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变继母》红雨春秋

11、第十一章'糖弹"

　　这年年末，于慈善被乡政府提名为县十大“招商引资优秀企业家”候选人和县人大代表候选人。报纸和电视台公示后，有人向新闻媒体和县委反映情况：于慈善虽然在招商引资和企业管理方面取得了一些成绩，但是，他在对待和处理去世职工韩大成遗属的困难方面不但不帮忙，还打击，群众反映强烈，社会影响极坏，不具备优秀企业家称号和人大代表资格。具体事例如下：韩大成去世后，他的妻子金六妮去找于慈善借钱，解决小女儿上大学的困难。于慈善不但不借钱，反而讽刺挖苦金六妮，说：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既然没有钱，还要再送一个小女儿上大学。一家供四个大学生读书，就是我也养活不起呀！另据可靠消息称，于慈善至今还欠韩大成进厂干活时交的200元押金赖着不给……我们认为评这样的企业家，就是给政府抹黑！
　　经调查属实，上级部门很快抹去了于慈善的县人大代表和评选“优秀企业家”候选人资格。
　　消息一经媒体公布，于慈善很无颜面，心里琢磨：他妈的，是谁在背后瞎捣鼓，捅我的漏子？这人肯定与我有仇。不是有仇，也是恨我……他妈的金六妮这坏女人唯恐天下不乱！
　　没住上几天，于慈善开着小轿车去找金六妮。他换下了西装，穿上了工作服，显得非常平和亲近，一进门笑嘻嘻地问：“六妮嫂子今儿我来见你，不会黑你眼吧？”
　　“你看于老板怎么这样说话呢。你来我家是瞧起我，怎么会黑眼呢？我和你一无冤，二无仇，大成活着的时候，天天跟你在场子里干活，我应该感恩才对，怎么会翻脸不认人呢！”于慈善听着金六妮的解释，这才“哦哦”两声，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就好，这就好么。”。
　　“于经理今儿来，相必是有事吧？”六妮问。
　　“我我，我吗，没事，没事的，没啥大事。”他结结巴巴，刚停下，很快又改口说，“我这来吗，是想问问你，家里有什么困难没有？”
　　“谢谢于老板，我挺好的，什么困难也没有。孩子上学走了，地里的活干完了，啥心事也没有了。”
　　“这就好，这就好。”于慈善随口应道。然后，又自作聪明的解释道，“不过上次你到场子借钱的事，我想说明一下，当时我确实真没有钱，话说得也不好听，不应该那样对待你，我这人就是缺乏修养，是个直筒子人，心里怎么想，嘴里就说出来，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这事我早撂脑后了。借钱是自愿，没钱不能逼人所难。我怎么会有成见呢？”
　　“不，你听我说呀!”于慈善点上火深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了重重的一道烟雾。“这事闹大了，不知谁给捅到县委县政府那去了。”他看看金六妮不自然的脸色，继续说，“不知谁他妈的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告状说我致富看不起穷人，不扶贫济困，没有企业家的慈善风度等等……我冤啊六妮，你说我什么时候打击过你，你应该是知道的。……这下子可好，我的荣誉称号，我的代表资格全废了……”
　　“这怎么能呢？你没钱借给我，没有错呀？”六妮接着说，“这事就怪了，我回来后借钱的事对谁也没说。连小金菊也没告诉她。别人怎么会知道呢？再说回来，借贷是两家的事，有多方面的原因。怎么能单挑你一人的不是！”
　　“这就怪了。你要是不说，那肯定是场子里有人告状，不然上面怎么会知道？”

