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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展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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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医生进来,大家都自觉走出病房。
站在一侧的窗边,秦安安擦去眼角的清泪,看着身边的刘易,既想笑却又酸楚无限。
刘易也回望着她,心底对叶染的所有担忧与关切亦瞬时有了安放,他不禁抬手抚了下秦安安的乌发:“傻瓜!没事了,我们也能放心回去上班了!”
秦安安被他一句浅浅的“傻瓜”给怔愣住,而他温柔的动作更教她心弦颤动。一时她水汪的眸子里俱是不知所措的颤颤巍巍,宛如花尖上的一滴水珠,柔风一动,晃晃的,欲滴未滴。
这几日都在担心叶染的伤情,他二人谁都顾不及彼此间的那些纠缠与暧昧。
但就是如此短短的时间,她目睹着他对另一个女孩生死攸关的忧惧与痛苦,心里复杂难辨。既哀恸他的深情,又悲哀自己的不可得。辗转无助,但依旧选择默默陪伴、支持他。甚而昨日半夜听说叶染醒过一次的他仓惶焦急地要摸黑赶山路去医院,她不放心他便也毫不犹豫地追随而来。
此刻终于心事底定,几日的感触都一股脑地卷上她的心房,她的泪又潸潸而下。
刘易一瞧她的眼泪跟刹不住的二眼泉似的,心下大动,却不由又笑,一把揽她入怀:“还哭呢!眼睛肿了,范化妆师知道得要叫了,眼妆都贴不住了!”
秦安安身体僵直地被男人裹在怀里,眸底全是不置信的轻颤。她愣愣地盯着刘易英俊的面庞,漉漉流光的眸今日未上妆,却比无辜的猫眼更诱惑人心。
刘易的心骤然被挑动,他也深深地凝着她。
他第一次这般细致无遗地打量这总在他身边巧笑倩兮的姑娘,这给了他一巴掌说瞎了眼爱上他的姑娘,明知他的心不在却还愿意陪着他黑灯瞎火地赶着危险山路去医院探望另一个女孩的傻姑娘------
顿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垂首吻上她诱人的眉眼,无言地深深叹息一声,唇边却又情不自禁溢出一丝笑意:叶染,我要将你放下了!你以后就是别人的责任了!
秦安安一动也不敢动,任由男人清澈又熟悉的气息洒在她颤动的眼睫上。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惟有男人的拥抱与亲吻真实得如同心跳与呼吸,让她清寂落寞的心版仿佛一下
子被暖阳辐照、春雨细润,刹那间繁花似锦,芬芳四溢——
见他们如此堂而皇之,顾青衣便不好意思地立刻避开视线,回眸的途中撞到宋祁峻似笑非笑的眸光,不由愈发害羞,心也不禁砰砰响动起来。
宋祁峻见小姑娘清妍的脸庞上俱是桃夭之色,连细白的耳廓都泛出诱人的粉红色泽,眸色莫名荡漾了一下,笑意更甚。
顾青衣腮边泛红,有些手足无措地抿唇垂下眸子,心里却又暗暗替秦安安高兴——毕竟那日卫家院落里秦安安的一巴掌她可还历历在目呢!
这两日秦安安总跟她闲话,言谈里自然也提了不少关于他们几人的纠葛。间或她会捕捉到这位漂亮阿姐无意流露出的落寞黯然神色,让她一颗心常常充满同情,却又莫可奈何、束手无策。
如今瞧刘易这般举动,她心里真是为秦安安欢喜啊!
还有什么比有情人终成眷属更教人欣慰的呢!
倒是正关注着病房里医生检查情况的卫母无意一回头瞧见刘秦二人的举动,笑起来:“小刘、小秦,这几天真是耽误你们了!等等赶紧回岛上收拾收拾,上班要紧,都在这盘桓好几天了,再不回去领导得骂了吧!”
她一直自觉这形影不离的刘秦二人本就是情侣,对这样的行径倒是不以为意。
刘易松开秦安安,回身看着卫母道:“叶染没事就好,现在我们也放心了!是得回去上班了,等会儿买点特产,带回去讨好讨好领导省得挨骂!”
秦安安跟顾青衣她们“扑哧”笑开。
卫母笑:“这个等等我叫阿朗去给你们买!”
为了自家的事才耽误人家的,虽说是叶染认的哥哥,到底不是有血缘关系的,怎么也要客气周到。
秦安安看不下去,过来抱起小若儿,朝着卫母道:“伯母,别听他胡扯了!卫老师照顾叶染好几天也累的,哪能叫他买那些玩意去!等等看医生怎么说,叶染真没事,我们也可以安心回去工作了!”
卫母笑着点头。
“阿嬷,等会儿我替卫老师给他们买吧,你就不要劳心了!”一直无话的宋祁峻蓦地开口。
“宋老板,算了吧!”刘易笑,“开玩笑的!我们那领导好酒,回头也给我弄几瓶燕尾岛上的米酒回去给他们堵堵嘴!”
