字就在嘴边，李壹想要咽回去已经来不及了。

　　“晓得了，你从小就馋酱肘子，正好市场里开了一家新的酱肉店，你带赵红回来，妈妈买给你们吃。”

　　他不馋那个，只是赵囤囤那么喜欢吃，就算小时候不懂爱屋及乌，也总想把他感兴趣的东西看到眼里尝到嘴里。

　　“新店？我喜欢以前一直吃的那家。”

　　赵囤囤吃肘子直接上手，连塑料手套都不喜欢戴，吃完一次过后，余香能“绕手指三日不绝”，他自己丢人兮兮地闻就算了，还喜欢把手伸到李壹鼻子下面炫耀。分享的确是个美德，但有时候也不需要追求这么平均的我有你也有，有一回李壹被他烦的没辙，干脆逗他似的捏住赵囤囤的手腕，把他的手指含进了嘴里，还轻轻用牙咬了一下。这招果然管用，赵囤囤触电一般抽回手，给了他一脚就做呕吐状跑走了，以后再也没有试图向他分享过手上的香味。

　　不过那一次之后，李壹才算体会到了那家酱肘子的美味之处，恶趣味过后挠在心尖上的痒，其中的回味悠长是其他店面永远调制不出来的。

　　“那家呀？”李嬢嬢语气依然轻松，跟外地的儿子讲起身边的新鲜事：“老城区改造，那排铺面都拆了，那家肘子店不知道搬哪里去了。不光那家店，那边一起的鲜面店，粮油铺子和小商店都没了。”

　　“……”

　　城市发展和人的成长类似，人们常说新陈代谢七年之后，人就是与之前全然陌生的存在；类比过来城市应该也是这样，不停地拆除新建，路越来越宽，成吨的混凝土把之前的岁月痕迹全都浇筑瓷实了，几年之后虽然它仍然是归处，但和记忆中那个地方的关系也没有多少了。

　　我们会不停长大，我们记忆里的人事物会不停消散。

　　李壹在晚饭时间收到了赵红的信息，她说自己去外地看了偶像的演唱会，今天晚上的高铁回学校。

　　“本来不打算打扰你，但是买到的车票有点晚，十点多才到站，我一个人不太敢打车，你能过来接我一下吗？”

　　合作关系好歹也能算一种关系，李壹没有拒绝的立场，何况社会新闻每天都在尖声指出这世道对单独在外的女孩有多么不友好。

　　李壹十点钟到的高铁站，出站口有不少人在等着，别人对亲友归来的期待看起来真诚无匹，这让混迹在其中的李壹有些尴尬。

　　车晚点了十分钟，李壹在人群中看到了从衣兜里艰难地翻找车票的赵红——她抱着一个大袋子，里面插着海报筒之类的长枪短炮，使她的行动更加不便。

　　“要我帮忙拿吗？”

　　“不用，”赵红调整双肩包的带子时也没舍得把手里领着的袋子放到地上：“谢谢你来接我。”

　　“应该的。”李壹看到那个袋子上印着一个当红的鲜肉偶像，他能认识仅仅是因为在虎扑上看到过那个人被一众直男网友贬损得一文不值：“你追星？没看出来。”

　　“要怎么样才看起来像追星的？”赵红笑着反问。

　　“……”李壹愣了一下，没能做出回答，他又问：“一个人出门看演唱会，你也挺疯的。”

　　“有网上认识的小姐妹一起，我们约了在那边见面，还有好几家后援会组织了活动，”她把手里的袋子拎高了一些，炫耀一般：“这些手幅、海报和小卡什么的，全是在后援会那领的。”像是为了显示自己的行为不算什么，她又补充说：“闲着也是闲着，能追追星也算一种乐趣了，我就是看这次离得近，凑热闹见网友心态去玩的，不算疯狂。之前网上认识一个女孩，爱豆去哪她追到哪。”

　　李壹摊了摊手：“问你一下，那些自称女友粉女生的是真觉得偶像能娶她们吗？”尽管他已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像是虚心求知，但是那种不理解之下轻蔑还是跑出来了一些。

　　赵红不是没有听出他若有若无的嘲讽，她笑了笑，说：“不玩游戏的人也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游戏氪金花那么多，不同的行事逻辑而已。就算明确知道不可能和爱豆在一起，但爱他这件事就是要弄得人尽皆知，这是很多追星女孩的逻辑和骄傲。”

　　骄傲吗？那不是更惨吗？李壹调动自己从小到大的教养，才让自己没把这句话问出去。如果赵囤囤在场，他们两个或许能就着这个话题吐槽两个小时。

　　如果赵囤囤在的话。

　　旁边的赵红也不再说话，他们两个难得在同时感受到彼此之间话不投机。

　　身边接到亲友的男男女女们亲昵地走在一起，他们之间又有多少人是可以相互理解的灵魂伴侣呢？李壹忽然觉得好笑。

　　建立世间万物运行规则的神一定跟人类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要不然它怎么会让两种谁也不能理解谁的生物共同生活繁衍后代？

　　“我得谢谢你。”下了出租车，往寝室走的路上，李壹突然开口。

　　“嗯？什么？”

　　“谢谢你陪我妈聊天，她有时候挺烦的，事儿多，不过我很久没见过她这么高兴了。”夜晚的风把人心都吹皱了，李壹话说得简短，不过很真诚。

　　“没有，阿姨人很好，也很热心。”赵红顿了顿，直到这阵风吹过：“而且我也挺擅长和她打交道的。”

　　“我妈说她想见见你，会不会太急了？”李壹问。

　　“巧了，我爸也想请你去我家玩，我还想着要怎么和你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