　　回来后，于慈善又找到场里有关人员逐一核实。他们都说不知道，没听说过此事，更不会向上级部门反映。
　　于慈善查不出个道道，心里老是堵得慌。他想：“这小子坏透了，告我的黑状，我饶不了他！”
　　于慈善要把有人报复他这件事对老婆说说，商量商量对策。
　　这天晚上，于慈善在外面喝了酒，心情有些兴奋。他回来有10点多了。老婆于梅正在看电视连续剧《闯关东》惊险情节，于慈善把电视“咔吧”一声关了。
　　“你喝醉了？”于梅说着，又把电视打开。
　　“不，不，你上床来，我有事和你……”
　　“不要脸，在外面玩小姐，又回家想好事，快滚！”于梅没好气地说。
　　“哪里，哪里呢老婆？你误会，误会了。真的，我有要事对你说。”
　　“有事就说吧。”于梅眼盯着电视，嘴在说话。
　　于慈善又要关掉电视，被于梅一把他推开。于慈善只好坐在于梅身旁。于梅看他坐下来，把电视音频调小点，“有事你说吧。”
　　“你知道吗梅子，我参评的优秀企业家候选人和县人大代表候选人资格全被抹去了。不知道是哪个小人告了我的黑状，报复我，”于慈善正在发泄气愤，老婆插上嘴，“还有脸说呢。我早知道了，当天文件一下，报纸一登，有人就报告了我。”
　　“是吗，是吗，是谁这么快，这么快就汇报了？”
　　“反正有人报信，你就甭管是谁。”
　　“你分析一下，是谁这么坏，想把我一下子告倒？”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你在场里管几百人都不知道，我能知道吗？”
　　“私下我了解不少人，包括场里的，还有金六妮我都亲自问了，他们都说不知道。”
　　“你傻瓜呀。谁能当你的面承认。”
　　“你说这事倒霉不倒霉。他妈的我辛辛苦苦干了这几年，刚干出点成绩，做出了贡献，登上乡里的税利大户。乡领导把我的名字也报上去了，咱也想出头露面，站在人前。有人就在前面挡道，阻挠陷害我，你看这人多么恶毒，早晚我要报仇！”
　　“别说狂话了。还是从你自身找原因吧。”于梅没好气地说。
　　“我自身，我自身怎么了。我哪里做错了。今年场子利税增长30%以上，工人奖金也大幅度提高，叫我再怎么干！”
　　于梅把电视咔吧一声关了，室内静下来。
　　“我有时说你不要乱讲话，注意影响，好歹你还是几百人的领导，还不服气呢。你这嘴吃亏就在不会说话。活干了，事做了，还不讨好。随便一句话就把人得罪了。你倒想想有没有这事？”于梅开门见山地指出来。
　　“怎么越听越糊涂呢？我得罪谁了？你就干脆点出来说了吧。别转弯抹角兜圈子。”于慈善满嘴冒着酒气，不悦地说。
　　“今年秋天，金菊考上了大学，金六妮找你借钱，你是怎么对她说的？有没有这事？”
　　“找我借过钱不假。‘我说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六妮？……家里不景气，没了男人，还要再送一个大学生上学，你顶得起来吗？”
　　“看你多不会做事。你没有多钱，还有少钱。没有钱。还有句好话。可你一个钱不借，还挖苦她。你想想，她能没意见？要是变成你，你能满意吗？”于梅没好气地说。
　　“当时我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谁想到如今却惹出了乱子！……”
　　“老于，你可要认清火候啊。你虽然不是国家干部，但你是个彻头彻尾的小老板，小场长，你有钱，你有权，大家把你抬得高高的，你就得做出样子来，你每句话，每件事都会引起上上下下的关注，难道这个你不懂？……”
