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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天长地远魂飞苦 ...

  •   “湘儿,千万小心!”姜维再次拥住她,轻轻咬着她耳垂,“不要勉强。一旦有危险就放弃,答应我!”
      姒湘闭上眼,暗道:“伯约,湘儿一定助你脱困……”

      不远处一声轻哼,两人骤然抬头。
      “湘儿,该回了。”檀巽向她招了招手,“湘儿,好听的名字啊……”
      姒湘恋恋不舍离开他怀抱,无声的叮嘱:“伯约,等我。”

      “谢谢你,释比大人。”见他一言不发就要离开,姒湘忍不住开口。
      身形顿了顿,檀巽背对着她,不易察觉的勾起唇角:“叫我檀巽,湘儿。”
      “檀巽……”姒湘闪身拦在他面前,“放了伯约好吗?湘儿知道你和刘隽不一样的。你不会在意天下属谁对吗?你的心不在此……”
      “是吗?”檀巽停下迈开的步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我身为桐师至尊释比,怎会不与大王同心?”
      “刘隽素来性残嗜杀,此次叛乱亦不过土地人丁之争,即使再有他因,无非不满我蜀汉仁政,欲分裂后重获肆意杀戮之趣。”漆黑的夜里,姒湘通体淡淡绯红的光泽,双瞳潋滟若清水,“而檀巽你,湘儿私度,檀巽释比必是仁德君子。”
      “为何?”檀巽席地而坐,极粗陋的动作却是极其优雅,白袍在夜色里纤尘不染,风姿超绝。
      “初见释比,你误会湘儿为妖,可也只是下了结界并未伤我。(是结界吧?姒湘嘀咕……)”姒湘浅笑盈盈,“后湘儿随侧,看你为百姓祈福作法,神色虽淡却温和而不冰冷。再后来,湘儿于你是敌,可是你却没有半点难为我。檀巽仁德,湘儿不曾怀疑。伯约与刘隽仇系生死不共戴天,而释比不但救下伯约,还在牢中多加优抚——兽皮御寒,干草柔软,清潭可洗浴,刘隽之俘虏素来均是受尽酷刑生不如死,独伯约一人……”
      “战火肆虐,生灵涂炭,岂是仁慈的天神所乐见?”姒湘微笑着,看得他心里一寸一寸的软了:“释比大人并非一心侍奉神明、不问世事之人,又怎会不为信众苦难而心苦?若不是释比也不赞同刘隽叛乱,又何必逆他之意护住伯约呢?”
      檀巽长叹一声,起身沉默的看着她。
      姒湘忐忑的迎上他的目光,其实方才所说完全杜撰,这祭司对什么都不冷不热,她怎么猜得透他心所想!
      他对黎民有情?姒湘暗里撇撇嘴,不以为然。
      “他是重犯,我尽力而为。”檀巽不知喜怒,仍下一句话,翩然而去,留下她呆呆站在原地。
      她猜对了吗?姒湘思量来思量去,痛苦的揉揉头:这人,不愧是祭司,这心思飘渺得……

      在南中,即便仲夏,午夜依然有些风露之寒,姒湘站得浑身酸痛,才反应过来要去寻剑,急忙提了衣裙,走向刘隽主寨。
      一颗石子抛向他方,引开守卫,姒湘一闪身进了刘隽卧寝,借着自身发出的淡红光芒,一眼便看到湛泸在鞘,静静躺在兽皮毯上。
      姒湘大喜,顾不得许多,抓起湛泸便夺门而出。
      门刚打开,两守卫便持刀砍来,见到淡色红影,不禁骇然。
      姒湘一心只想着救出姜维,早舍却自己生死,千钧一发间,娇弱尽退,静静拔剑,无声无息横向来袭兵刃。
      一声脆响,一名守卫钢刀断裂在地。趁他惊惧一愣,姒湘手腕稳稳向前一送,利刃没入血肉,传来令人筋骨瘫软的撕裂声。
      与此同时,另一人砍上她身,那人得意一笑,同伴已死,这戮敌之攻应落于他之手!
      笑意还未收回,那人便骇叫起来:钢刀直直穿过她身,那女子虚若无物!
      他会惊醒刘隽!姒湘心念急转,电光火石间回剑狠狠砍向他脖子。
      惊叫戛然而止,人头飞出老远,断颈鲜血冲天喷薄,温热的液体溅了她一身。
      脏腑翻腾不息,极度的恐惧如蛇般阴冷湿腻缠上她,姒湘疾步而行,死命握住剑,虎口被锋锐的雕饰割破血流亦不知觉。
      卧榻上熟睡的刘隽,睁开眼,看着她背影冷冷一笑。

