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难容》闻焉罗

15、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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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寒裳听了这话似乎毫不意外，只淡淡地道：“你真的想好了？”

　　周暮云道：“想好了。”

　　祁寒裳没回答。片刻后他飞身上了房顶，周暮云怕他遭人暗算，紧随其后跟了上去。

　　一问亭占尽天时地利，在这座城镇里拥有数一数二的绝佳风景。下元节将近，街道两旁都装饰起了各色花灯。他们两个所在的位置远离一问亭主楼，距外边喧闹的大街还有一段距离；祁寒裳似乎很喜欢这种远远观察的行为，正望着连成两道暖黄色长线的花灯，不知是在出神还是在思考。周暮云不愿打扰他，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

　　幸而秋夜的风不算很凉，他只怕祁寒裳身体状况再出问题，一来自己估计要心痛不已，二不好和黎江锦交代，便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莫名觉得有点寒冷，可祁寒裳周身却散发出温柔的暖意，驱散了他骨髓里最后一点冰冷。就像黑暗的无尽道路前方现出一个强大的光源，让人不由自主地崇拜、尊敬；越靠近就越发现那光源的魅力——内里竟是比外表还要耀眼的美丽魂魄。如同神与信徒、剑侠与神剑，这神奇的力量牵起两方命运的丝线，毫不客气地打成死结。

　　周暮云觉得漫天的星光他已经不能再熟悉了——照例来说玄宁门上空是没有星星的，只是死气沉沉的漆黑夜空。祁寒裳每次偷偷带他出来，十有八九都是在晚上；深邃的蓝色和闪耀的白色光点把万物的喧哗都压了下去，给天地带来如期而至的宁静。周暮云想起来他每次下山都会在被祁寒裳摸了一把头之后去牵他的手，然后一边听他讲最近有趣的事情一边打量郁明宗的制服袖口。

　　“暮云。”祁寒裳突然道。

　　“正义是什么？”月光倾洒下，他灰蓝色的眼睛看着两人面前的某个地点，状似心不在焉地道。

　　听他语气平稳，似乎是在认真地问，周暮云略一思索答道：“做正确的事就是正义吧。”

　　祁寒裳笑道：“那这个正确可有什么定义没有？”

　　他一时语塞，道：“……没有。我想不出来。”

　　祁寒裳脸上笑意更浓，道：“你看，很多事情没那么绝对的。”

　　似乎是坐得累了，他在屋顶上一躺，后脑正好枕在屋檐上，一边道：“就像咱们两个。你，你们玄宁门，正道的代表啊！我呢？我是个宗主，好死不死还是□□宗主。咱们两个现在还能好好地待在一块，不就说明了这个吗？”

　　周暮云争辩道：“不一样的，你从我小时候……”

　　“没什么不一样的。”祁寒裳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你们这些人常说什么‘正邪不两立’，咱们现在两立了吗？没有吧。”

　　其实这话说的他自己都不信。祁寒裳自嘲地笑了笑，周暮云知道他身份以后没有扭头就走已经很出乎意料了。
　　他心里还有点侥幸，幸好周暮云没抛弃他，不然他就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怎么办？带上教众去一锅端了玄宁门？

　　那就真的成大恶人了，不行。祁寒裳想。

　　周暮云见他半天不说话，脸上表情又突然严肃，只好伸手在他眼前挥挥，没反应，又捏了捏他的脸。

　　祁寒裳这才回过神来，道：“呃……怎么了？”

　　恰巧这时天空中炸开一朵烟花，映在他的眼睛里。那双灰蓝色的眼睛清澈得像一潭水，看上去分明不深，周暮云却觉得自己要溺死在里面了。

　　他的心重重敲了两下，险些漏拍。

　　祁寒裳看他死死盯着自己，好奇道：“怎么了？暮云？？”

　　“没什么。”周暮云扭过头道，一边伸手碰了碰红的发烫的后颈。

　　“过了夜分就是明年了，新的一年请继续多多指教。”他又生硬地道。

　　“嗯，当然的。”祁寒裳只道他是在改情感不完全的毛病才这么没话找话说，很配合地道：“你也要多照顾我呀。”

　　周暮云庆幸夜色掩盖了他的神色，他觉得他头上正在嘶嘶冒气；与此同时，他的内心又冷静了下来，因为他已经决定好了不得不做的一件事情。这件事的急迫程度在他脑海里遥遥领先，同时又非做不可，几乎成为了他近期的最大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