　　“是啊，吃一堑长一智，今后注意就是了。”于慈善似乎清醒了许多，他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又坐下来问：“你分析分析吧老婆，这到底是不是金六妮去上告的？”“我说老于，你别猜了。现在的事可复杂了，在未弄明白之前不好下结论。不管是谁上告的，反正是有这事，你推脱不了责任。既然是这样，还不如想办法把影响挽回来好。”
　　“我也是这么想，把影响挽回来，让社会看看我于慈善到底仗义不仗义！”
　　“别放空炮了。眼前要紧的是把金六妮给安排好。这是一枪两眼，甚至是十眼二十眼，上上下下都瞅着呐。”
　　“你的意思是把金六妮在场子里给安排个位置？”
　　“是的，还用问吗？”
　　“这不是给场子找麻烦吗？”
　　“麻烦也得这么做。”
　　“你事怎么说的呢？”
　　“你就看看现在一些福利厂，吸收残疾人干活。国家免税免费，给企业很多优惠待遇，这是为啥呢？……”“这个我懂，解决残疾人的生活困难是政府的优待政策，可金六妮不是残疾人。”“其实，六妮的名声可响着哪，上上下下谁不赞她，谁不知道她重视教育。如果你把她安排好了，等于帮了政府的忙，也是帮了你自己的忙，……”
　　“对对，就照你说的办。”

　　第二天，于慈善安排办公室孟副主任亲自落实这件事。
　　孟副主任来到金六妮家。他说：“于老板对你的事非常重视。上次借款没能实现你的愿望，他感到很遗憾。这次，考虑到你家的特殊情况，特地召开了场委会，决定让你接替大成老哥的班，干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至于工资待遇嘛，肯定有照顾。”
　　金六妮抹抹眼泪说：“感谢于经理对俺的关怀。不过俺不想再给场子添麻烦。俺做不了多少贡献，尽是给工厂拖后腿，这个好处俺不想得。”
　　“这你就想错了韩大嫂。有咱们于场长支持，没有解决不了的困难。你只要去干，一切都会为你开绿灯。”孟副主任解释道。
　　“孟主任我不想去。你回去告诉于经理吧，我不去，一定不去！”
　　孟副主任说：“这就是你的错了嫂子。既然于场长这么重视，一定亏不了你。依我看，还是去对。别钻牛角尖了，自己给自己过不去！”
　　“是啊我知道孟主任，谢谢你。不过，我打心里不想去！……”
　　无奈之下，孟副主任怎么说金六妮也不答应，只好悻悻地离开了六妮家。

　　这一次是于慈善亲自出马。
　　吃过早饭。司机用车把他送到离村不远的地方，于慈善走了一段路才到金六妮家。
　　金六妮还没有吃饭，正在锅下烧火。于慈善刚走进来，金六妮便停下火，安排于慈善坐下。于慈善着急地说：“你快烧火，烧火，锅里的饭不能停火呀。”金六妮就继续烧火。火烧好了，饭热了。金六妮要坐下来与场长说话。于慈善一看她不吃饭饿着肚子谈话，肯定谈不好。于是，他说：“我不着急，你快吃饭吧，我等着你。”本来金六妮早就饿了。因为家里就她一个人，每天只吃两顿饭，这样既省火，又省工，还省饭。她每天下午天不黑就吃了饭，第二天这个时候早饿了。她揭开锅，锅里是冷饭剩菜。几个硬硬的玉米饼子，一碟萝卜菜，还有一大碗玉米粥。她喝着粥，吃着饼子，就着萝卜菜，没嚼上几口，很快就填饱了肚子。于慈善一下子滋生怜悯之心。“她平日就吃这样的饭吗？怎么吃呀！咳，太艰苦了……”
　　两人坐下来，没说上几句客气话，于慈善就拉上了主题。于慈善直来直去地说：“我还是为你工作的事来找你。我看你别犹豫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你在家好好休息几天，就去场子干吧。我保证全力支持，不用你干重活，不用上夜班。工资待遇不会低于正式职工。”
　　金六妮艮了艮说：“我上次已经对孟主任说了，不想麻烦场子，我不想去干。”
　　“别给我出难题,好不好。既然我有心叫你干，就是为了照顾你，为你着想。你看我一次一次地跑，给我个面子吧。权当帮了我的忙，支持我的场子，你看好不好？！”
