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难容》闻焉罗

5、第 5 章

　　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祁寒裳心情似乎很好，边走边道：“你们晚上不查寝吗？礼斗会期间听说管的很严呢。”

　　周暮云老实道：“今天是我查的。”

　　“敢情越衡真君以公谋私？”祁寒裳笑话他道。

　　周暮云无辜地眨了眨眼道：“白天不能来找兄长，我也没办法。”

　　祁寒裳不笑他了，继续脚步轻快地走着。他本来心里有些困惑，这时却莫名地也开心起来。

　　天色已晚，街上的人群却依旧熙熙攘攘。祁寒裳一边扶着斗笠避免被撞掉，一边留神和周暮云的距离，后者默契地紧跟上来。

　　不管是礼斗会还是山下的普通人的生活，一切都很顺利地进行着。

　　突然一阵急促的锣声从不远处响起，同时一名身着当地官服的使者骑着马疾驰而过，一边喊道：“开道开道！”

　　锣声渐渐微弱，前方又驶来一辆马车。那车装饰豪华，车前套着四匹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冲进人群，放缓速度，仿佛在炫耀着什么。避让不及的已经被马撞的飞出去，旁边的人见状赶紧向两边退开；周暮云下意识挡在了祁寒裳身前，两人被夹在人群中，不由自主地也退到一边。

　　祁寒裳从他身后探出头来，瞥了马车一眼，小声道：“规格挺高，估计是哪家小侯爷小郡主出来玩了。”

　　周暮云点了点头，道：“我们最近正巧要接收一批皇室后裔，这可能就是其中的一个。”

　　祁寒裳道：“留神，说不定就拜到你门下。”

　　周暮云听了这话一皱眉头，道：“皇室的子孙往往都张扬——”

　　祁寒裳赶紧打断他道：“话不能乱说。”

　　他只得讪讪地闭了嘴。

　　与此同时，车帘悄悄掀开了一个角，一双眼睛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又将帘子放下。
　　周暮云似有所觉，回头迅速看了一眼，马车却已经离去，人群又继续运动起来。

　　祁寒裳为了不被人看见他们两个走在一处，从偏僻处先行上山；他自己走正门，赶在长老们亲自出来查寝之前回了寝殿。

　　远处依稀传来打更人的锣声，周暮云靠在床头盯着天花板出神。

　　他成年后逐渐开始接手门里事务，昨天看公文时才得知最近当朝国舅的一对儿女都要送上山学艺，并且指名要拜在他名下。长老们依然是高兴万分，他倒是没放在心上，把自己并不会带徒弟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当下他正想着祁寒裳。

　　经过这数年的陪伴，周暮云发现自己早已习惯了祁寒裳来无影去无踪的行迹，甚至在他因为什么事耽搁了时间的时候还会想办法写信给他。他自认为对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知根知底，现在却突然明白——他根本不了解祁寒裳。

　　他认识里的祁寒裳，除了是“祸世□□”郁明宗的教主、性格温柔平易近人、有时候杀人手法很残忍之外，似乎没有别的特点了。
　　他突然出现在那天的茶楼门口，在自己的生命里平添一笔，从此与他行迹相交，他不知怎么莫名有一种感觉——

　　会不会有一天祁寒裳突然消失，就像突然的出现一样？

　　想到这里，周暮云内心一紧。
　　紧接着，又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说道：“离开玄宁门，和他永远一起吧。”

　　从小到大他还没有想过“离开”。这种想法被长老们知道了，免不了一顿猛烈的洗脑，很可能还要被关禁闭。分明成年了，还要被他们……周暮云心里暗自嘲笑自己。

　　带着满脑子危险的想法，他渐渐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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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寒裳洗漱完，在院子里散步看风景。门口经过几个郁明宗弟子，向他打招呼道：“教主早上好！”

　　祁寒裳笑着回道：“你们好呀。”

　　其中一个年龄稍小的女孩子举手道：“教主听情报吗！今天说是有两个皇族子弟要趁着礼斗会拜师，还要拜在越……越衡真君！的门下，现在正在正殿里耍威风呢。”

　　祁寒裳道：“你们觉得这事怎么样？”

　　女孩子道：“我觉得不好。他们修真门派不应该跟皇帝挂上关系啊。”

　　另外两人同意地点点头。

　　祁寒裳见状道：“那如果咱们跟皇帝有关系的话，怎么样？”

　　几个女孩子商量了一下道：“我们觉得不是很合适，不过教主决定做的话大家都会支持的！”

　　他心中一暖，没想到这些孩子这么小就如此拥护他，摆手道：“去准备吧。”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走了，祁寒裳内心思考着什么，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新腰牌，冰凉的触感让他略感安心。

　　他为周暮云感到高兴。有了徒弟，总不会还被每周抓去洗脑了吧？认识一下朝廷那边的人对他将来也有好处，说不定就能找到一座稳定的靠山，也不会被长老轻易摆布。
　　至于他会不会和徒弟合不来这种问题，祁寒裳认为，随缘就好。他教左封陵的时候也只是偶尔关心一下，平时检查功法，外加抓他背书什么的。

