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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赌书消得泼茶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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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之后,孔明对姒湘温柔了许多。
而她却战战兢兢,不知道孔明对她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转变得如此之大。
大哥魏延随刘备去取汉中,因她从学于孔明,便留了她一个人在成都。
无法,姒湘进州府寻刘禅去了。
刘禅正在窗前临贴,窗外桃花缤纷,草青柳绿。春日暖暖的阳光,融融洒了他一袭紫袍。
姒湘站在门口,看着这个贵胄天成的少年,越看越觉得他风仪雍容,已隐隐有了些其父问鼎中原的大气。不知怎的就笑起来——这个就是以前电视剧中痴肥懦弱的委琐男吗?
听到银铃一样的笑声,刘禅头也不回,执笔问道:“湘儿又发现阿斗哥哥什么地方好笑?”
不问倒罢了,一问姒湘笑的更厉害,想起来以前自己常常边笑边问他一些旁人看来诡异无比的问题——
场景一,“阿斗哥哥,你原来不像传说中一样肥胖啊!”仔细打量着他矫健英挺的身材,姒 湘突然开口。
“谁说我胖了??如此毁誉,岂有此理!”刘禅一脸莫名,怒从心头起。
场景二,刘禅和众将议事归来,姒湘拉着他,开口:“阿斗哥哥,原来你很聪明的啊!不认 识你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愚笨无比……”
话未说完,刘禅黑着脸打断她:“谁又告诉你我很笨?”
场景三,刘备寿宴上,众女子舞姿翩跹,歌尽桃花扇底风。
酒意熏然的他乍闻耳边一个小声音:“阿斗哥哥,她们是不是你的姬妾?”
郁闷的刘禅咬牙切齿:“何有此问,湘儿?”
“因为……传言说你好色,从不放过一个貌美女子……”姒湘嗫嚅。
依她之言,自己好象是如桓、灵二帝一般昏庸痴傻之人!刘禅每每被姒湘之语气得口不能言,连连吩咐侍人去查是谁放此传言。然而,询查未果,倒是发现,世间并无此类传闻。
如此反复多次,刘禅终于学得平静面对姒湘这些奇谈怪论。
“别只顾着笑,小心摔了!”刘禅恶狠狠的说,伸手扶了她。
果然,姒湘笑得打跌,直撞进刘禅怀里。
……
“新绿密,乱红稀,乳莺残日啼。”刘禅看起来心情甚佳,“春光如许,游园去吧。”说话间,拉起她走向后苑。
“湘儿来找我所为何事?”刘禅漫不经心的问。
姒湘迟疑启口:“先生近日里突然对湘儿好了很多。湘儿觉得,有些……”
“是吗?湘儿应该高兴才是。你不是一直希望这样吗?”
“湘儿在想,是不是因为先生不想要这个弟子,寻着什么时候撵了我,心下略微愧疚,才温颜待我……”姒湘的声音越来越小。
“湘儿不在意先生待我如何,湘儿只是想在他身边侍奉。”
刘禅拉着她的手,安慰道:“湘儿多虑了。每当父亲问起军师,他总是脸上含笑,说湘儿是块璞玉,雕琢后必成大器,可做那倾国红颜——襄助夫君平天下治天下。”
“军师还说,如此弟子,他当竭心相传。怎么可能撵了你?”
姒湘摇头不信:“阿斗哥哥是安慰湘儿。作不得数的。”
刘禅说道:“我所说的句句真实。何况,军师在收徒那天曾经说过,他当倾囊授你。如今你拜师时日尚短,所学军师才华不到十一。孔明军师是何样的人,会现在撵你,做那言而无信的事吗?”
埋头想了半晌,姒湘高兴的笑了:“阿斗哥哥说得极是!”
