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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花满野狐岭 ...

  •   双阳公主亲往叶密立求救,菊儿汗出兵,很快平定了葛逻禄人的叛乱,并建都八剌沙衮,将其改名为虎思斡耳朵,将东黑汗国降为属国。在平叛中,耶律青射杀铁利莽,立下奇功,被提拔为将军。
      时隔数年,耶律青和双阳公主又见面了。她长大了,身量已经长成,面庞也长开了。额头圆|润如满月,鼻子和颧骨都很高,利落而饱满,是典型的回鹘人的骨相。眉不画而黛,眼似垂似挑,覆盖着又密又长的睫毛。唇却过于薄了些,而眼中时不时地流露|出的郁悒之色,更令这张脸添了几分忧愁与易碎。耶律青也变了。他已是上过战场、见过血、杀过敌的人,眉梢眼角带上了刚毅果决,眼风一扫,就足以令人胆寒,果然是勇冠三军的虎将。
      双阳公主要夜探野狐岭,耶律青怕夜间多野兽,自告奋勇与她同去。这一夜星月黯淡,寒风吹送着野兽嗥叫、草木动|摇的声音,双阳公主和耶律青领着一队护卫,双双骑着战马,来到野狐岭上。提灯往地|下照,果然看见路边开着一朵蓝白相间的花。
      “看——就是这里!”双阳公主忙跳下马来,对着那朵蓝白相间的花拜了一拜,“大姐,黑汗国双阳公主并未失信,请大姐现身一见。”
      没有动静。
      耶律青也跳下马来:“你确定真是这里?会不会夜晚走错了路径?”
      他接过护卫手上的灯,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一声呼唤:“公主,快来看——这里也有一朵蓝白相间的花!”
      双阳公主忙走上前去,果然又看见了一朵蓝白相间的花,在凛冽的寒风中颤颤巍巍。
      二人提着灯往山上走,曲曲折折的小径被荒草湮没,荒草中,隔几步就能看见一朵蓝白相间的花。星星点点的蓝白,时而显现在昏黄的灯火下,时而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仿佛永无尽头。
      ——魂魄无归者埋葬之地,夜里会开蓝白相间的花。
      ——你们回鹘人强|迫此地改信清|真教,以至于我等冤|魂无人渡化,沦为孤魂野鬼,早晚魂消魄散。
      双阳公主掩住了口鼻,一滴泪水在她眼角闪了一下,又很快隐没在灯火的暗影中。泪水终是没有流下来,因为她仿佛能感觉到,屈死的冤|魂正在深深地看着她,指着她的那滴泪水——假慈悲!
      “公主,你怎么了?”
      “没什么。”灯火映着双阳公主的半边脸,令她骨格清明的轮廓更加清晰,“我要去请僧人,把这些冤|魂都超度了。”
      “怎么?我记得你不信佛教的啊。”
      “这与信不信佛教无关,只是……赎罪。”
      耶律青听她说过野狐岭上遇妇|人之事,知道她在想什么,走近了一步:“这不是你的错。两国交战,这种事情总是难免。别说是异族异教,就算同文同种,这样的屠戮也并非罕见……”
      “可这是错的。”双阳公主一字一句地说,“错了,就是错了。”
      今世为本,今世为因,善与恶不是全凭空想的信念,而是实事求是做出来的。任何信念导致了这样的恶|果,只能证明它本身就不是善!
      正在这时,忽听扑棱棱一阵拍打翅膀的乱响,草木间群鸟无端惊起。脚下冷飕飕一缕风掠过,原来是沙鼠出洞奔逃。就连战马也不安地嘶鸣起来,四蹄不断地顿着地面。耶律青大吃一惊,右手按住了腰间宝剑,左手横在双阳公主面前,警惕地环视四周。
      “鸟兽惊走,一定是有危险在附近——公主,我们快离开这儿!”
      抖丝缰,催战马,他们刚刚离开野狐岭,冲天烈焰就蔓延而至,整个野狐岭陷入了一片火海。