      姒湘一介弱女子,自然半点武艺也不懂,唯一仔细看过的便是相父舞剑,这些年来,那套剑法深深印在她心。方才生死攸关,下意识的便学了相父动作,横剑回旋。
      那时,相父还任军师,正值盛年。他每当议事归来,总会在后苑仗剑而舞,龙走蛇游,剑气纵横,纶巾飘扬,那般倜傥风雅无人能及——即使俊美如周郎,潇洒间想必也输却他几分沉稳内敛却又恣意纵怀的气质。
      日复一日,她总躲在墙角,呆呆凝视,太过入神,脸上总也会不知不觉蹭些墙边泥。
      “先生,你既剑术不凡,为何湘儿从不见你临阵对敌?”她问过他。
      他只是递给她一卷书:“籍曰:‘书足以记名姓而已。剑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於是项梁乃教籍兵法。”
      “运筹于帷幄中,决胜于千里外,方为大武。”孔明温柔的揽着她,拿了绢帕,仔细擦着她脸上的污痕。
      而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手中的剑换成了羽扇,渐渐的,他再也不舞剑,再不能舞剑……
      姒湘从回忆中醒过来,摸摸怀中锦囊,走得更急,神色愈加坚韧。

      “伯约,拿好了。”姒湘递剑与他。
      姜维看她一身血迹,立时白了脸,抱她于怀,上下仔细检查。
      “伯约勿惊,这是南兵守卫的血。湘儿如今这副模样,怎会有伤?”姒湘赶忙解释道,“取剑时被守卫发现,湘儿便杀了他们。”
      湘儿为了他杀人?姜维抱她更紧,知她甚深的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怀中人强自镇定的声音中的颤抖。
      略靠了靠他胸膛,姒湘便直起身子,执了他手:“牢役虽被湘儿吓走了,稍时必随大批人马回来。我们快走吧。”
      “湘儿这样子,正好装神弄鬼,可帮了我不少忙!”姜维笑道,湛泸出鞘,护着她冲向洞窟。
      月过中天,洞外旷然,寂无人声。不远处的祭坛若魑魅般嶙峋妖异。密林还在百余丈外。
      姒湘顿时脸色灰败:“伯约,必有伏兵。”
      姜维若无其事搂住她,神色如常:“湘儿,闭眼。”
      依言闭上了眼睛,他柔软的唇轻轻压下,极温柔的吮吸,在樱唇每一处留下他的情意,却没有深入。轻柔的吻里,不见一丝爱欲,满满的全是怜惜。
      很久,他却还没有停。姒湘忍不住退了退,这人,在这紧要关头还浪费这些时间……
      姜维含了笑俯看着她:“湘儿,无论怎样,你一定要回到丞相身边,答应我。”
      闻言,姒湘紧紧搂住他脖子,把脸埋起来,闷声道:“你要相信,你不会死于此地。真的,伯约,相信我,你会活得很久很久,继承相父……遗志,最后,殉国于……魏。”那几个关键的词语,她说得很悲伤,可是咬字清楚,嗓音清冽。
      姜维嗅着她的发香,不忍逆她之意:“我相信你,湘儿。一起冲出去吧!”
      姒湘抬起头,突然笑道:“湘儿不过魂魄而已,刀枪不入。我先引开他们注意,伯约随后冲出。”
      “湘儿终于不再是你累赘……”不等姜维说话,姒湘便转身飞奔而出。

      月光下,绯红的少女身姿轻盈若舞,远远看过去分外清晰。
      果然,箭矢如雨,密密射向她。姒湘在空旷的坝子上来来回回跑着,笑迎箭雨。
      姜维随后纵出,一柄湛泸舞得密不透风,拉过姒湘,直奔密林。追兵蜂拥而至……
      树林深处,姜维一手执剑砍杀袭近身前的南兵,一手拉紧了她,拼尽全力奔向山下。
      方才明知她不会受伤,但看漫天箭矢下她灿烂的笑靥,他心里还是不由自主的抽痛着。
      前方一声马嘶伴着蹄声而来,姜维大喜,立即将姒湘掷上马背,挥剑砍倒几个追兵,一跃上马。
      青骢欢欢嘶鸣,撒蹄飞驰,眼看追兵越甩越远。
      姜维回剑斩断最后几支来袭的冷箭,长笑一声拥紧姒湘。

