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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祁寒裳醒的很早,暮云却比他起的更早,见他起来道:“早上好,哥哥。”

      “早。”祁寒裳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眼睛都不睁地摸到木盆旁边洗漱。

      暮云没说话,默默穿好衣服坐在一边等他。

      祁寒裳虽然觉得他本来话就不多,今天早上却更沉默,道:“怎么了?不开心吗?”

      马上就会不开心了,暮云想。脸上却没有表现,只摇了摇头。

      他不想说祁寒裳也不好再问,迅速穿回昨天的便装,牵着暮云的手拐了出去。

      这次等他们的不知景无意,身边还站了一个比他稍高一些的男子。

      男子道:“师父,这就是你路上捡的那个?”

      祁寒裳道:“是呀。”考虑了一下又道:“昨天无意以为你晚上就能到,开心了半天,结果没等着。”

      男子道:“真的?”

      谁都无需回答了,因为景无意从脖子脸红到了耳根。

      祁寒裳笑道:“小左你别一来就撩拨他,有正事要干的。”

      左封陵道:“我听说了,不过我劝您最好还是别干。您亲自去玄宁门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祁寒裳白了他一眼道:“谁说我是羊了?你师父打的过打不过你心里还没点数?”

      景无意深知他的秉性,调节道:“他要去就随他吧,打不过还不会跑吗。”

      “这个月工资别想要了。”祁寒裳威胁道。

      这下景无意和左封陵都乖乖闭了嘴。他又道:“你俩先去吧,我送完他就去找你们。要是过会儿没等到我就不用等了。”
      说完头也不回,领着暮云上了前一天的那艘船,转瞬驶出很远。

      “去玄宁门。”祁寒裳对船夫道,后者点了点头,轻巧地将船换了个方向。

      暮云突然道:“哥哥你去不要紧吗?我师兄他们会伤到你的。”

      祁寒裳摸摸他的头道:“没关系,哥哥答应你了就一定会做到。”

      暮云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前方便出现了一座巍峨的山峰。山顶云雾缭绕,仙气飘飘,满山的苍松翠柏,看起来让人精神一振,不由得要感叹一句不愧是玄宁仙山。

      船在山门前缓缓停下,暮云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祁寒裳道:“去吧。”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哥哥,以后咱们还能再见吗?”

      “当然能了!”祁寒裳道,一边摸了摸身上。他今天穿的是便装,兜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可做信物给暮云的东西。他只好解下戴在颈间的吊坠塞到他男孩子手里。“以后凭这个哥哥就能认出你了。”

      暮云双眼一亮,随即把吊坠塞进袖子里,也要朝他像昨天那些教众一样行礼。

      祁寒裳赶紧道:“ 不用这样。只有信哥哥的教的人才这么做,你没入教就别行礼了,被你师兄他们看到不太好。”

      暮云果然停止了动作,改为向他做了个揖,很快消失在山门里。

      祁寒裳目送着他远去,突然灵机一动,向船夫道:“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说完跳上岸,隐了身形,跟在暮云身后不远处进了山。

      一路上他都刻意控制着距离,让自己不会被发觉。暮云步伐不大,走得却很快,蜿蜒而上看不到尽头的青石台阶显得短了不少。他走到正门前,经过向自己行礼的两个值守弟子,回头向后看了一眼。

      祁寒裳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下,吓了一跳。按理来说暮云根本看不到他——毕竟这可是郁明宗的绝学之一,可他却觉得男孩子的目光分明是在看着他,而后又绕过他投向后面。

      暮云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继续往前方正殿走去。祁寒裳顺势跟上,经过刚才那两个值守弟子时听见其中一个道:“这人不会真的有毛病吧?平常都不笑,也没朋友。”

      另一个道:“没准真是呢。”

      他听得有点生气,可是一想到暮云变成这样的原因内心又涌上一阵心酸。这两个值守弟子大有继续说下去的势头,祁寒裳以掌作刀,劈头两下敲了两人的额头。

      其中一人警觉道:“什么人?”

      祁寒裳达到了目的,心情大好,紧跟几步追上暮云,也朝正殿走去。

      这门绝学的好处就在这里了,以他的身份,玄宁宗的山门铁定不好进,平时自然也没什么机会欣赏这儿的风景。倒也不是进不来,祁寒裳想,他要是能进来看一眼,外面肯定已经尸横遍地血流成河了。

      他轻松地靠在门框上,扫视了一眼这间正殿的内部装饰,顿时觉得还是自家分舵合口味。前方暮云走了几步,突然扑通一声跪下了。

      祁寒裳:??