      弥|勒和紧那罗菩萨追至野狐岭,四处搜寻一番,却不见喜子的踪影。过了一会儿,断臂的金吒才狼狈地从火海中|出来,向弥|勒深深一拜:“弟|子无|能,日月骕骦马驮着他跑了!”
      弥|勒望了一眼脚下的火海,闭上眼睛:“可惜了野狐岭上的冤|魂!”
      “都是清|真教造的孽!”紧那罗菩萨冷哼一声。
      紧那罗菩萨察觉出黑汗国的异样,拿了金吒和地涌夫人拷|问,问出文殊、普贤与喜子暗中媾和,大吃一惊,立刻如实禀报了如来。如来命弥|勒和紧那罗菩萨查办此事,文殊、普贤因金吒和地涌夫人失踪,有了准备,早已逃之夭夭,因此他们打算先拿住喜子,就让金吒把他引到了白骨甸,设阵擒他。
      可是喜子有珍珠烈火旗,虽然被困白骨甸,却一直苦苦支撑,甚至找准了金吒这最薄弱的一环,祭起珍珠烈火旗,摆出了殊死一搏、以命换命的架势。阵脚松动,金吒退到野狐岭,用那些冤|魂李代桃僵,这才保住自身。喜子抓|住时机,溃围而逃,不知所往。
      紧那罗菩萨踌躇了一瞬,又问道:“佛祖,这珍珠烈火旗是祆教故物,您怎么会收服不了呢?”
      “是啊,按理说,我应当比清|真教的人更有资格掌握它,可是事实却并非如此——难道是阐教对离地焰光旗做了太大的修改?”
      紧那罗菩萨心中疑窦顿生。
      曾经的祆教弟|子弥|勒,真的奈何不了珍珠烈火旗吗?他若是用祆教秘术暗动手脚,谁又能发现得了呢?

      野狐岭被烧成了一片焦土。
      火灭之后,双阳公主和耶律青又上了野狐岭,再也没有看见蓝白相间的花。
      ——那些无归的魂魄,一定是都在火中灰飞烟灭了。
      这一夜,来到野狐岭的却不止他们。双阳公主远远看见,有人在那里摆|弄着什么,星月无辉,看不清他们的样貌,只知道其中一个是高瘦的,还有一个矮胖的,还有一个戴着一顶奇形怪状的高帽子,似乎还跟着一条黑犬。
      “那是什么?是人是鬼还是神?”
      “别过去。”耶律青也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却阻止了双阳公主,“神鬼之事,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梅山兄弟和哮天犬回来的时候,杨戬正在读信——林默娘也注意到了契丹的南北面官,写信与他探讨了一番。
      “从白骨甸到野狐岭,起火点不止一个,也不全是珍珠烈火旗引起的,看其分布和特征,也并非出自同一个人之手。”老五在桌案上铺开了一张地理图,“查出来的东西,都标在这图上了。”
      “哮天犬,你闻出什么了没有?”
      “这把火烧得太彻底了,什么线索也没找着。”
      杨戬用手捋了一下地理图。
      除了阐教,还有人在暗中帮助喜子——会是谁呢?
      “等一等吧。黑汗国的国师总不能凭空消失,等他出现,再做道理。”

