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童话之宝莲灯》孟莞尔

2、瑶池会仙家

　　我若早知杨戬这厮如此的混蛋，当初还不如干脆不用法力护体，叫翊圣那肥老头用法器弄死我算了。
　　原本我若是想恢复，怎么也得修养个大半年光景，而杨戬的那一句“祝我一臂之力”，便是只用了半天就让我所有的伤势好了个彻彻底底。趁着我重伤未愈毫无反抗能力，法力状若游丝之时，这货将我拉到院子里去，大袖一挥，化出三尖两刃枪来，抄起家伙只一枪便废了我的万年道行。
　　没有了神魔两家道法的冲突，他又强行运功，替我调理筋脉愈合伤口。不到半天的时间，我的筋脉已完全愈合，气息也顺畅了，只不过体内再无半点法力，若不是脑子里还存着些武功招式和护身的法诀，我这身子当真是与凡人无异了！
　　混蛋杨戬，你是神医，你最棒可以了吧！
　　杨戬看着我，面色淡然，纵然废了我万年法力，也只淡淡说了一句：“你可以恨我。”
　　虽然他是个混蛋，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恨他。是我自己技不如人败给翊圣，即便杨戬是在我虚弱无助的时候杀了我，也只能怪我时运不济，活该性命了结。
　　魔界从没有趁人之危一说，成王败寇，无论胜者以什么手段取胜，他始终是胜者，弱小者没有任何理由和资格博取他人的同情。怪只怪自己技不如人，真正的强者是不会在任何时候给他人可乘之机的。
　　没了法力之后，我活动了一下筋骨，却意外的发现，身子十分轻盈，甚至整个人感觉十分通透。魔界之道练的是杀伐，所修道法充满了戾气，相比杨戬替我调理筋脉时度给我的气息而言，略显沉重些。
　　我抬眼看他，笑着打趣道：“我们这算不算是，血脉相连了？”
　　杨戬既无奈又好笑，只得提醒我：“你还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
　　杨戬说，再过几日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他会带我上天庭。当然不是去游山玩水，领略天界大好河山的，是把我当做犯人押送上去。
　　那日我去璧荒山寻银岸仙草，谁知刚到璧荒就见有人尾随，也的确是我轻了敌，放眼现在的魔界，除却炎砓身边的火麒麟，谁人是我的对手？便没有将那尾随之人放在心上。谁知刚到山顶，翊圣就带了部下堵我去路。
　　他翊圣为何偏偏针对于我？莫不是看穿了我的身份？我转念想来，似又不对，若他知道我的身份，便更不应该下此狠手，若我死在天庭之人手上，岂不要挑起神魔两界的混战？
　　我虽不知杨戬与翊圣之间有什么恩怨，但也猜得出，怕是蟠桃会上将我往瑶池那么一扔，针对的定然是那翊圣真君。翊圣打着为三界除魔除害的旗号伤我，虽听上去正义凛然，细想来又十分可笑。魔族本为三界的一部分，又如何除得尽？不过是个蹩脚的借口，更况且这次翊圣并没有将我除去。
　　若这是翊圣未得圣旨私自的行为，并且着实未将我杀掉，有心之人便是有大文章可做了。
　　不过杨戬那混蛋说了，他只负责带我上去，至于玉帝如何定罪，我是否能活着走出瑶池，全凭我自己的造化。每每想到这，我就继续在心里腹诽杨戬一千次。
　　这里是杨戬在凡间的神祗，是一幢七进的宅子，很大。应该是杨戬封神后居住的地方。我在这里修养了两天，这期间杨戬没有回来过，这里又冷清得吓人。直到第三天，他才来。这次倒是换了一身装束，墨发已束起，带了镂银三山飞凤冠，一身银甲大氅，周身尽显威严与天家气派。
　　我看着他，额间一抹金色流云纹晶亮夺目，透着星星斑斑的仙泽。
　　我悄然一笑，这样的杨戬倒是给人以不寒而栗的威仪，像极了典籍中所写的那个曾击败罗诚的战神，却不太像传闻中所说的翻云覆雨，冷血无情的王。