“那没问题,上次答应安安的酒我都备好了!”
“我回去给你们预备点山货茶叶吧!”老阿嬷总觉过意不去,“家里自己晒的山货,茶叶也有几包,就是简陋了些,别见怪!”
“这几天都又吃又喝的,这临走还拿了背的,伯母真想叫我们嘴软手短得不好意思了哪!”秦安安玩笑。
他们正随意笑谈着,难得这几天来轻松的氛围,这时卫霁朗跟着医生走出ICU病房。
大家见此情形都围过去。
“不用太担心了,人能醒过来,最难的一关也算熬过去了!”主治的中年医生和缓道,“下午会给病人转到普通病房去,还要进一步治疗!这种火灾创伤后遗症康复起来比较缓慢,家属还要有耐心!”
待叶染转入普通病房后,大家跟她浅谈了几句,她嗓子不好,也只能笑笑。饶是如此,大家也算安心了。
离开前刘易单独跟叶染待了一会儿。
“叶子,我跟秦安安明早就先回去了!有事一定给我们打电话!”刘易深深望着病床上薄瘦苍白的人儿,心底微疼,却已然放开怀抱。他抬手顺了一下她额前几丝刘海,“这次的事情我——看明白很多,我知道卫霁朗确实将你看得比什么都重的,这我也放心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伤好了就赶紧回上海——”
叶染沉沉凝着他,无法畅谈的口舌紧抿着,惟有唇角微弯,还他一个宽慰的笑。
然后她伸出纤细雪白的手,刘易握住,二人视线流盼,心事通明。
“你别担心我,好好治疗,我跟秦安安 —— 你也别烦心了!她的好我看得到,你只要顾好自己就行了!”刘易浅浅道,“以后别跟雷锋似的,什么都操心!你自私点,拿出对我的狠心来!”
叶染明白他的话中含义,有点失笑,只晃晃他的手,又用力紧了紧,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感受。
刘易看着彼此交握的手,有些感慨,眸色却不再辗转,俱是心平气和的清湛与安宁。
“等等我将卫伯母他们一起送回岛上去,明天我们就走了,你好好养伤!不要教我担心!对了,还有你漫画的事我跟社里说过你的情况了,也暂时叫他们不要打扰你!你就先别担心出版计划的问题了,凡事还是身体最要紧!横竖,现在也有人愿意养着你了,你就缓缓吧!”
叶染点点头,眸底有些洇红。
劫后余生,爱人的情深,亲人的怜惜,朋友的温暖,想着之前乍醒时一病房的人,她方知活着是多么弥足珍贵的事,有那么多的人在盼着她此生安好,她何其有幸!
很快大家便都回去了,留下卫霁朗继续照顾叶染。
二人终于可以独自相对。
“饿吗?我给你刮一点水果吃?”
卫霁朗与叶染痴痴对望了好一会儿,蓦地问道。
她咽喉有损,还只能慢慢进一点流质食物。
叶染点点头。
他拿过一只干净的苹果,去了半截果皮,拿着钢勺仔细刮下果浆、温柔地避开输氧管送到她唇边。
如此十几下,叶染便摇摇头不要了。
“你啊就是吃得太少,瘦得都跟杨柳枝条似的了!等能吃东西了,让阿嬷给你好好补补!”卫霁朗收拾了下什物,眉眼宠溺又无奈地睨着她道。
叶染望着他,水润的眸一瞬不瞬。
之前刚醒时见他面色疲倦憔悴,眼底一团乌青,胡渣隐隐,连白衬衣都皱巴萎蔫,她心里全是心疼。
后来中午趁着大家伙都在,他便去上次沈孟二人离开时为他在医院附近订好的一处酒店房间,在那梳洗休息了片刻。
现在看起来状态好一些了,不过连日积攒的倦怠还是堪堪沁在眉心上、眼角边,仿佛拭不去般,令见者不忍。
卫霁朗放好水果刀一回身就见那人儿专注地凝着自己。
她的眸色似春深幽浓,一汪透着阳光的碧潭般,通透清澈却又深不见底,吸引着他,席卷着他,教他只甘愿在那眸光里溺毙。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几天没见就想成这样了?”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她润玉般的小巧下巴,故意玩笑道。
叶染笑,下巴蹭蹭了他的手指,反手握住他,放在唇边眷恋地吻了下。
男人眸底一震,显是被这动作挑动了情思心神。
他蓦地便俯身挑住输氧管、薄唇更是毫不客气地捉住她顽皮好看的唇,不再掩饰自己心中激荡的情绪和翻滚的爱意。
她唇里透着果香,依旧娇嫩柔软,他不依不饶地唆吸啃噬,一寸寸吞含缠绕,只仿佛要将她拆解入腹一般。
她伸手揽住他劲脖,急切地回应他灼热的碰触。
一时二人意乱情迷,神魂颠倒。
这是一个暌违已久的吻。
短短数日,他却切肤般体会到了何谓“咫尺天涯”,这种滋味太深刻,也太痛楚了!