      刘隽站在祭坛下首,居高临下俯瞰林间纵马疾驰的二人,一脸阴狠噬血的兴奋。
      “释比曾言蜀中多俊杰,如今看来,果然不虚。”刘隽的笑容有些疯狂,“昔年常山赵子龙当阳长板单骑救主,如入无人之境,今我南兵箭雨密不透风,追兵无数,那姜维居然丝毫不伤,看来麒麟小子亦不减赵云之勇也!”
      檀巽沉着脸,不答。
      “美人自是配英雄。只是不知道,英雄现在是否舍得下他的美人了!”刘隽拔了佩剑,一下一下割着面前跪倒的劳役。鲜血四溅,哀号声声响起,刘隽闭上眼,无比享受。
      “释比大人,作法吧。”刘隽张开眼,里面全是渴血的狂热,“看看这蜀汉英雄,是否会心甘情愿的血洒南中!”
      见檀巽沉吟,他压低了声音,不耐又阴毒的说道:“释比大人,莫非忘了血痣诅咒?”
      檀巽强压下怒火,悲悯的看了看马背上亲昵依偎的两人,双手交叉,低声吟诵起来……

      “湘儿,魂魄归身之事我自会再想法子。”姜维半心疼半愧疚的说道,“此次,伯约无能,害了你。”
      姒湘转眼,浅浅一笑:“伯约怎会无能?骁勇善战如大哥、子龙将军,当年亦曾对南蛮兽兵束手无策。”
      “丞相后来如何退了兽兵?”姜维问道,“我苦思多日,猛兽不若精兵知晓人事,需得寻出它们惧怕之物,惊吓使其散逃,后可破之也。”
      姒湘赞叹的看着他:“伯约竟有如此思量!相父收伯约为徒,果然慧眼识英才!相父当时亦是如此说来,在蜀中备了破阵之物运来——红油柜车上木刻彩画巨兽,均以五色绒线为衣、钢铁为爪牙,车内可容十人。相父命精兵一千携烟火之药藏于内。临阵时,车内散射烟火,木兽鼻出黑烟,铜令叮当,吓得兽兵纷纷回逃,踏死无数南兵。相父派军乘机掩杀,大胜。”
      “丞相果然妙计!只是,如今何处去造得这油车?”姜维抚掌大笑,“湘儿方才说丞相收徒不凡,莫非是在暗夸自己?”
      姒湘用力掐他:“好心夸你,还反倒说起湘儿来了!”
      姜维朗声笑着,拍拍青骢:“跑快些,青骢!”
      马儿跑得更欢,过了不多时,姜维突然注意到怀中少女脸色变得青紫,手足痉挛,气息微弱如无。
      姜维大惊,急忙抱起她:“湘儿!”
      姒湘浑身如火燎又如冰寒,兼之万蚁噬体般的痛痒难耐,胸闷肺痛,旧伤仿佛瞬间全部迸裂,痛得死去活来。艰难地指指臂上血玉环,她说不出话,徒劳的喘息着。
      姜维恍然,旋即大怒,一剑砍飞面前横挡的枝叶,毫不犹豫勒马回奔。青骢痛苦的嘶叫,不知道主人为何突然折返,而且……令它这样疯狂的奔驰。