　　他没说话，面上冷漠，一手牵制住我的手腕，大氅一挥，便腾云飞升上天。我一个法力尽失的人，自然像个小鸡一样任他左右，只是他力道甚大，抓得我生疼。
　　我不满：“你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我又不会跑！”
　　他瞪了我一眼，手上力道丝毫没减，说了一句让我差点没有吐血的话：“做戏便要做全套。”随即身影一闪，速度极快地进了南天门，守门的两个小将急急跑来拦，待看到是二郎神却又吓得瑟缩了回去。杨戬直直擒着我直达瑶池，蟠桃盛会已开席良久，众仙各自饮酒，倒是一派欢乐之气。
　　杨戬大手一甩，我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瑶池的玉阶上，膝盖咚的一声，像生生震碎了一般疼痛。好吧，我算是看透了，想让这杨戬怜香惜玉，除非……
　　我不知这里众多仙女哪一位是嫦娥，就偷瞄了一眼广寒宫的方向，忍不住暗自笑起来。
　　“杨戬，这蟠桃会都开了一半了，你怎么才来呀？”座上的玉帝醉眼迷离，却第一个注意到杨戬，好似不经意地瞟了我一眼，又端起他御制的酒杯。
　　杨戬正色道：“启禀陛下和娘娘，本王有要事与众仙讨议。”
　　杨戬话一出口，语气似沉钟震荡在瑶池之上，几个洒扫的天奴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连连应诺着退了出去。殿上只留有一干有品级的仙人。
　　我抬眼，凝视着负手而立的杨戬，众人都如我一般盯着他，只见杨戬仿若闻所未闻，依旧站在那里不动声色，面如寒冰。
　　我半跪半坐在地上，见暂时没有人理我，干脆换了个舒适的姿势，打量起宝殿之上的个中女仙来，有的温婉，有的柔美，有的刚毅，有的美艳，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有的笑靥如花谄媚讨好。风姿各异，细看，又都不是等闲之辈。
　　可能是因为杨戬的缘故，我总想着找找广寒宫嫦娥究竟是哪一位，却又无法确定。忽然暗自叹口气，想来他也是可怜之人。
　　“杨戬，何事奏禀啊？”还是玉帝半醉半梦的一声呵斥，我抬眼去瞧，那玉帝头戴金冠，慈眉善目地居于宝座，看似和蔼，却似又有什么不似表面那般的地方。
　　只见杨戬泰然自若，拱手答道：“陛下，娘娘。臣于两日前凡界璧荒山上，捉拿一魔族女。”说罢，看了我一眼。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投向我。一瞬间我倒不知该如何摆弄我的表情才好了，不自觉地低下头去。似乎，有些丢人啊，杨戬，你弄这么一出下来，我不要面子的啊？
　　“哦？”玉帝也眯着眼睛看向我，漫不经心地道：“这点小事，你私下处置就好了嘛。”
　　我又偷偷看向杨戬，只见他接着道：“臣本以为此事不必惊动陛下，已自作主张废去这女魔的法力，本欲将她打入轮回，可转念一想，又有不妥。”
　　这番说辞虽在意料之中，但我还是不自觉地有些佩服，他当真是一句谎话也没有的。我浅笑着，不由自主地望向站在一旁的翊圣保德真君，见他虽表面平静，眉宇间也隐着一份难以捕捉的慌乱。
　　玉帝问：“如何不妥？”
　　杨戬看了翊圣一眼道：“此女，并非臣所擒获，臣若私自惩处了，倒有抢功之嫌。”
　　众人议论纷纷，或是看戏，或是鄙夷，总之无人得知这杨戬究竟想要干什么？为了功名竟滑稽到蟠桃会上为了区区一个小魔邀功请赏？
　　玉帝还未说话，我却有点忍不住忽的笑出声来，引得一众人复又向我看来。王母奇道：“你笑什么？”
　　我有点尴尬，做惯了无拘无束的主子，这阶下囚的规矩我还真有点不太适应。我向杨戬睃了一眼，见他也向我看来，索性做戏要做全套嘛，这是他说的。
