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泱》Dorisqaq

3、第三章

　　五月五，是南襄国的兴国之日，而整个五月，便是南襄国的兴国之月。
　　八年前的这个时候，百泱为了给这南襄国续国运，耗了几十年的修为改了南襄国的运气，被南襄国的百姓尊为了神女。
　　那个时候也不知怎的，前一刻还想着要废了那杀了自己一命的长孙南炙，下一刻看到自己看着这成长起来的南襄国如今落到亡国的田地，便再也不忍心放手不管。
　　传说花妖修炼近千年便可飞升至仙，百泱本来想着再过个五百多年，自己终于就可以至仙家那一处了，
　　现在看来，总共算起来散了近百年修为，怕是又要重新来过了。
　　“神女，徒国觐见。”
　　百泱看着城外浩浩荡荡的徒国队伍，忽然有些许紧张。若那女帝真的是花神繁芝，那她必定知晓自己的身世。
　　卜凉站在一旁，顺着队伍看去，想尽力的看清那女帝的样貌。
　　“你不必如此看那女帝的样貌。”百泱撇了一眼一旁东张西望看起来颇为不正经的卜凉。“她即是神，必会隐藏自己的容貌。”
　　“我岂是关心容貌的人！”卜凉瞪了她一眼，啪的一下收了折扇。“可听你这么说，是确定她就是花神繁芝了？”
　　百泱凝神，舜然，一股浓烈的香气随衣袖散去城下。
　　香气刚到城外，还未接近徒族的队伍，便瞬间被一股精纯的法力弹了回来。
　　百泱有些颤抖的收敛了周身的花香。一双凤眼激动却又小心翼翼的看着队伍中那名女子。费力的压下那回弹的神力。
　　“便是她了。”

　　大殿内，歌舞升平。
　　百泱坐在南炙的身侧，观察着女帝的一举一动。
　　“众臣子”南炙端起酒樽敬向徒族“愿我们两族永无战事，国泰平安。”南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下面的徒族人也都欢喜的干了这杯代表了两族友谊之酒。
　　“徒君。”满上了酒杯，南炙转向了那至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情动作的女帝。“今日这一杯，我长孙南炙就此立下誓言，若非徒族进犯，我南襄国，约十年之交，永无战事。”
　　女帝端起酒樽，掩手尽数喝下。“我忆起那年初见你长孙君上，周身戾气，显得狂躁不安。如今看来，却是这般稳重内敛，”她看向了我“可是这传闻救了南襄国的神女，有何仙家法术可使人变换本性？”
　　此番话听来像是讲南炙如今像个有为的君王。可却是在讽刺他的本性。百泱心中略有些不快。看那女帝的眼里，也就露出了些许的不满。
　　“听闻这位神女法力一施，这西荒的山脉都震了一震，侵南襄国那小小邻国更是瞬间便化做灰烬，连战士的尸首都不见。女帝面无波澜的看着百泱。“如今可见到神女本尊，甚感荣幸。”女帝起身，行了跪拜之礼。
　　“女君说笑了”百泱站起身回敬了女帝的跪拜之礼。“我南襄国的长孙君上，向来如此沉稳。只不过女君见时，怕是君上还只是个孩童罢了。”百泱抬眼，略带笑意的眯起了那双凤眼，看着女帝。“本尊虽被称为神女，其实也没什么威慑四方的法力。只是…”百泱抬手，化了一缕浓浓的芝草香气，散在了这大殿中“只是会些安神修心的小法术，”百泱闭着眼睛，故作陶醉的闻了闻“徒君，这香气，可还讨您欢喜？”
　　女帝低头了然于心的笑了笑“甚是欢喜。今日有幸参加南襄国的兴国之月，还能同贵国达成如此盟约，一览长孙君上和神女的风采，我繁芝，我徒族上下，真是三生有幸。日后若是有何请求，本君必当鼎力相助。
　　百泱余光看到南炙愣了一下，随即便舒展了笑容。“本君竟还不知，徒君的真名讳，是繁芝。此名听来甚是典雅。可否讨问一下，是哪两个字呢”
　　“繁花落尽，芝草白露。便是如此两字。”女帝说罢，拱手告辞。“近来族中事物繁多，本君便先走一步了。神女若是要寻些什么，就请直接祭法入那不周山便好。”女帝说罢，便起身走了。