      刘隽居高临下的看着被压倒在地的姜维,还有他身旁傲然直立的姒湘。
      男子汗珠如豆滴滴落下,少女却恢复了红润的脸色,冰冷的瞪着他。
      “伯约既然走了,为何又返?”刘隽将根根银针慢慢刺入他身体,阴阴的笑,瞟见旁边绯红色少女咬得泛白的唇,又加了一句,“何必为了美人,再来送死?”
      姜维痛极依然一声不吭,再一次掀翻按压住他的南兵,勃然站起。
      刘隽轻踢他膝盖,姜维站立不稳颓然倒下,冷汗潸潸。
      “昨日才接好的断骨怎禁得本王一再踢踩?”刘隽一掌挥过,姜维俊秀脸颊顿时红肿一片,“麒麟小子何不自惜?”
      对上他恨意燃烧的黑眸,刘隽冷哼一声,招了招手,立刻就有数十名南兵上前待命。
      “传闻秦时汉人发明十大酷刑,如今本王也开开眼界。”刘隽的笑容扭曲着,“本王正好差了一张仲夏所着的皮裘,这人皮轻薄柔韧,制为夏衣再好不过了。”
      “埋姜将军于土,唯头露出,行刑之人用刀十字行割开你头皮,轻轻撕开,再沿创口向内灌以水银。水银重极,可轻而易举的分离将军皮于肉,那时,将军恐怕会痛得扭动不止,而土埋甚实绝难挣脱,最后……”刘隽瞥见一旁面无人色的少女,笑得更加灿烂,声音越来越温柔,“最后,将军身体就会从露头的那个缺口‘光溜溜’的跳出来,只剩下一张英俊皮囊留在土里……”
      见了姒湘连血玉镯绯红光芒也掩盖不住的惨白面色,檀巽心疼益盛,忍不住开口阻止刘隽道:“姜维乃麒麟子降世,大王此举恐违背天意……”
      刘隽双目赤红,狠毒的瞪着他:“莫非释比欲放了此人?释比慈悲,但姜维此人与本王仇深似海、不共戴天!释比啊,切不可忘了自己所负的血痣诅咒呐!”
      檀巽略低了头,淡漠的说道:“大王死敌,本释岂敢质疑?只是,祭天之日临近了,有什么祭品能比麒麟子更令众神满意呢?”
      见他搬出天神,刘隽怒不可遏,正欲发作,忽听檀巽“扑通”拜倒:“大王圣明,请献麒麟子于神灵!”
      眼见南中至尊的释比拜倒于前,所有南人立刻齐齐跪倒:“请大王献麒麟子于神灵!”
      呼声渐远渐响,附和高呼的百姓越来越多,山呼海啸,气势非凡。南中苍茫山头回荡着一声一声万人呼喊,铺天盖地。
      檀巽郑重的看向刘隽,眼里全是严肃威胁。刘隽气急败坏连砍几人,渐渐的,停了手——他的臣民们,成千上万的臣民们,密密麻麻跪了一山,恭敬的望着他,却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对神明极度虔诚的狂热。
      刘隽愣了,半晌才从牙缝中迸出一个字:“准!”说完,脸色可怕的阴沉着,大步离开。
      “请释比大人医治伯约!”姒湘跪伏着行到檀巽面前,哀声道。
      檀巽收了厉色,温和的点头,命侍从将姜维抬回牢中。

      吸出所有银针,檀巽玉泽般的脸上也有了细密的汗珠。
      姒湘让姜维枕着她膝盖,感激的笑了:“湘儿多谢释比了!”
      “叫我檀巽。”檀巽温和的纠正道,“你的诗救了多少南中百姓,成全祝融妹妹最期盼的幸福,檀巽代南人谢你才是。”
      “湘儿一诗能有多大作用,全赖相父雅量高才,否则怎让你那心高气傲的妹夫心服。”姒湘梳理着姜维的乱发,低首敛眉。
      “诸葛亮?”檀巽想着祝融口中那个丰神倜傥又儒雅持重的蜀汉丞相,传说中只身可兴天下,功盖三分国,名成八阵图的卧龙,究竟是何模样?
      “檀巽,可有法子救伯约一命?”明知不可能,姒湘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檀巽无奈的摇头:“我受血痣诅咒之禁,无法悖逆刘隽。我能帮你们的,只是让他死得不那么痛苦。祭天,已经是我所能知最轻松的死法了。”
      姒湘不再说话,轻轻握住姜维的手,痴痴的凝视着他,明亮的眸里全是黑洞般的死寂,没有一点泪光。
      “释比所说血痣诅咒是何禁术?或许有破解之法也不一定。”开口的是姜维,声音沉稳,不露丝毫恐惧。
      檀巽苦笑着摇头:“南中历代至尊释比皆负此咒,世代效忠于桐师寨主,无法可解。”
      姜维了然,理解的一笑,回眸接上姒湘目光,无尽的深情和不舍满溢他黑眸。
      姒湘缓缓俯下身体,用颊轻轻摩挲着他的侧脸,努力微笑,伯约,我们还有些日子在一起呢。
      姜维艰难的伸出手,温柔的轻刮她的笑涡,不顾檀巽在场,张唇咬住她指间。
      两人旁若无人的缱绻缠绵,最绝望处露出的却是最深刻的情意。
      还有几日了吧,就让他不再去想家国天下北伐大业,那些守护的诺言,如今都无法实现了。就让他最后放纵自己一次,只看着只想着她的笑容。在生命的最后,抛开一切,心里只有眼前的女子。
      姜维臃懒的笑笑,看她在他目光的抚摩下红了脸。

