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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三更。
      天还未亮,百泱便悄悄的闪行到了西荒泑泽。绝不能让那两个凡人一起跟来。
      竹千味咬了咬牙,整理整理衣袖,便一狠心,往那泑泽的浓雾处祭出了一缕香气。
      西荒泑泽在那不周山的东面,沼泽上喷涌着的浑浑泡泡的宏大水声就可将一般凡人的五脏六腑全都震碎。百泱一缕法力祭出,刹时那喷涌的水汽便不见了踪影。可是自己也被那水声震得内脏受了些损伤。
      百泱抬起衣袖随意的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不服气的看着眼前没了水汽露出了丑陋面貌的泑泽。黑乎乎的一大片沼泽地,让人看着就想吐。
      本来就法力不精,受了些伤的百泱便不能闪行去泑泽后的不周山了。看着就近在咫尺的山脉,竹千味真是觉得自己活的这三百多年都是白白浪费了。哪有个妖连闪行都做不到的,说出去不被笑话死才怪!
      “百泱!”不远处一个一身白袍的人走了过来。“你不能闪行便改日再来,你在这儿强撑着身子算是脑子也坏掉了吗?”
      百泱放下刚刚一直在尽全力祭法力的手,纳闷谁还会没事儿来这泑泽散步。一转身,发现竟是她那一百多年未见了的师父。
      “我可想死您了!”百泱一个熊抱就扑了过去。
      “都五百多岁了。也该矜持些了,你个小花妖光天化日下跟我一介山神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此人便是天地九德之气所生,掌管蠃母山的神帝长乘。百年前百泱便是在蠃母山的溪流中被神帝长乘收留教养的。
      “我将你扔去尘间体验凡尘俗事,你怎么一百多年了都不回来?”长乘拍了拍被百泱弄皱的衣袍,有些埋怨的问道。
      “师父,我本来是应该回去了的。可刚好南襄国有难,我便去帮着人家去了。”百泱弩着嘴讨好般笑嘻嘻的抓过他的衣袖,左右扯了扯。
      长乘看了看跟自己撒娇的竹千味,叹了口气。“那如今结下的那缘,你是打算如何处理?”
      百泱愣了愣,随即便笑开了的昂头看着长乘“师父您说什么呢,我哪里来的什么缘啊,我就救个国而已啦,我…”
      “长孙南炙于你命理不合。百泱,你可知道,那男子持氏歙剑,便绝非凡人。”
      “氏歙剑?”百泱皱了皱眉。她从未听过这把剑的名字,师父未曾讲过,在凡间也未曾听过。“南炙手中的那把是南襄国传至今的剑,我也看过那把剑,并未有任何奇特之处啊。”
      “氏歙剑是剑择人,又岂是一般可以用来传国的剑。”长乘渡着步子说到。“他来了,你便知晓那剑竟有何灵犀了。”长乘停下脚步盯着远方看了一会儿。“那两人来了。”
      “百泱!你怎么能自己跑来!故意把我和南炙用香迷得昏睡这么长时间!”卜凉一身青衣依旧配了把折扇,在这阴雨的泑泽旁衬得清冷秀气。
      “我都弱得不能闪现了!当然要自己来了!带着你们两个的话,我岂不是要死在这里!”百泱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而一旁的长乘,却是从一开始便观察着南炙手中的那把长剑。
      氏歙剑,这把一旦真正出鞘便会斩断世间万物的古剑,千万年来都只追随一人。
      见剑如见人。
      可眼前这少年,却怎样看来都不像是能够持氏歙剑的人。剑拥有能够斩断世间万物的力量,持剑者的法力也必定与之相媲。可如今看来,氏歙剑并没有认了他做主人的样子。
      “你便是长孙南炙?”长乘问道。
      “在下便是。”南炙拱手行了礼。“不知阁下是…”
      “他是我师父,神帝长乘!”百泱不经意间又上前扯住了长乘垂下的雪白衣袖。
      “在下拜见山神。”卜凉和南炙听见眼前这气质不凡的男子便是神帝长乘,纷纷行了跪拜之礼。
      “千味,没想到你这么厉害,竟然认了神帝做师父!”卜凉悄悄在百泱的耳边说道。“我听说这神帝是万物孕育出来的,天生便有世间最精纯的内力,连修炼这步都可以直接免了啊!你一个小妖,法力还这么弱,师父不嫌弃你吗!”
      “师父!”百泱扯着长乘的衣袖来回乱晃,“师父你嫌弃我吗!”