      暮云目光低垂,语气平板地道:“师父,我回来迟了。”

      座上一男子道:“知道就好。柴房跪着去吧。”

      他内心奇道:多大点事就柴房跪着??当年养左封陵的时候犯了错也就让出去跑两圈,这种摆明了是欺负人的行为根本没有过。不过那孩子格外让人省心,到成年都没怎么犯错。

      暮云应了声“是”,真的拐出门去柴房了。

      祁寒裳赶紧跟上,趁着他关上柴房厚重的木门的功夫闪身进去,找了个阴暗角落坐下。

      暮云把地上堆着的木柴扫到一边,一撩衣摆,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他并不着急,以为男孩子肯定不会这么一直跪下去,就悄悄在一旁观望;结果直到正午的阳光从透气窗里撒进来,暮云还保持着端正的姿势跪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也不敢擦。

      祁寒裳心疼不已,决定率先打破局面。他小声道:“暮云!”

      暮云抬起头寻找他声音的来源。

      祁寒裳又道:“不用找我。我看得到你。”

      暮云也低声道:“哥哥?”

      他应道:“是我。”

      暮云急切地道:“哥哥你快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

      “不用管我。”祁寒裳道,“倒是你,让你跪就跪啊?偷个懒都不行吗?”

      暮云闻言沉默了,摇了摇头。

      祁寒裳叹了口气道:“你这孩子……平常他们也这么对你吗?”

      他犹豫了一下,缓缓地摇了摇头。

      祁寒裳立即明白了:肯定是经常被这么欺负,但是又没人听他说话。
      结合刚才山门前那两个弟子的态度,他大概清楚暮云现在的情况了——尽管表面上很受尊敬,实际则是众人欺负的对象。

      想到这里,他不满地道:“跟哥哥不用隐瞒。谁欺负你了?我去帮——”
      话说了一半祁寒裳立刻觉出不妥来。他没法帮暮云出气,因为玄宁宗肯定不会培养一个会顶撞长辈的孩子出来,搞不好还会牵连暮云受皮肉之苦。

      他只好讪讪地道:“哥哥帮不了你,对不起。”

      暮云硬扯起嘴角笑了笑,道:“没关系的,我也没想要还手。”

      祁寒裳心里一酸,蹲在他前面,道:“以后有事用灵力激活那个吊坠,心里念哥哥的名字就好。我会常来看你的。”

      暮云神色一顿,随即面带喜色道:“那哥哥的名字是什么?”

      他道:“祁寒裳,寒裳顺兰止*的寒裳。记好了。”

      “记住了。”暮云点点头道。

      自那之后祁寒裳便经常光顾玄宁门,有的时候会顺道给暮云带点好玩的东西。一旦暮云有罕见的自由时间,他十有八九会借着办公务的名义带下山去玩,而且每次办公务的地方还不尽相同。暮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里虽然也不怎么说话,但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让他心里的担忧减轻了不少。

      只是祁寒裳从那时起就很少露脸,送东西时只把东西放在他宿舍里,带他下山也戴着遮脸的斗笠或着兜帽。

      暮云对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念及他身份特殊也不好直说。

      他身高本来算是同龄人里面比较矮的,结果在这几年时间里猛蹿,现在比祁寒裳还高出一点。暮云对这件事浑然不觉,倒是祁寒裳有一种“养了这么多年终于长大了”的感觉。

      再过几天就是暮云成年的生辰,祁寒裳跑遍了所有品质出众的法宝店也没找到一件合适的,只好作罢。他某天正被这事烦得焦头烂额,在书房里叹气,景无意从门外经过,道:“怎么了?还没选好呢?”

      祁寒裳双臂在桌子上一圈,把头埋进去道:“没有……”

      “这还不简单。”景无意笑道,“你问他想要什么不久好了?”

      祁寒裳道:“也不是不行,但是这几天事太多完全没时间去……”

      左封陵从对面成山的卷宗里抬起头来道:“当天去,在午夜之前都算当天的吧?那之前准备好就行。”

      祁寒裳点头道:“好!果然还是小左靠谱。”

      景无意道:“我不靠谱??”

