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难容》闻焉罗

7、第 7 章

　　“李将军……”周暮云道。

　　“嗯？怎么了？”李羽一摸了摸兜，没摸到折扇，只好拿手扇起了风，一边眯着眼睛看皇城脚下来来往往的小贩一边道。

　　“将军能教我山鬼谣吗？”周暮云道。

　　“想学？”李羽一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周暮云轻轻点了点头。

　　“盯着我的人太多，实在不好教你。”李羽一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个人会。”

　　周暮云跟着她在京城的大街上策马走着。李羽一似乎很有人气，一路上冲她喊“将军回来了！”的人络绎不绝，她礼貌性地报以微笑，对向她打招呼的姑娘远比对小伙子热情的多。

　　周暮云感到很新奇。他之前从未到过这么繁华的地方，即使是祁寒裳偷偷带他出去玩，碍于身份也只能去人数不是很多的小城。这里的一切和他从小经历的是两个世界——街上欢声笑语不断，青年人个个开放恣意；玄宁门里只有严苛的门规和永远没有止境的训练以及洗脑。

　　他脑海中不知怎么浮现出自己和祁寒裳也在这样的大街上信步的影像。山鬼谣是唱祁寒裳的，郁明宗人人都会，这说明祁寒裳在教众心中是个可靠善良的人。

　　不管是他那时候第一次去郁明宗分舵还是现在听别人讲起祁寒裳，他表现出来的都是一个和蔼温柔的教主形象。

　　那么，他或许……对所有人都很温柔吧，周暮云想。
　　我在他心中，是不是也仅仅是个普通教众一样的存在？
　　他对我的态度，是不是和他对其他人的态度没什么区别？

　　我觉得他对我的态度没人可以超越，真的是这样的吗？

　　想到这里，周暮云内心一颤。

　　悄悄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传来一个活泼的声音。

　　“将军这么闲？怎么来了？”

　　李羽一看似轻蔑地道：“得了吧，你以为我是来看你的啊。这个少年想学山鬼谣，我是来找傅侍郎的。”

　　那声音又道：“逗你的，真是。”顿了片刻，喊到：“是李羽一，等一下啊。”

　　两人下了马，随着门前立着的一个女子进门，径直走到正厅。正厅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熏香气，木案后面端坐着一个容貌温婉秀丽的女子。

　　李羽一一指刚才一同进门的女子道：“这位是兵部侍郎柳惊鸿，那边的是礼部侍郎傅提笔。”

　　周暮云发觉自己对两个女子当侍郎这件事意外地能接受，一边行礼道：“拜见两位大人。”

　　傅提笔道：“听说你想学山鬼谣？”

　　周暮云老实道：“是。”

　　傅提笔笑道：“玄宁门要学山鬼谣的，你还是头一个。认识祁寒裳吧。”

　　周暮云惊叹她两眼就看出自己背景，默然点点头。

　　傅提笔又道：“门里问起来可别说是我教的。”
　　说完搬出一把琴，叫侍女给周暮云也拿了一把，道：“听好了。”

　　她试了试弦音，启唇轻声唱道：“问何年，此山来此，西风日落无语。”

　　“……看君似是羲皇上，直作太初名汝——。”

　　“……神交心许。带万里携君，鞭笞鸾凤，诵我远游赋。”

　　——————

　　黎江锦作嫌弃状道：“怎么又来我这儿了。”

　　祁寒裳忽悠道：“出来溜溜，碰巧溜到你这儿了。”

　　黎江锦“啧”了一声，随手翻了翻一旁的信纸，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啊，玄宁门那边的线人说有要紧事找你，非要当面跟你说，还说最近不好出山。”

　　“是让我去玄宁门找她呗。”祁寒裳道。

　　“嗯。”黎江锦道，“就是上次写信那个小姑娘。”

　　祁寒裳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溜不成了。”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将要拐出一问亭门口的时候，他听得黎江锦突然来了一句：“小心点。”

　　他轻声哼着小曲，绕到玄宁山一处人迹罕至的角落，隐掉身形，无声地绕开巡山弟子。祁寒裳来到正殿前的广场，四处张望了一圈，看准线人所在的方位，几个起落朝那里掠去。

　　趁着四周无人，他戳了戳线人的肩膀。那姑娘显然很熟悉这套流程，拔腿向着一个人少的地方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座小丘旁边。线人姑娘压低声音道：“教主，长——”

　　话音未落，祁寒裳突然感觉背后一道杀气袭来。他本能地想避开，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固定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他低头一看，几块剔透的冰不知什么时候把他双腿冻住了。

　　祁寒裳心中一惊，厉声向线人喝道：“走！！”

　　然而就在他发出声音的同时，一把利刃从他腹中穿出，凛冽的寒意骤然贯穿了他。

　　只要受到攻击，他就无法保持隐藏身形。几个持剑的玄宁门弟子从四周慢慢靠近，祁寒裳咽下一口血，腥甜的气息霎时间在他口腔内散播开来。温热的液体浸湿了衣摆，滴滴答答地从冰块上划过，留下几道鲜红的痕迹。

　　有人高喊了一声：“快叫长老！郁明宗教主攻山了！”

　　他一咬牙，渐渐失去了知觉。

　　——————

　　京城已经接近傍晚。李羽一和周暮云刚刚从皇城出来。

　　“好在皇上是个明眼人，小郡主太任性了。”她道。

　　周暮云点头道：“我也没料到只是走个过场。这样一来明天我就能回去了。”

　　李羽一抬头看了眼天色，决定让周暮云在自己府上寄宿一宿。她前脚踏进将军府的大门，侍女立刻递上一封信，道：“将军，黎老板亲自发的急信。”

　　她拆开瞟了一眼，脸色当即一黑。

　　李羽一沉声向周暮云道：“教主被你们玄宁门抓住了。我看你现在就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