　　百泱听了这番话，抬脚便去拦已经走出了殿外的女帝。
　　“你等等！”百泱挡在女帝的眼前“你说让我直接入那山？”
　　女帝依旧面无波澜“没错。”
　　“可…”百泱看着女帝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忽然有些胆怯“可是…上神，我的法力，连不周山的周围，都靠近不得啊，更别提进去了。”
　　女帝看着百泱，忽然浅浅的笑了笑。“听闻长孙皇子年幼时也是舞得一手好剑。神女何不带上君上一同前去呢。”女帝说罢便绕过竹千味，便告辞了。

　　百泱有些担忧。一个卜凉自己倒是能护好，可南炙本身元神就有些损伤，如今怕是会受不住那不周山汇聚的灵气。

　　大殿内，龙椅上的南炙正细细的看着百泱。
　　她都在那发了一个时辰的呆了。一边磨墨一边双眼放空。时不时还叹声气。
　　“最近你都很苦恼的样子。”南炙蘸了蘸笔尖，换了副折子。“若是因为担忧我的身体不能随你去不周山，”南炙抬眼看向百泱“你大可放心。你渡过修为给我，我又哪里会如此不堪一击。”
　　“可是你…”百泱放下手中的墨，坐到了龙椅上
　　“没有什么可是的。”南炙看着她为自己着紧的模样，心里深深的笑出了声响。“我一介帝王，还有妖的修为在身，岂会那般弱不禁风。”
　　“可是南炙”竹千味低下头，孩子一般低落得摆弄着衣角“我其实…我其实法力本身就是很弱的，”她撇了撇嘴，像是在说什么异常委屈又难过的事。“去那里，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们又该怎么办呢。”
　　百泱难过得努力忍住要掉下来的眼泪。自己是个妖，却弱得只能续个香最多也就只能闪个行。想保护的人一个都护不周全。
　　南炙揽过百泱“你忘了吗，繁芝不是说，我的剑舞得不错吗。你想，若是我那柄剑，有什么用处呢。”
　　“你那剑只不过就是把南襄国传国的剑而已，我都见过好多次了，根本没发现有什么奇特之处！”竹千味坐起身来。“你不要安慰我了！我要自己去不周山找那花神问个明白！”
　　说罢，百泱便闪回了自己的屋子。
　　南炙看着她消失的地方，面上的宠溺渐渐变成严肃。深深的在心底叹了口气。
　　看向了窗棂处供着的那柄佩剑。

　　长夜漫漫。梦境往返不断。

　　九天玄火。生灵涂炭。
　　心脏撕裂般的痛楚。
　　可那话从口出，却是寒冰如苦。
　　眼前的这女子，就要亡了。
　　胸腔内翻江倒海的痛楚。一口闷血就要破口而出。
　　生生的咽了回去。
　　依旧是面若冰霜般的样子立在这炼狱之上。
　　她必须死。
　　我一心欢喜的这眼前的女子。
　　她必须死。

　　破晓了。天微亮。
　　南炙满头是汗的坐在地上。头倚着床边。
　　双眸黯淡无光的看着天边刚刚露出的一缕朝阳。
　　这梦。随着百泱的到来，它便也跟着来了。小心翼翼的，瞒了她近十载。
　　南炙很清楚。梦中那女子，就是百泱。
　　究竟为什么自己非要她命不可。究竟发生了什么。梦中的事情，又是何时发生的。
　　全都不知晓。全都不。
　　每每感觉到梦中百泱对自己深刻的恨意和刻骨的失望，就变得愈来愈想在如今的日子里对她好一点。再宠溺一点。
　　怕是这对她满到溢出的爱，要往返不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