      左封陵道:“干你活儿去。”

      景无意被他们两个联合起来欺负,只觉得无语,扭头走了。

      当天玄宁宗张灯结彩,山门前排队进入赴宴的队伍七拐八拐,直排到山脚下。祁寒裳轻松从树丛里溜了进去,熟门熟路的去暮云住处找他。

      他长大后地位也提升了一大截,玄宁宗还专门为他起了个号叫“越衡”。

      祁寒裳对这个号嗤之以鼻,不用想都知道是从哪部经典上摘下来的;暮云却从不发表评论,在他嘲讽的时候笑着不说话。

      他还没走到就听得有人道:“越衡真人!快到点了!”

      然后传来暮云的声音道:“马上。”

      听见了他的声音,祁寒裳脚步不由得轻快起来。然而当他走近了那间别致的小楼才发现门并没有开着。

      祁寒裳环顾了一圈四周,轻轻敲了敲门。

      门应声开了。暮云道:“哥哥,你来的正好。咱们一起去。”

      他声音略低沉,平常说话也波澜不大,不知今天为什么听起来有感情了许多。

      祁寒裳道:“我去会不会被发现?”

      暮云轻笑一声道:“不会的,今天没人管我。”
      顿了顿,他又道:“以后也不会了。”

      这话有些突兀。祁寒裳毫无痕迹地转移话题道:“对了,哥哥实在没找到适合你的礼物,对不起。你想要什么?能找到的都能给你。”

      暮云似乎料到了这种情况,不疾不徐地道:“真的什么都可以?”

      祁寒裳点头道:“真的。”

      暮云抿了抿嘴道:“那……哥哥的腰牌,可以给我吗?”

      “当然可以。”祁寒裳没想到他只要这个,一边解腰牌的系带一边道:“要这个干什么?”

      暮云道:“有了这个,我随时都可以去看哥哥了。”
      他接过腰牌,用指腹轻轻抚摸了几下上面的花纹,而后放进袖子里,道:“走吧。”

      他本来想的是“希望能看他一眼”,最后还是改变策略,要了腰牌。反正迟早能看到,不急这一时,暮云想。

      祁寒裳跟着他进了正殿,身边经过几个来赴宴的别家修士。一人道:“嘶……有点冷。”

      另一人道:“不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进来了吧?”

      暮云突然插话道:“没有。”

      他平常几乎不在外面露脸,所以几乎没什么人知道他的长相。果然一人道:“你是谁?”

      祁寒裳笑得直不起腰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他就是你们的越衡真君呀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在没人听得到他说话。那几个却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又道:“哦哦!越衡真君!在下有眼不识泰山,还请真君海涵呀哈哈哈,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暮云向来不爱听这种套话,摆摆手走掉了。祁寒裳边走边道:“最后说的几句倒是真的。”

      暮云道:“哥哥你也取笑我。”

      祁寒裳知道他是故意的,配合地道:“哪有!暮云是雷打不动的好看!”

      两人都笑了。暮云笑得极为矜持,从背面根本看不出来;祁寒裳仗着没人看得到他,笑得放肆极了。

      席间觥筹交错,却没人跟暮云敬酒。他道:“哥哥喝吗?”

      坐他旁边的祁寒裳道:“酒量不好,不喝啦。”

      暮云眨了眨眼,示意听到了。又坐了一会儿,他道:“走吧。”

      祁寒裳本来想问他“这么快就走了?不会被说吧?”,又忽然记起刚才他说没人管他,愉快地闭了嘴,和他从侧门溜了。

      他送暮云回到住处,向他告别,自己画了个传送阵回总舵。

      景无意一看见他就道:“回来了?最后他要了什么?”

      祁寒裳满面春风,道:“我的腰牌。”

      景无意一惊,道:“妈哟,宗主你这是自动投喂啊!”

      他没计较,道:“暮云想除掉我什么时候不行?”

      景无意道:“也是。”说完递给他一个信封,道:“给你,这次礼斗集会的请柬。”

      祁寒裳失语了。过了一会儿,他才道:“完了,把这事给忘了。”

      注:*出自晋·谢混《游西池》:惠风荡繁囿,白云屯曾阿,寒裳顺兰止,水木湛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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