      “八月二十一,至阴,可行祭天大礼。”
      ——《南中巫蛊异志》
      日色灼灼,自山麓至巅,跪满了南人信众。
      山巅更是人声鼎沸,鼓乐齐鸣。起舞南人赤身露体,胸纹各种图腾异兽,青面獠牙,腰挂骨杖,披发跣足,且歌且跳。
      祭坛四围青烟横绕,呛鼻气味四处飘散。檀巽一袭象牙金色祭袍,虔诚的跪倒在祭坛前,低声吟诵。
      姒湘沉静若死人,站了大半日依然一动不动,木然的看着祭台上静躺的男子。
      姜维与她两手交握,温柔的凝视她,眼睛不曾挪开一次:“湘儿,檀巽会送你回丞相身边。伯约无能,不曾实现许你的诺言,不曾平息南中之乱,再不能……守在你身边……”
      姒湘俯身用唇堵了他口,在他轻柔的回应里,泪珠终于还是潸潸滴下。
      檀巽诵完祭文,慢慢的走到他们跟前,静静等待抵死痴缠的两人。
      “开始吧。”姜维推开姒湘,看向檀巽,眼里是无声的嘱咐:记得你应我的诺言。
      檀巽坚定的点头:“你放心。”
      说罢,抽出一根极长的银丝,拉过姒湘,牢牢的插上血玉镯。镯子仿佛软若粘稠泥块,银丝没了进去,稳稳的粘上。
      檀巽牵过另一头,不忍的看了看姜维,终于平复了脸色,慢慢插入他心脏。随着银丝没入越深,姜维脸色越青,却依然平静深情的望着姒湘,连眉头也没有皱起。
      不知插了多深,银丝停住了。檀巽退后一步,转身朝向群山万壑朗声道:“今者,麒麟子以血度天神之女重生!”
      喧哗的山峦霎时静了,只听得檀巽清亮肃穆若神灵的嗓音一重一重的回荡:“麒麟子以血度天神之女重生!”
      待他的声音终于停下,所有山峦河流间的南人爆发出疯狂的喜悦呼声:“恭迎天神之女再临南中!”
      羌教传说,天神之女全身绯红,聪颖灵秀,非凡人可及。多年以前,曾有一名肌肤绯红的女子自称天神之女,信众无数。女子如传说中一般慈悲善良聪慧睿智,普度众生苦难,后因与至尊释比相恋,触怒桐师大王,受车裂而死。而后,南中大旱五年,死者无数。那桐师大王死相极惨,万蛇啃噬七穴三十六日后才穿肠而死。
      姒湘毫不在意四周南人,一心纠缠着姜维的目光,似笑又似颦,形容痴狂。
      姜维心口溢出鲜红的血迹,顺着银丝蜿蜒而上,接连不断的没入血玉镯。
      姒湘突然觉得极度温柔的暖意,若爱人最深沉的眷恋氤氲她全身,缠绵得让人酥软。
      姜维看了看檀巽,放心的一笑。
      檀巽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眼前生离死别的两人,思绪又回到那夜……

      “你既怜她至深,伯约有一事相求,还望释比大人倾力襄助!”支开了姒湘,姜维认真的对他说道。
      “檀巽无力救得你命,以愧对你二人,愧对祝融妹妹。”他肃了形容,亦认真回道,“伯约但说无妨,檀巽自会竭力。”
      姜维仔细说了魂魄归身之事,殷切的恳求。
      “回魂术历代释比皆懂一二。只是,必需世间挚纯之血为引,至赤之心两融,回魂术方可施行……”他记得自己这样说道,“世间挚纯之血,莫过于痴心爱她之人心口鲜血。”
      姜维大喜,笑道:“如此则湘儿可救了!伯约之血,释比可尽取之!”
      他不知为何,一向淡漠人情之心竟然突然再次不忍:“作法之时,银针穿心,痛不可言,其苦楚远胜于剥皮腰斩等诸般酷刑!”
      姜维神色不变,严肃的揖首道:“恳请释比在湘儿回魂后,设法令她安全回到诸葛丞相身边!如此,伯约再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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