　　于慈善既然说到这个份上，金六妮实在不好意思推脱了。她要留个面子给于慈善。她想：将来还要用着于慈善，也得罪不起于慈善，不能顶风上。尽管金六妮猜不透于慈善安的什么心，但这一次，她还是给了于慈善足足的面子。
　　六妮终于说话了：“这样吧于经理，让我考虑考虑。我会尽快给你回话的。”
　　于慈善最后走时，握着金六妮的手说：“好吧六妮。希望你尽快去上班。”
　　一个周很快过去了。金六妮还没有回话。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就去商量大姐和小姐（五妮）。大姐和小姐说的意思基本一致。希望小妹珍惜这次机会，去场子好好干，说不定将来就转了好运。
　　又过几天，孟副主任来催六妮快去上班。六妮一改上几次的态度，痛快地说：“那好吧，我收拾收拾，明天就去报到。”
　　第二天，金六妮来场子的时候，使她意想不到的是，于经理安排人敲锣打鼓，组织职工夹道欢迎。金六妮被弄得好不尴尬，感到太有点过分了。
　　金六妮被安排在场部看大门。原来是一位50多岁的老工人24小时值班，吃在场里，住在场里。现在是两人倒班，金六妮只上白班。她的工资每月2000元，高于职工的平均工资。年终奖金也有她的份，拿职工的平均数。金六妮心里很满意，十分感激于经理对她的周全照顾。
　　这样干了一段时间，金六妮感到活计没问题，也干得了。只是晚上下班的时候有点晚，走黑路有些胆怯。一次，晚上7点多钟，路上走着走着，突然从地里跑出来一个人，挡住了去路。这人戴着帽子，捂着脸，只露出一双黑眼睛。上去就把金六妮的自行车别倒了，拖着金六妮到草地里去，要□□她。金六妮不愧是女强人，正在这男子抱紧她的时候，金六妮咬紧牙关，使足劲，上去一脚踢在莽汉的胯裆上，男子疼得尖叫一声，松了手。六妮趁机爬起来，跳上自行车骑着就跑了。后来，这件事被于慈善知道了。没几天，就把她调换到传达室做收发工作。于慈善还在职工大会上表扬金六妮敢于同歹徒作斗争的大不畏精神
　　干了一段时间，于慈善看到六妮工作确实负责认真，干得出色，值得信赖。又把她安排在办公室做清洁卫生等勤杂工作。这样金六妮更是得心应手。星期天场部都休假，可金六妮还是坚持上班。孟副主任让她在家休息。六妮总是说：“在家也没有事。我干惯了，还不如到场里来干点零活，接个电话什么的，比没人值班好。”
　　金六妮干了两个月，发了4000元的工资。她心花怒放，拿着钱回家后总是数来数去。她大约算了一下，这个冬季四个月能挣到8000元，女儿上学的生活费基本上就解决了。要不是于经理照顾来场干活，这个冬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上哪去挣一分呢。她心里暗自高兴，这一步走对了。
　　于慈善照顾金六妮来砖瓦场干活，使人们对于慈善的坏印象很快得到了扭转。说他好话的人逐渐多起来。尽管社会上还有些杂音，但是，人们实实在在看到金六妮在他的关照下干得很有精神，场子里的人都说于慈善变了，富了还想着穷人，对金六妮照顾得体贴入微就是例证 。于慈善听到这些美言，心里乐开了花，说不出有多高兴。他认为多亏听了老婆的话。还是老婆眼光长远，看事尖锐。都说长头发见识短，那也不一定。咱这老婆可是有邦有底啊！
　　春节前，金六妮领到了第三个月的工资奖金2600元，她一个也舍不得花，全存到银行里，留给女儿上学。虽然快过春节了，她没有添置新衣服和年货。只割了1斤多肉，包饺子吃，就算过年了。她说：一个人的事，怎么都好凑付，能省则省，把钱花在刀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