　　他心里愉快了许多，一只手抛接着腰牌，朝四周望了望。

　　景无意在他身后幽幽地道：“麻烦您老人家装着点。”

　　祁寒裳吓得差点把腰牌扔了。

　　两人一同往比赛场地走。一路上景无意大致的说了一下今天的比赛日程，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好在今天有本宗弟子的赛程，不至于像昨天一样干坐上一整天。

　　景无意交代完了琐事，末了补充道：“据说今天要拜师的那个小郡主脾气奇怪的很，估计是平时家里惯出来的。”

　　祁寒裳捕捉到了疑点：“不是说一男一女吗？怎么只有一个？”

　　景无意道：“那个小王爷走丢了。”

　　“走丢了？？他自己走路来的吗还能走丢？”祁寒裳疑惑道。

　　“这我哪知道！反正皇上听了大怒，派右护法亲自来接回去。”景无意道。

　　说着二人同步陷入了回忆。

　　祁寒裳若有所思道：“右护法一回来，黎江锦又要抽风了……”

　　景无意道：“她那种身份也不可能悄悄回来啊。况且那孩子还是搞情报的，这种事肯定比咱们知道的还快。”

　　祁寒裳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们的对话被一道尖细的嗓音打断了。一个小女孩的声音道：“本郡主现在就要进行典礼！你们这群人怎么不长耳朵的！”

　　景无意一见小女孩就头疼，起身走了。祁寒裳被他扔在了这里，刚想拔腿溜之大吉，嗓音的主人已经带着一众人马迤逦地行了过来。

　　有人细声劝道：“郡主，不是我们不做，只是这会儿是有比赛的，选手们已经候场了，让他们回去只怕……”

　　小女孩道：“我不听这些，比起这个，你们想被拉去充军吗？脸上刺字呢？”

　　祁寒裳偷偷翻了个白眼，想绕过去，走到小女孩旁边是却被狠狠地瞪了一眼。他以为不是冲自己来的，也就没有在意，径直往座位走。

　　景无意见他来了道：“干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祁寒裳叹了口气道：“不是后面有个小祖宗吗。”

　　景无意挑眉道：“那就是小郡主？”

　　祁寒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景无意接着道：“我想也是。颐指气使的，不会以为这里还是他们王府吧。”

　　确实是这样，后面已经有不少郁明宗弟子在小声谈论着那女孩子的身份。

　　祁寒裳为了防止他们又乱说话，回头道：“有比赛的活动活动，注意别把人家给打坏了，我可不帮你们赔钱。”

　　周暮云面色阴沉，正望着祁寒裳那边。他不久前被三个长老轮番说了一次，啰嗦了足有半个时辰的注意事项，现在身心俱疲。
　　看这形势，拜师典礼大概要提前了，周暮云看了一眼交头接耳的长老们，想道。

　　果然，在小郡主的一再撒泼下，礼斗会被暂停，改为拜师典礼。周暮云站在赛场中央，四面远远站着几个长老，压制得他无法离开。
　　小郡主换了一身玄宁门中级弟子制服，跪在他身前几步处。

　　长老道：“请郡主报上名字。”

　　小郡主道：“本郡主何星雀。”

　　长老又道：“何星雀，你可愿入我玄宁门，修习仙法，有朝飞升？”

　　何星雀道：“愿。”说完规规矩矩地朝周暮云磕了三个头。

　　周暮云冷着脸看了她一眼，又继续垂眸游离视线。他没什么表示，上面围观的祁寒裳倒是被惊了一脸，道：“这会儿这么听话？？”

　　景无意不以为然：“这你还看不出来，她肯定有所企图呗。”

　　祁寒裳木然道：“企图……什么？”

　　景无意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与此同时，在山脚下不远处的一问亭，黎江锦一改往日风流倜傥的气质，在衣箱前转来转去，对着铜镜暗自发愁。

　　一旁的侍女道：“老板穿哪件都很好看的，可以挑反倒没有那种感觉。”

　　黎江锦白了幽怨地剜了她一眼，道：“今天她要回来，我还不得穿的精致一些吗？？”

　　侍女看着她继续转圈，不说话了。

　　说来正巧，在她收拾好自己之后，侍女来报：“老板，李将军已经拐过街角，马上就到。”

　　黎江锦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刚从一问亭门口探出头来，就看见路尽头一股烟尘卷起，紧接着是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只见一人骑着一匹汗血马，白衣银铠，背上背着柄画戟，风一样疾驰到一问亭门前。那人虽然满身风尘，气质却泠然出众，仿佛一位丰神俊朗的贵公子。

　　接着她在众人面前摘下头盔，甩了甩滑落的一头黑色长发，向门口站着的侍女潇洒一笑，道：“姑娘，劳烦你喊一下你们大老板，就说李羽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