“染儿!”男人抵着她妍润的唇低喃着,暗哑的嗓音里流露着点点轻颤,“你再也不能这么吓我了!我真的——真的有点怕了!”
叶染轻喘着,听见他这般脆弱无助的话语,眸底一热,泪意洇然,沙哑疼痛的嗓子用力挣出几个模糊的字:“学长,对不起!”
他轻轻松开她,视线交缠,墨浓的眸仿欲沁出水来般:“小傻瓜,你为什么要傻乎乎去救火?就是一点茶叶,值得你奋不顾身吗?就是茶厂都烧了又怎样呢?你知道吗,听说茶厂失火了你却还在火场里时我的魂都飞了------”
他的字字句句皆是控诉,却字字句句亦是深情。
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当医生抢救要求签字的那一刻,他做好生死两依的准备。
碧落黄泉,既不及共枕白首,那便青丝同穴,绝不相负。
“对不起!”她喉咙里反复咕哝着这一句。
卫霁朗掩住她的唇,不许她再说对不起,眸色黯淡而自责:“嗓子疼就别说话!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总让你面对这样那样的危险!”
他只要一想到那被关闭的防火门,置人死地的恶毒用心,便如芒刺在背、利刃悬心。
叶染也想到那一扇紧闭的门,心里一阵胆寒,后怕地喃语:“那门——”
卫霁朗点头,知道她想说什么,墨眸霎时似染了暗夜的幽光,带着凛然寒芒:“小方都告诉我了,他进去救你们时发现防火门被人用链条缠住了——”
叶染吃惊地瞪大水眸,旋即就顿悟了他话里的意思。
“是的,有人故意放了火、锁了门!”卫霁朗凝重道。
她下意识握紧他的手,眸底的忧惧与后怕不言而喻。
“别怕!”卫霁朗拢了拢她的手,沉沉道,“前日阿白和老孟来看你了!”
叶染一听,立刻有点担心地拉拉他。
“别担心!阿白没敢告诉小林,她怀着孕呢,生怕有意外!”卫霁朗爱怜地抚了下她额角,心思通达地说道。
叶染放心地点点头。
“老孟给了我个建议,他找人来替我们调查燕尾岛上最近的事,他那有比较专业的人可以做这些事,而且效率会更快!”卫霁朗道,“等你出院我先送你回上海去!我不能再将你放在岛上了!”他眸底一瞬间都是深邃的情绪,辗转难辨。
叶染一听要离开他,直摇头:“不要——”
“乖!我不能忍受你再受一点伤害!你先回去,我会加紧处理这里的事,最多一两个月,正好夏天一过我们就举行婚礼!”卫霁朗幽幽一叹,“我首先得确保你安全无虞,否则对其他事我一点处理的心思都没有!”
叶染深深凝着眼前人战战兢兢似履冰般脆薄的表情,心里骤地很疼。她没有再任性,只将他白壁修长的手放在自己腮边细细摩挲。
卫霁朗见她这般纯澈又眷恋的表情,不由眸底一热。俯首又想吻上她,不料手机骤响,他有些郁卒地回手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拿过手机。
看见来电显示,他眸色一正,迅速接听:“老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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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分钟,接完电话。
叶染望着他。
“就是刚才跟你说的事,老孟找好人了,今天就会来!晚上我们会碰个头,还有另外找个女保镖去岛上这一阵子护着阿嬷跟若儿!明天你哥跟小秦都回去了,正好接上有人陪着她们祖孙俩!”卫霁朗娓娓将适才的谈话内容告诉她。
她信任地轻笑,点点头。
卫霁朗怕她太累,将她的被单拢了拢,又察看了下她另一只输液的手,温柔道:“也醒了好久了,现在睡会儿吧!什么都别想,好好养伤!一切有我呢!”
叶染到底刚醒,虽然有卫霁朗的温情抚慰,却还是不敌身体伤痛的煎熬,有些疲倦地重又沉沉睡去。
望着她依旧苍白的睡颜,这几日焦灼忧惧的心神终究底定。
他眸光沉敛幽邃,带着决绝的微茫——
只要能护她无恙安然,他不怕负了这全世界。
凝神了一会儿,他似想起什么般从怀口的衣袋里掏出那条木兰手链,细致地将链子扣回她细弱雪白的手腕上,然后来回摩挲,爱恋地凑在唇边吻了下。
我的小学妹,谢谢你将我的命还给我!
他又拿起她一直放在一边顾及不到的手机,替她一个个回复他从未见过却对他心爱的人表达着关心的陌生人的信息。
而林慈心最近也打了两次电话,不过都被他以感冒喉咙发炎无法说话为由只微信通讯联系。
至于何时跟好友坦诚最近的事情,还是等待叶染自己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