“先生,用晚膳吧。”姒湘轻轻敲了书房的门。
“湘儿先去,我稍时便来。”屋内,孔明温润的声音。
桌上,摆着一副碗筷,几样精致的小菜。一碗莼菜羹,一碗火腿鲜笋汤,一碟切的薄薄的灸鹅,几块藕粉荷叶糕,一碟子茄鲞——姒湘凭着前世记忆按照《红楼梦》做的。
孔明就座,举箸欲食,忽然想起什么,对姒湘说道:“湘儿,从此便和为师同桌而食吧。”
“湘儿不敢……”一向被孔明漠视惯了,姒湘大为惊讶,连忙推辞,“先生为尊,弟子怎能逾矩与先生同桌用膳!”
孔明温和的说道:“礼法当遵,但亦不可拘泥。古语云,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湘儿以为如何?”
姒湘依然摇头:“先生,这样不妥”
孔明放下筷子,祥和的看着她:“湘儿怎么如此惧怕为师?”(“人家是被你吓出了心理阴影!”天涯小声道。)
姒湘急忙声辩:“湘儿不是怕,是敬。先生在湘儿心里伟岸如神祗,湘儿不敢亵渎。”
孔明声音柔和:“湘儿,从前我顾虑太多,对你冷淡了些,是为师不对。往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第一次听到孔明如此和善的对她说话,姒湘不由眼眶一湿,泪水眼看就要往下掉:“先生……”
孔明弯腰,轻轻抱起小小的姒湘,把她放在膝上。
“湘儿,从此就与为师南征北战吧。你会成为巾帼奇才。”孔明拭了她的泪,温言道。
姒湘试探着靠着孔明的肩膀,用力的抽着鼻子,他身上淡淡的墨香钻入鼻孔,很好闻的味道。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靠近先生。
怯怯的看看孔明,后者依然温和的看着,轻柔的搂着她。姒湘渐渐放了心,把头深深埋入孔明怀抱里,放声大哭。
见到孔明之后,便只想跟着他,看着他,对她而言,这样已是极至的幸福。从不敢奢望,有一天能像这样,被先生疼爱着。姒湘喜极而泣,泪水不断滑落。
“先生,你给湘儿的太多了。湘儿好幸福……”姒湘在心里呢喃,“湘儿,不敢要求更多。这样的幸福,会让天也嫉妒的。湘儿很怕,怕太贪心会连在你身边的机会也失去……先生如此待我,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感受着怀中颤抖的小小身体,孔明心疼的抱紧了她:“这个惹人怜惜的丫头呵……”
章武二年暮春,姒湘十三了,虽然身形未足,但已隐隐有了些少女的娇媚。
几年来,蜀中阴云翳翳,先是关羽身死麦城,而后张飞被杀,昭烈帝刘备痛失手足,悲不欲生,亲率大军七十余万,御驾征吴。如今已是两年有余。
刘禅以太子之尊主持朝政,姒湘现在已很难见到这个兄长一般的好友。
丞相诸葛孔明辅佐少主越发用心,日夜操劳,自是愈加忙碌。
天色大明,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过了。
姒湘送上一杯热热的浓茶,转身灭了灯。孔明尚在伏案疾书。看着他眉宇间印下深深的刻痕,鬓间滋生的华发,姒湘心下难过。
不经然间,又想起前几日在书房看到的诗句,是孔明俊逸潇洒的字迹——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心里对先生的担忧中,又多了几分莫名甜蜜。那些句子,是写给她的吗?
姒湘努力把绮念抛却:不会的,先生怎么会对她倾心,先生,只把她当弟子啊。
抱琴来到水榭——和孔明书房一水之隔的地方。她记得孔明说过,弹琴消忧。
琴音珠圆玉润,一泻如水。是他极喜欢的《平沙落雁》。一次抚琴时,先生偶然听见,赞叹不绝,连称曲调意高格远,让人心神旷然。想来只有如此苍幽辽阔的境界才能让先生疲惫的心魂得到短暂的栖息吧。
芭蕉绿意盈盈,芳心一束浑难展。
低头弄琴,双鬓稚鸦色,单衫杏子红。
落英缤纷,洒了她一身,更衬得少女娇嫩的肌肤如凝脂般雪白。一双眸幽黑如点漆,顾盼间便让人失了神。
人面桃花,相映红……
孔明只觉琴声如泉,清冽的沁入心底,消散了一整夜的疲倦。
盈盈一水之间,那个绯红的人儿呵,什么时候竟出落得如此动人了。孔明爱怜的想着。湘儿在一夜无眠后的清晨为他弹琴解乏,不知是第几次了。
“这丫头,弹得越发好了。”孔明起身,向水榭走去。他又何尝不知湘儿为了他背地里是如何的苦练琴技。
“琴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孔明略带戏谑的吟道。
“先生……”姒湘停了手,笑脸微红,“您怎么过来了?”
