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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枢九街是这座江南大城的一条普通街道,路两旁像所有水乡城市一样挤满了小摊贩,中间的人群熙熙攘攘,几乎看不到地面,只能看见漫无边际的黑脑袋。稍大一点的店铺门前则被伙计们清理出一小片扇形区域好显得店内比较清净,招揽生意。

      一间茶楼的二层依稀看得到有两个身影,正在闲散地交谈着。

      景无意道:“此地分舵的教徒突然增加,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是我和封陵推测很有可能是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所以一会儿去了那边你可千万端着点,人家好信你。宗主?宗主你在听吗??”

      祁寒裳分明在走神,连忙把目光从窗外挪回来,道:“在的在的。你刚刚说什么,要端着点?”

      景无意压住翻白眼的冲动,道:“对。还有要少说话,你一说话就容易露馅。”

      “啊……好吧。”祁寒裳道,“可是论说话你才是全宗第一!比我爸还能说!而且名字偏偏还起了个听起来像是少言寡语的绝世高手一样的。”

      景无意被他噎住,愤愤地道:“这又怪不得我!谁叫你平时那么脱线,哪像个天下第一大教郁明宗的宗主,简直是个——”

      祁寒裳觉得他又要用什么惊天动地的比喻了,赶紧打断道:“好了好了闭嘴吧。”

      景无意果然听话地闭了嘴。两人从窗口向楼下看去,一群小孩子正在底下吵吵嚷嚷,围成了一个圈子,踢打着中间的什么东西。

      这顿踢打过了一会儿才停止。他们这才看清中间的原来是一个蜷缩着的男孩子。外围包着的一圈小孩儿叽叽喳喳地商讨着什么,有几个还向他吐口水。片刻后一个小孩儿道:“喂,你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中间的男孩子没有理他。
      小孩儿又道:“真是哑巴?那好办了,给他丢到那个什么大妈的楼里好了。”

      大妈开的什么楼,每个成年人听来都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景无意正要拍案而起,祁寒裳突然按住他的手,道:“别急。”
      随即他向楼下朗声道:“下面的孩子们!吃糖吗?”

      果不其然,其中有小孩儿抬起头寻找声音的来源。祁寒裳不欲多说,从兜里掏了一把糖就往楼下撒。

      一群小孩儿全都趴在地上捡糖去了,独独有一个还傲然站着,朝他喊道:“你是谁啊?我们可不是乞丐!”

      祁寒裳顿觉好笑,道:“我是谁?说出来怕你哭着回家找娘去。”

      景无意在一旁咳了一声提醒他。祁寒裳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道:“我是谁不重要,他是谁你知道吗?”说着伸出手指向那个地上躺着的小男孩。

      “我管他是谁?不会说话又不还手,活该被打。”小孩儿道。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祁寒裳道,“你看他穿的衣服!”

      确实,这个男孩子虽然被打得一身尘土,有些地方还沾了血迹,一身制服却制作精良,很像哪座仙山的校服。

      人群中有人辨认出来了:“这是玄宁门的校服吧?这孩子是玄宁门的。”

      “哇,玄宁门?就是最近风头正盛的那个?”
      “可不就是嘛,他们最近一连飞升了好几个,京城那边有好多世家都送了小辈来,据说当朝公主家的世子都要来,这两天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

      话是这么说,一群人却没有一个出来关心一下这个男孩子。祁寒裳悠悠地晃下楼,把男孩子一抱,又悠悠地转上楼坐回去。

      景无意道:“宗主!他身上不干——”

      祁寒裳瞪了他一眼,道:“当着人家面说什么呢。”
      又对男孩子道:“你叫什么?”

      男孩子木然道:“暮云。”

      祁寒裳道:“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好名字。”

      男孩子挣扎着想躲开他扶着自己肩膀的手,一边小声道:“我身上脏……”

      祁寒裳道:“没事。无意咱们走吧,带他去分舵洗洗。”

      景无意应声起身付了茶钱,二人走到店门口处停下,戴上了斗篷上宽大的兜帽。

      祁寒裳感觉暮云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兜帽,明白他可能是好奇为什么白天还要捂的这么严实,低声解释道:“哥哥不小心招惹了很多仇家,不把脸挡上不好行动。”

      景无意在前面走着,听他自称哥哥,啧啧道:“他要是知道你多大了还自称哥哥肯定得吓着。”

      祁寒裳道:“你今天很多话哎。”

      街上出现了两个一身黑带兜帽的男子,身高还在人群中有些显眼,不少人不由得向他们投来目光,其中年轻女子居多。景无意暗自庆幸他家宗主只是牵着那孩子的手走,不然肯定会被当成拐卖犯。