      长乘看了眼自己被这小徒弟越扯越长的衣襟,无奈的摆了摆手,“我没有嫌弃你的时候你都如此这般,我若是真的嫌弃了你,我这衣袖岂不是要遭殃了。”
      长乘收回衣袖,朝前走一步,只轻轻眯了眯双眼,刹时间泑泽上方便电闪雷鸣。一道天降的白光从泑泽尽头处劈来,直达众人脚下。
      “长孙南炙。”长乘转身看向南炙,“你提内力至右手,然后通过剑插入这白光中的土壤。泑泽是天地万物之纯力转化,但花神注入了自身修为后,我便不可破除封印。天下唯有你这把可灭万物的氏歙剑才可过这沼泽。”
      南炙晃了下神,随即便闭上双眼集中神识,慢慢凝聚内力至剑中。
      “师父,南炙的筋脉还没有恢复,现在就要御氏歙剑是不是太勉强了。”百泱担心的问道。
      “不怕,他比你所想的,要强大的多。”长乘意味深长的说。
      随着南炙的内力聚集的越来越集中,插入土壤中的氏歙剑微微有些颤动了。泑泽中的巨大水泡也开始纷纷破碎,长乘筑起结界,以防竹千味和卜凉被振得肝肠寸断。
      天比来的时候更加阴暗了。大片的乌云笼罩着氏歙剑的上方,那道白光显得愈发耀眼。
      南炙一声闷哼,嘴角处渗出丝丝鲜血。
      “南炙!”百泱冲到南炙身边,却不成想被长乘的结界弹了回来。“师父!不能这么下去了!南炙撑不下去了!”百泱急的快要哭出来。
      长乘望着结界外驱动着氏歙剑的南炙,又看了看天地间的变化。“快了。他马上就成功了。”
      话语刚落,便也有一道白光从氏歙剑插入的土壤下爆出,顺着长乘的白光一路劈向泑泽的尽头,不同的是,所过之处,万物皆化作无。
      整片泑泽瞬时间全部消失在了眼前。
      长乘拦住又要冲过去的百泱。“再等等,你若是现在过去,会像那泑泽一样化作无。只要持剑者还未平息心中神识,氏歙剑方圆十里内,入者皆化无。”
      南炙持着长剑,立在广阔的天地间。仿佛煞神般,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氏歙剑散发的剑气愈发逼人,周围的草木纷纷被其卷入,后化作虚无。
      一丝银光划过南炙持剑的右手腕处,献血滴落处,瞬间被氏歙剑吸入。随即剑身便是一阵剧烈的抖动。
      “师父!”百泱不可思议的看向长承,刚才的银针便是师父祭出的。长承那带着杀意甚至有些许恐慌的脸,她这百年来从未见过。
      长承又将结界固了一层,自己站在结界外,双手一叠,便召唤出了在轩辕丘的上古神兽钦原。
      氏歙剑吸入了血液后白光大涨,剑身巨大的轰鸣声已经快要震碎长承的结界。
      南炙强忍着筋脉断裂的痛楚,跪在了剑旁。“不必。”他看了眼长承唤出的钦原。“它已认我。待我控制神识便好。”
      慢慢的,剑身停止了轰鸣。白光也重新回到了氏歙剑中。
      上空的乌云散开后,阳光便也第一次照向了这西荒泑泽。
      “南炙!”百泱冲上前去,想要扶起依旧跪在地上承受着反噬之苦的南炙。
      “繁芝的法力变强了太多。这是我未曾料到的。他的经脉暂且受了些损伤,怕是要恢复些时日了。”
      长承话音刚落,百泱反手便是十年修为渡了过去。
      “胡闹!”长承抱住渡过修为后虚弱的百泱,一丝愁眉掠过眉心。探了下她仅剩的三成修为,和积下的旧伤,一阵心疼。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徒弟如今为了一个男人将自己的百年修为搞成这样,长承也不知道自己心中这份感情是心疼还是气愤。眼下两个人都倒下了,剩下卜凉一个人在一旁,“你好歹也是个将军,看不住一个女孩子半夜跑出来为你办事吗!”长承气不打一出来,只能朝卜凉发。
      卜凉很委屈。可又不敢还嘴。
      “百泱,”长承抿着唇,眉间微皱的看着怀中清醒了些的竹千味。“你若是再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便把你锁在轩辕丘,让你终生照顾钦原鸟!”一旁的钦原鸟听了不开心的用头碰了碰长承的后背。
      “师父,我没事。”百泱看向身后正打坐恢复经脉的南炙,唇间不自觉的露出了欣慰的笑意。心里这种感觉应该就是喜欢吧。喜欢南炙。喜欢他所有的样子。害怕他受伤。要拼尽全力护他周全。尽自己最大的力量保护他的家。
      可我又是为什么喜欢上他呢。百泱想。没有任何理由啊。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长承看着百泱的模样,叹了口气,右手在眉间划过,一只银色的铃铛便锁在了钦原鸟的腿上。“你同长孙南炙,随着钦原鸟走,便能找到想要的东西。”长承同卜凉说道。“余下的路程恕我这小徒弟不能与你们前行了。她尘间的劫已历完,该随我回贏母山了。”他抱起正在发呆的百泱,转身便走了。