“看奏文乏了,出来走走。”
清晨的风里,孔明青衫落落,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闻琴解佩神仙侣”这样的句子突然跳如脑海,姒湘羞怯的低了头。
“湘儿,许久不曾问你的课业了。这些日子为师忙了些,无暇过问你,你是否有懈怠啊?”孔明临水坐了,闲适的问道。
奉上清茶,姒湘忙笑着答了:“湘儿岂敢荒怠,自然每天都读书的。”
“既然如此,为师便考考你。”孔明说道。
姒湘点头应了。
孔明复又说道:“倘若有错,为师该怎么罚你呢?”
姒湘瘪瘪嘴,不语。
看见孔明手中的清茶,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先生,若是湘儿错了,你便以这茶泼湘儿衣衫吧。”
孔明笑道:“如此甚好,只怕湘儿不多时便成了水人儿。”
………………
孔明端起茶,轻轻泼在姒湘绣鞋边,笑道:“湘儿这次又错了。”
姒湘躲进孔明臂弯,羞道:“湘儿知了。往后会潜心向学的。”
孔明朗朗一笑,抚着她的发:“痴儿!”
口鼻间充溢着熟悉的淡淡墨香,突然想起李易安闺房雅趣——她与赵明成,不也是如此,赌书泼茶吗…… 姒湘欲羞还喜。
“先生,回了吧。您也该歇会了。”姒湘说道。
两人说说笑笑正往书房走,忽然一家丁来到孔明面前,喜悦无比:“丞相,夫人抵蜀了,半个时辰以后便可至府。”
“去门房那领赏吧,即刻布置下去,准备为夫人洗尘。”孔明眼里含着温柔的笑容,一贯淡然自持如他,语调也不禁略带了激动。
如遭雷击,姒湘只觉天旋地转,浑身冰凉。一时见,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了。
“湘儿,云棠在信里向我提了好多次,想看看我这聪颖乖巧的弟子。”孔明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如今她终于可以如愿了。”
云棠,传说中其貌不扬的才女,诸葛夫人,这些年来,与孔明朝夕相伴的幸福让她竟然忘却了那个女子的存在。她竟然忘了,孔明为了保护妻子才坚持留她在南阳,宁愿忍受日日相思。他们七年的分离让她竟然以为两人的感情早就在战乱中消散,她竟然忽视了孔明有多爱自己的妻!
想起书房中的那些诗句,姒湘心痛欲绝。那些字迹里哪里有自己一丝一毫的影子——每一笔每一划,都是写给他的妻啊!“涉江采芙蓉”,只为“所思在远道”。他真正想吐露的那一句,是“同心已离居,忧伤已终老”!
见姒湘毫无反应,孔明有些奇怪,拉了她的手:“湘儿?”
看着姒湘苍白的脸,孔明微惊:“湘儿手好凉,怎么了?”
强迫自己露出一个浅笑,姒湘轻快的说:“湘儿是在想,夫人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不喜欢湘儿……”
走进大厅,看见一个紫衣女子,身形窈窕。
孔明不由自主松开姒湘,快步向她走去:“夫人,你来了。”
看着他一步一步远离自己,一步一步走近她,姒湘觉得自己又回到前世的最后一夜,安斐说着要走的那一刻,虽生犹死,犹如挣扎在六道轮回,受尽煎熬。
孔明揽了云棠,便再也挪不开眼,欲语还休,定定的看着她。
姒湘转身离开,不再看身后深情相拥的两人。
深夜,独自坐在水榭。不远处孔明卧房的灯亮着,窗纸上映出一双相依的人。
灯灭了。一道帘,隔开了两个世界。隔帘寒澈,澈夜寒如水。
朦胧寒月,情更薄于斯。
“悬明月以自照兮,徂清夜于洞房。援雅琴以变调兮,奏愁思之不可长。案流徵以却转兮,声幼眇而复扬……”想着《长门赋》中的句子,那个曾被宠在金屋的女子,是不是也有过这样的无助凄凉?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又能向谁诉?