　　我道：“我……咳，小女长在魔界，不曾有上过天，今日有幸进了瑶池，见识了蟠桃盛会，想不到故人原是天界之神，着实有趣。”
　　王母脸色一沉，眼神凌厉地扫过一众仙家，问道：“哪位是你的故人？”
　　我忍不住眼神总在杨戬身上打转转，忽的抬手一指，落在角落里身穿白色仙裙的长发女子身上，杨戬忽然没了习惯的沉稳，急急怒呵一声：“胡闹！”
　　我手指顿了顿，终是未停在那女子身上，向他报以幸灾乐祸的一笑，转身指向翊圣。
　　我笑嘻嘻地问：“这位大神可是在魔界有什么亲戚？同胞兄弟？魔界有位名唤羽王的军师，你可认识？”
　　王母的不善已显于脸上，玉帝不可置信地看看我，又看了看翊圣：“羽王？军师？”
　　我笑着，虽是胡诌，但眼里没有半分犹豫，尽是真诚：“是啊，就是羽毛的羽，天王的王。魔界新君上位之时，魔族朝拜，我曾见过他们一眼，那个叫羽王的，马屁拍的叫一个响亮，恭维之话不绝于耳，我记的真着呢，那人确实长着一张同这位大神一模一样的脸啊。不知这位大神可记得我？”
　　翊圣翊圣，把这二字拆开来，各取半边，可不就是羽毛的羽，天王的王？
　　我暗笑着偷偷朝杨戬眨了眨眼睛，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普天之下能把瞎话说得这样有水准的，恐怕魔界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杨戬却看也不看我一眼，依旧面色从容，话语之中似是恭谦，又给人以不卑不亢的感觉：“臣正要禀告陛下娘娘，那日臣去璧荒一带巡查，正见翊圣真君在和此女交谈，言语间似有争执，后恼羞成怒一掌击在此女身上，此女重伤仿若断气，臣事后仔细查看才发现她尚有一息，这才废了她的法力带上天来请陛下和娘娘定夺。”
　　玉帝听了却没有想象的那般震怒，竟是笑呵呵的。王母倒是脸色阴霾，不由得问我：“他可曾重伤于你？”
　　“重伤？没有啊……”我佯装惊讶地看向翊圣，忽的用双手捂着头，好似头疼剧烈般将身子蜷缩成一团，嘴里断断续续地喊着：“没……他……我……”
　　杨戬见状无奈暗叹了口气，疾步上前来在我的穴道上匆匆几点，我只得不再装头痛了，却忽然觉得周身奇痒难耐，欲笑不得。我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混蛋定是点了我的痒穴：好你个杨戬，我这么帮你，你还报复我！你最好祈祷我永远也别恢复法力，否则有朝一日我定将你碎尸万段了去！
　　杨戬却仿若未闻，淡定地拱手道：“娘娘，此女被高人施法，抹去了在壁荒山当日的记忆，若是强行回忆，怕是会精神错乱。”
　　“翊圣！”王母怒火中烧。
　　翊圣急急上前跪下辩驳：“陛下，小神冤枉！小神根本不认识什么王什么羽，也从未下界见过这个女魔，请陛下明鉴啊！”
　　从未下界见过我？亏得这人长了张肥硕得大嘴，怎的说起瞎话来竟有我的三分风度。若没有你，本姑娘岂会筋脉俱断，险些丢了性命，然后又被杨戬钻了空子，生生废去万年修为？
　　王母似乎也还想说什么，玉帝忽然道：“翊圣也是天庭的老人了，物有相似人有相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娘娘？”
　　王母看了杨戬一眼，终是欲言又止。我的心里却一急，就这样就完了？杨戬费那么大劲把我弄上天去，却一句话就被玉帝给打发了？那翊圣老儿看上去可分毫都没受到波及啊。
　　顾不得许多，我便开始思索起自己来，如何开脱呢？总不能让杨戬当完枪使再交给玉帝处置？堕入轮回？这蟠桃盛宴上一众仙家可都看着呢！
　　我忙道：“陛下……小女有一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