      天山天池,一名女子正在水边濯洗一面红旗。
      那女子没有戴冠,披散着一头深褐色的卷曲头发。她有一双与当地人明显不同的蓝色|眼睛,一身藤黄|色的衣裙松松地系在身上,敞开半边雪脯,袒露着白生生的胳膊。她从水中拎起那面红旗,展开来察看了一下那旗上的五颗宝珠,似是觉得不到时候,又濯洗了一阵。
      等到红旗终于洗好,她从腰间摘下一根石榴树的嫩枝,催动法|力,树枝上的每一片叶子都化作一簇灵光。灵光弹入天池,在水中翻滚盘旋了一会儿,再冉冉升起时,已化作五个内含灵光的水球,形如珠胎。
      那女子将旗往空中一展,水球飞上旗面,正好将那五颗宝珠包裹在内,灵光与宝珠融为一体,光芒越发耀眼,令人不可直视,就像在火中熔化的金子。水球中的灵光逐渐扩大,光芒却逐渐黯淡,等到整个水球全成金色,便顺着旗面往下滴落。女子举起树枝,将滴落的水中之光收入枝叶。
      等到水中之光尽数滴尽,红旗上的五颗宝珠竟也不见踪影了,旗面上重新显露|出飞腾的火焰纹来。
      女子满意地笑了,一抬手,收回了红旗。
      她转身步入茂|密的松林中,穿过结界,走进了一座小木屋。小木屋内的矮榻上,躺着一名男子,看其相貌,正是黑汗国的国师喜子。脚踏上坐着一个金发少年,见她进来了,忙起身施礼:“主人!”
      “出去护|法。”
      “遵命!”
      红旗展开,浮于那男子的身躯之上,旗上灵光旋转,逐渐汇成一个淡淡的金色人形。女子见此情景,不觉眼角湿|润,面上泛起潮|红,她向前半步,显然是想上前又不得不止步,一开口,嗓音都有些震颤:
      “阿尔迪贝赫什特,至诚而圣洁的火之灵,归来吧——光|明不死!”
      金色人形忽然向上一跃,离开了旗面,飞快地凝结成一枚金丸,向下直击那男子的眉心,没入肌肤不见了。与此同时,那男子胁下生双翼,下|半|身显出鹰尾的样子,仅仅一瞬之后,又恢复了人形。
      红旗似乎失去了依托,骤然间坠了下去,女子上前去接住了它。她低下头去察看那男子的境况,长舒了一口气。
      数日之后,那男子才悠悠醒转,睁开的眼睛竟与那女子一样,变成了大海一般的蓝色。
      两双蓝眼睛对视的一瞬,女子几乎掉下泪来:“火天神!”
      “安娜希德?”
      男子吃力地想要爬起来,女子急忙来搀扶他,又将枕头垫在后面,让他倚靠着坐起来。他消耗太大,又受了伤,半路就晕倒在日月骕骦马背上,也不知现在境况如何,忙检|查了一下这具身|体,这才放下心来,伤势并不太重,休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觉到——离地焰光旗回来了。
      七位一体,七灵一元,离地焰光旗是其中之一,喜子也是其中之一,沉睡了三千多年的马兹达,终于被安娜希德唤|醒了。
      “多亏了你,三千多年了,你还没有放弃。”
      安娜希德笑了笑,呼唤道:“阿尔达希尔,你也进来拜见火天神。”
      金发少年从外面走了进来,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阿契美尼斯呢?你们两个小东西啊,最黏人了,总不离开安娜希德左右——怎么没看见他?”
      “他采药去了,您的身|子需要调养。”安娜希德笑道,“火天神,若不是他们跟阐教打过交道,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把离地焰光旗变回来呢。”
      “苦了你了。你们两个小东西,也是功劳不小。”马兹达微微顿了一下,又问道,“巴|赫兰呢?”
      “别再提他了,您离开之后,他不听我劝告,入了天庭,因战功一路升迁至天蓬元|帅。可是好景不长,明尊察宛为相,朝政为明教把持,他因此一直受到排挤。后来明教也倒了,天庭又有了一大批新神仙,他还是不招人待见。有一次蟠桃会上,他醉酒调|戏嫦娥,被贬下凡,错投猪胎。现在投了佛门,成了佛门的净坛使者。”
      “罢了,这也是人之常情。”马兹达沉吟片刻,“我们的阿胡拉呢?”
      安娜希德眼圈红了。
      “怎么了?莫非……”
      “火天神,您听我说。”安娜希德深吸了一口气,强忍泪水,“您走之后,我们的阿胡拉一度沦为妖物,罹受天劫之苦。后来改宗佛教,才逃脱此难。阿胡拉被他们称为阿修罗,为佛教立下战功无数,成了护|法八部众之一,在天人、龙众、夜叉、乾闼婆之后,迦楼罗、紧那罗、摩呼罗迦之前。可是,自从沉香太子劈山救母之后,许多兽仙投了佛门,与八部众平起平坐。后来,阿胡拉竟遭到了兽仙的屠戮,至今也没有任何人为此暴|行负责。”
      马兹达不由得攥起了拳头。
      “我们的阿胡拉,是三界内最优秀的族群,怎能遭人践|踏!”

  • 作者有话要说:  1.在古波斯神话中,水中之火、水中之光象征永恒、不朽与生命再造。
    2.阿尔迪贝赫什特是琐罗亚斯德教的火神,“七位一体”善神之一。
    3.琐罗亚斯德教的阿胡拉·马兹达的形象确实是有鹰的翅膀和尾巴。
    4.安娜希德是古波斯琐罗亚斯德教的江河女神,也是生育、繁衍、丰饶之神,甚至还是战神。本文她的形象参考了安娜希德的神像和波斯古经《阿维斯塔》。
    5.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的建立者叫阿契美尼斯,波斯萨珊王朝的建立者叫阿尔达希尔,这两个王朝都信|仰琐罗亚斯德教,而且安娜希德在当时的地位都非常高,甚至阿尔达希尔的祖父萨珊还是安娜希德神庙的祭司。所以安娜希德的宠物就叫阿契美尼斯和阿尔达希尔。
    6.琐罗亚斯德教战神巴|赫兰,最常见的形象是一只野猪,所以设定他就是天蓬元|帅。
    7.波斯神话中的阿胡拉Ahura与印度神话中的阿修罗Asura同源,印度的高种姓和波斯人都是雅利安人,都是印欧语系,这两大文明其实是有很多相通之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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