一夜间,失去所有.没有勇气睁眼再看明天的晨曦.彼亦无情,吾实难禁.心底压抑的挣扎,绝望的煎熬,用尽所有去爱却丝毫入不了他心。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佛家所谓种种劫难在一夜间紧缠,令她窒息。
黄氏云棠,来了他身边。于他,是等待多年的温馨缱绻,而于她,从此日日承受载沉载浮的凌迟,在每个数不完的夜。
难以忍受的钝痛。心痛在咆哮,努力要撕破脸颊努力维持的平静淡然。她无力的与之抗衡,用尽一身的灵气,行云流水的心魂,渐渐,干涩成叶子枯黄的脉络。
而她,只能默默的,敛眉柔顺的承受。
这个夜里,她比谁都清楚时间的脚步是种怎样的穿流。夜空依然深邃,大睁着空洞的眼睛,一任眼泪静静流下。
心痛如许,她却依然选择守护,守护她心中神圣得丝毫不敢用儿女情长去亵渎的神祗。不知道守护的尽头是什么。是幸福?还是一片虚无?她不愿去想,只是默默的,把爱打磨,延展,不断不断,就成了守护的每一天。在这样无望的守侯里成长,绽放,凋零。寂寞的守望,安静,一任思念吞噬.唯将终夜长开眼,一夜一夜,就在细细数着分分秒秒中过去。
“先生,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爱和悲伤。”姒湘麻木的朝着孔明的卧房,无声无息,流了一夜的泪。
又是一个清晨。水榭,却只剩了她一个。
一日之隔,一切都变了。
地上隐隐茶迹,似在嘲笑她昨日的妄想:赌书泼茶,如此闺房之乐,女主角怎么会是她!
昨日所弹的瑶琴还没来得及收,洒满了落红。落花流水,春已去了。
琴声清切,是那《葬花吟》。
她和他,琴边衾里,两无缘。她只记得“闻琴解佩神仙侣”,却忘了紧跟其后的是怎样绝望的一句——“挽断罗衣留不住”!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姒湘低低的吟了,想着昨夜,红绡帐底卧鸳鸯,而她,不许孤眠不断肠。又忆起书中黛玉一生心事终虚话,顿觉心中疼痛难禁。
姒湘理完一曲,怔怔想着心事。
忽闻一温柔的女声:“你就是湘儿吧。孔明多次和我说起你惊才绝艳,我还不信。方才在旁,听上一曲,我便立刻知道了他所言非虚。”
姒湘缓缓扭头,看到一袭浅紫罗裙。
那女子容色平常,脸上鬓间点点岁月抹过的痕迹。但是她却有一双灵动的眼,眸光流溢,顾盼神飞,衬得整个人风姿绰约。这,便是他的云棠吗?姒湘心下自卑,是怎样的才华气质才能让一个姿容平凡华年不再的女人变的如此光华灼灼。而自己,不过是空有一副皮相罢了,就像那画皮中的小妖,一到天明便褪去美貌,剩了一身的不堪。云棠,便是那褪去她皮囊的朝阳……他的朝阳。
“师娘,湘儿有礼了。”姒湘俯身道了礼,低低叫出那个让她心如刀割的称谓。
眼见姒湘眉目如画,兰心蕙质,黄氏喜欢不已,笑道:“好惹人怜爱的孩子!”扭身对孔明说,“夫君,你收了个好弟子啊。”
孔明点头,含笑不语。
对着立在自己身旁,历经风霜却依然风仪超绝的的这对璧人,姒湘心里既伤痛又难堪。他们的幸福让她想起了一个词——相濡以沫。
他们,原本就是这世间最无瑕的一双环,自己,不过是一块碎玉,怎么走得进他心?