      拐过街角,一条小河横在眼前。景无意率先上了一艘船,和船夫低语了几句,船夫立即朝他们一行礼,仿佛知道目的地似的飞快一撑岸边,向远处一座水中的楼阁驶去。

      船至近处,暮云才看清这座楼的全貌。飞檐高挑,白墙黑瓦,支出来的窗户上挂着青色的薄纱,造型灵动,优雅又不失飘逸。二人上岸,船夫又冲他们一行礼,兀自驶走了。

      祁寒裳一把摘下兜帽,感叹道:“这玩意儿什么也看不见,真是……”

      景无意迅速瞪了他一眼。

      “……真是太棒了。”祁寒裳生硬地改口道。

      楼里迎出来一个女子,见了他立马行礼道:“宗主,属下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祁寒裳摆摆手道:“客套话就不用讲了,帮我准备两间客房,还有一套沐浴用具。”

      女子道:“是。”说完迅速退下走了。

      景无意道:“不会你还要找侧门吧?教主多在各处分舵出现有利于吸收新教众的。”

      祁寒裳苦恼地道:“他们一见我就跪倒一片。”

      景无意道:“行了吧,赶紧的。反正早晚看见都得被拜。”

      祁寒裳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不出他所料,里面有许多正在朝拜的教众,本来没几个人看见他,偏偏有个人喊了一声,结果所有人都整齐地转过来,换了个方向继续朝拜。

      他朝人群点了个头,拉着暮云迅速走了。刚才的女子效率颇高,已经有两间收拾干净的客房敞开门等着他们。祁寒裳随便挑了一间,示意暮云先进去,自己把门关上,放了行李,转到屏风后面换宗主的礼服。

      对面的屏风后面传来暮云闷闷的声音:“……哥哥,桶太高了。”

      祁寒裳正换衣服,刚脱了便装,穿着中衣中裤走过去帮他的忙。

      他一伸胳膊,中衣袖子就滑下一点,露出一双白皙的手腕。暮云盯着这双手把自己放进桶里,然后听得祁寒裳道:“自己能行吧?洗完叫我。”

      他“嗯”了一声。

      祁寒裳考虑了一下,一会儿捞他出来的时候可能会弄湿衣服,于是决定背对着他等一会儿。好在暮云洗得很快,他又回身去抱他。

      暮云满脸的水珠,长发打湿了贴在身上,抬平胳膊让他抱。祁寒裳的几缕发丝扫过他的侧脸,暮云偷偷闻了一下他颈间,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祁寒裳道:“衣服在这儿,穿完在外面等我就行。”说完便去换自己的衣服。

      暮云迅速穿上干净的衣服,乖乖在大厅里站着等他。不一会儿祁寒裳慢慢地走了出来,一边道:“这衣服到底是谁设计的……这么多配饰。”而且还叮当响。

      配饰虽然很多,剪裁却很出色,完美地勾勒出他的腰身。暮云觉得全门最漂亮的师兄也没有他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是他却觉得这个人离他很遥远——或许是因为这套礼服的风格显得他有些出尘,或者是因为什么别的他不知道的原因。

      祁寒裳蹲下来,让自己的视线和暮云的正好相交,看着他道:“哥哥送你回玄宁门好吗?”

      暮云回过神,用力摇了摇头。

      祁寒裳温声道:“不回去的话你师父会着急的吧?”

      暮云不说话了。良久,他才道:“就一晚上。”

      祁寒裳想:这孩子说不定是跟师父闹了什么别扭才跑出来的,于是道:“那明天早上得回去哦。”

      暮云这才面露喜色,重重点了点头。

      祁寒裳帮他整理着衣领,一边道:“好。还有,以后被打了要还手知道吗?别人怎么打你,你就怎么打回去。”
      想了想,又道:“算了,我教你这些,回去肯定要被你师父骂,忘了吧。来这里和看见哥哥的事情,绝对不要和任何人说,好吗?尤其是哥哥的样子,更不能说。”

      暮云听话地点了点头。

      祁寒裳站起身来,揉了一把他的头,道:“哥哥接下来有事,还是很危险的事,不能带你去啦。有事找刚才进来的时候的那个姐姐就行。”

      暮云沉静地点了点头,道:“哥哥小心。”

      祁寒裳道:“好。”

      说完掩上门出来,正撞见在门边等他的景无意。见他出来,便示意他边走边说。

      景无意道:“明天还是我去送他吧。你去太危险了。”

      祁寒裳道:“别了。我捡的我得负责。”

      景无意自知说不过他,道:“好吧。到时候你千万小心。”

      祁寒裳道:“嗯。”说完又小声道:“我觉得这个孩子怪怪的,被打了还流了血,喊都不喊。虽然很有礼貌,但是感情却很迟钝。玄宁门的培养标准已经变成这样的了吗?”

      景无意思索道:“培养标准倒不一定,会不会……是特别培养?”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吓了一跳。

      顾名思义,特别培养就是在人还是婴儿时期就不断被投入到各种试验当中,直到最后被淘汰得只剩下一个人时将这个人封闭起来教育,教他武学、修道、诗书礼乐,唯独不教他什么叫爱恨。感情被从这种教育方式中彻底剔除,要培养的仅仅是一个能随时为其卖命的人形武器。

      祁寒裳道:“不会吧?这么丧心病狂的事他们也干得出来?”