      嬴母山顶,仙雾缭绕。长乘怀中的百泱早在归来的途中便被他故意弄得昏睡不醒了。这会儿睡的正香,嘴里却还嘀咕着长孙南炙的名字。长乘不是很开心。这名字她都低估了一路了,刚刚也见到了那人,除了他手中的那把剑,长乘怎么都不觉得他长孙南炙是个吸引人的男子,再多说一点也就勉强容貌还不错,可从小调教她,作为一个妖也算是阅尽这凡间的人了,何况自己日日夜夜都能见到的师父在神世中的长相也是个一等一的容貌,怎么就惦念一个尘世的君王不放。
      长承看着在自己怀中睡得安稳的少女,心中忽然回忆起了太多她小时候的故事。
      流落在山中被刚采完草药回家的自己发现。也是这样子抱她回来的。坐在这汇聚了日月精华的山顶上,她紧皱的眉头,当时还是小小的年纪,头发也还没有这般长。嘴里也是嘀咕着什么,法力弱得像个凡人,却又拥有不可估量到可怕的神力。
      长乘作为一介神帝,自然是晓得这个误入山林的小花妖的真正身世。
      可天地万物,包罗万象,生命拥有千百种命运,却都是独一无二不可逆行的。知晓又能怎样呢。多年前的星夜长乘也是如此替她担忧的。担忧她本该繁花似锦的前程,担忧她本该深爱着的过往。
      不自觉的,便长长的叹了口气。
      惊醒了迷迷糊糊睡着的竹千味。眼前云雾缭绕,她便想都不用就知晓自己又回到了多年不见的瀛母山。心中一阵绞痛。
      “南炙呢?”她晃晃悠悠的撑起身,着急的问长乘,言语间甚至有些许的责问,“你怎么可以把我带回来了!那里有多危险,南炙还未能控制氏歙剑,他还要保护卜凉,他…”
      “跪下!”长乘右手一挥,百泱便被他扫来的内力一击跪了下去。“孽徒!”长乘站起身,动了怒。“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父!”
      百泱被那一掌的内力击得内脏疼痛难忍,师父从未打过她,虽然知道师父的修为是天造地设般极高,可却未想过只随手一挥无意间放出的内力也这般强劲。百泱一手撑着地,有些支撑不下去。“徒儿知错,不该那般同师父讲话。请师父责罚。”
      长乘看着被自己打伤的百泱,心中倒是惊了一下,气也突然就消退了下去。
      “他不是你该喜欢的人。”长乘看着跪在地上高高昂着头看着自己的百泱。“你要放下他。”
      “我只不过是喜欢他,为何还要有该与不该,”百泱看着长乘的眼里不自觉的便蓄起了点点泪光。
      长乘转过身。虽是为她好,可心中却也翻江倒海般苦涩。“这世间,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得偿所愿。”
      “不对!”百泱有些激动。“这世间不可得偿所愿的感情都是因为退缩!我在尘间走了一遭,人们害怕的事情有很多,每天都会有很多种的顾忌。都是因为软弱退缩!”
      长乘轻轻的闭上了双眼。感到有些疲惫。他又何尝不知人们的软弱,天命难违,人又该如何才能强大起来。
      “服下它,我送你去昆仑山巅睡一夜吧。”长乘将刚炼好的丹丸浮在百泱的眼前。“南炙那边你且安心,我会安排妥当的。”

      空中繁星璀璨。这里是世间的至高点。数百万年前,就连长乘还未到这世间时,昆仑巅便屹立在此了。长乘粗略的数了数,还是摇了摇头。这是第几个年头了?再过些年,怕是自己连这个徒弟收了多久,都算不清楚了吧。
      “师父?”百泱吃过丹药后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她半躺在一旁的横石上,月光照着她,那身长发衬着朦胧轻盈的五官,美得甚是惊人。
      “把你那身香气敛了吧。”长乘轻声说道。“为师还要你一个花妖来续香凝神吗。”
      “师父,”百泱自顾自的继续唤着长乘。昏昏欲睡。
      “你要说什么?”长乘微微皱了下眉头。
      “师父,”百泱看到长乘有些恼怒的样子,噗的笑了一下。“师父你在这月光下,看起来真美。”
      长乘愣了一下。知道自己这个徒弟自小顽皮,话从口出从来都是不遮不掩语出惊人。但是,长乘也从未想到她能这么放肆。“美不是一个用来形容男人的字。”长乘转回身,有些慌张的看了看星空。
      “美怎么不能,美是一个万般皆可的字,世间万物都可形容!”百泱不满的撅了下嘴。
      长乘忽然不知道应该接些什么话。
      空气忽然很安静,好像可以听到星的闪烁。
      万物皆空。香气依旧未散。
      “你也是。”半晌后,执拗了半晌后的长乘低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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