“湘儿?”注意到她的失神,孔明关切的问。
“湘儿好高兴,终于见到了师娘!”姒湘仰起脸,笑得完美。
眼见她苍白的脸,想起往日孔明说起她身世坎坷尝尽世间苦楚,黄氏不由得心疼的把她搂入怀中,无限慈爱:“湘儿,相府便是你的家,我和孔明,会好好待你。”
姒湘急忙行了谢礼,抬头正看见黄氏柔和的神色。
心下一震:黄氏和孔明,看她的眼神竟然如此相似!
细细想了,忽然明白过来,更觉酸楚难禁——那是看自己儿女的眼神呵!先生,竟然是一直视她如女……枉自己还可笑的相信,他对自己那些爱怜的眼神是……
正说话间,有兵士奏报。
那小兵满脸泪痕,恭敬承上一明黄绢帛。小兵的手在颤抖。
孔明一看,霎时变了脸色:“我和湘儿即刻随太子前往奉节。”
星汉灿烂 。又一次看到如此美丽的星河 。千千万万的星辰依然在天宇里明亮地微笑,容纳了时空的内涵,岁月的尘埃 。
“五更鼓角声悲壮,三峡星河影动摇。”姒湘倚了船栏,想着老杜的这一句。
前世——姒湘更愿意把穿越前称为前世,也是在三峡,在这漫天星斗之下,说着这一句诗,旁边的人,是安斐,她前世最爱的人。
在这里,他们相遇,那一晚她说了那一句诗。他喃喃赞道:“真美呵!”嗓音有着湿润的气息。
说好同回三峡,让神女看看他们的爱情,可是,他终于离去,而她,一去不归。
枉沉吟千里共明月……那么深沉的爱,却如朝云般再无觅处。
如今,竟然又到了这里,身边,是孔明,云棠的孔明。
三千年的星空,似乎永恒的灿烂。姒湘仰望夜空,心下冰凉:安斐,你还好吗?你离开了,而先生,爱着自己的妻。曾经以为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了人间无数,而时至今日,我才懂,油壁香车不原是不再相逢,峡云本是无迹,各自西东。我终于信了,神女生涯原是梦一场……
一人来到她身边。
姒湘一看,原来是刘禅。
“阿斗哥哥,别担心了。陛下鸿福齐天,自能化险为夷。”姒湘柔声劝慰。
刘禅冷然道:“火烧七百里连营!吴军太狠了……”眉间全是散不去的焦虑:“不知父王幸白帝,御体如何……”
“阿斗哥哥,且宽了心,明日咱们便到了。陛下龙体如何你见了自然便知。”
刘禅叹了口气,沉默的望着星空。
“去看看丞相吧,他……”刘禅说道。
“先生如何了?”姒湘急忙辞了刘禅,入舱。
渔灯如豆,孤光一点荧。孔明眼略红,沉沉叹息。
“先生……”姒湘为他披上外袍,已是秋了。
“陛下,恐怕时日无多。此番令太子和我前来,是托孤了……”孔明语声嘶哑。
“先生,生死有命,节哀啊。”姒湘泪眼迷蒙,“您其实早料到了,陛下御架亲征时,您便知了,不是吗?”
抬手拭了她的泪,孔明极轻极轻的颔首:“只是,不知陛下此次为何唤你同来。”看向夜色中的巫山,那里云气氤氲,“恐怕是有大任相托。”
“湘儿愚钝,才疏学浅,如何担得大任。”姒湘不信,“先生多虑了。”
“夜已三更,先生,歇了吧。”
孔明不答,只挥挥手让她自去休息:“湘儿去睡吧,为师心里杂乱,让我独自呆会。”
无奈,姒湘只得离开。出门前,担忧的看了看依然在灯前独坐的他。
梦境纷杂,姒湘辗转反侧。梦里人,似安斐,决然说着放弃她;似孔明,搂了黄氏,遥遥看她;似刘备,说着江山社稷、国祚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