      景无意冷哼一声道:“一般来说越光鲜的东西背后的事就越不堪。别看他们玄宁门对外宣传什么‘修真界第一大派’‘培养了无数英雄人物’,背地里培养这种怪物也说不定。只是苦了这个孩子,小小年纪要承受这么多。”

      祁寒裳也陷入了沉思。许久后他才道:“我要救他。”

      景无意被他这句惊到了,道:“怎么救??”

      祁寒裳道:“现在我也想不出来,慢慢地看吧。那件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景无意道:“查清楚了,果然就是有人四处烧杀抢掠,抢到这个地方来了,这里的居民才纷纷入教。凶手现在还没有抓到。”

      祁寒裳道:“这个人有没有什么特点?”

      景无意道:“有。他特别喜欢在人多的地方作案。”

      祁寒裳道:“说到这个,本地的仙门都干什么呢?没人管管?还要我们来处理这些。”

      景无意叹气道:“谁知道呢。”

      说话间,他们已经来到了上午碰见暮云的那条街。街上行人依然摩肩接踵,比上午的人数只多不少。

      祁寒裳道:“这里是这附近人最多的地方了吧。”

      景无意还没回答,突然听得有人大喊一声:“救命啊!杀人啦!!”
      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不远处也有人大喊道:“抢劫了!!!快拦住他!”

      景无意与祁寒裳对视一眼,同时拔腿向喊声传来的地方奔去。人群自动为他们分开一条道,使行动方便了不少。

      祁寒裳脚下跑得飞快,面色却半点不改,率先把那个人按在了地上。景无意随后赶到,两人一手拽一只胳膊,把那人拖进了不远处的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

      祁寒裳把他往墙根一丢,抱着手臂道:“叫什么名字?”

      那人不答,只是看着他们两个。

      祁寒裳现学现卖道:“不会说话?那就好办了。”说着便要去拔腰间的剑。

      那人这才道:“我叫孙衡。”

      见他配合了,祁寒裳停下了拔剑的动作,问道:“为什么杀人?”

      “没钱了。何况他们也该死。”孙衡道。

      祁寒裳挑了挑眉,好像来了兴趣一样地道:“该死?”

      “他们瞪我。”孙衡道。

      “哦?瞪了你一眼就得死?你当你是块金子别人瞪你一下能刮一层下来啊?”一旁的景无意忍不住道。

      孙衡面无表情道:“不关我的事。反正他们瞪了我就是得死。”

      祁寒裳道:“我见过的傻缺海了去了,你这样的还是太弱。”说着把剑抽出来插在地上,道:“自便还是我帮你?”

      孙衡不动作。突然间把剑一拔就往祁寒裳身上刺去,被他轻松躲过。

      祁寒裳两指夹住剑刃,任凭孙衡使出了吃奶的劲,那薄薄的闪着寒光的剑刃就是纹丝不动。他凑近孙衡耳边道:“你不动手,我可帮你了?”

      说完手起剑落,一剑将孙衡的头颅削了下来。那脑袋在地上滚了几圈,保持着生前瞪大眼睛的表情,不动了。

      祁寒裳随手挽了一个剑花,把沾上的血液甩掉,溅在地上形成一道放射状的痕迹。

      景无意道:“幸好衣服上没沾上,不然又得费劲祛半天。”

      他道:“官府效率真是低,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发现这儿。”说完把剑往鞘里一插,又是一派霁月清风的样子。

      两人顺着原路回了分舵。一路上月明星稀,引得景无意抬头欣赏了一会儿。

      和景无意互道了晚安,祁寒裳轻手轻脚地推开客房的门。暮云似乎在等他,靠在床柱上睡着了。他试图让男孩子平躺下来,暮云却似乎睡得很浅,睁开眼道:“哥哥,你回来了。”

      祁寒裳不知为什么一看到他心情就舒畅起来,道:“回来啦。暮云还不睡吗?不早了。”

      暮云揉了揉眼睛,突然警惕道:“哥哥你杀人了?有一股很浓的血气。”

      祁寒裳一惊,道:“没有没有,刚才出去的时候赶上市集,在肉铺前面站了一会儿。”

      这理由过于牵强,暮云却似乎立马信了,道:“那就好。哥哥也早点睡。”说完侧身躺下,不一会儿呼吸便慢慢变得均匀,似乎是睡着了。

      祁寒裳直起身,望着窗外的一轮孤月轻轻地叹了口气。很久后他才走向对面的床,也躺下睡着了。

      这边床上地暮云突然翻了个身,望着对面安静的身影出神。

  •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新坑啦!!!终于写了一直很想试试的古原文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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