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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一时义气多累赘 ...

  •   仲夏,正是蛇虫出没,烈日炙人的毒辣时候。
      李晟带人马一路由北向南,自东往西,不急不慢。笙儿对赶路不甚上心,每日只管打马观花,嬉戏玩耍。到郡县,又拉李晟出门找热闹,东摸摸西看看,瞧着新鲜,似是一刻不得闲。如此月余,他便厌了踩水嬉戏、摘花弄草,整日只赖在车上,烦闷之余常吟几句怪调小曲儿,引路人侧目。李晟也随他,只嘱咐他看好茶杯水器。
      出了河间府,官道又行数日,路愈宽,太阳也愈毒。几人顶着斗笠,却晒的辛苦,马儿也蔫着耳朵。笙儿脱的只剩棉布短打,袖子裤腿都挽起来,嘴衔草梗,颈搭汗巾,微风袭来,凉意丝丝,他便扭着脑袋,抬杆赶几下马,无甚规矩。
      远处立着一面牌坊,那颜色比路过的都艳丽许多,笙儿抬眼便瞧见了。待走进,见上面隶书大字写着——太原府。他叹道无趣,遂招呼白黎赶车,顾自躺下,不觉睡去。
      这一寐不早不晚,待他睁眼,倒是正赶着外面热闹。白柳笙睡眼惺忪,抬手挑起帘布,往外瞧,路上人只星星两两,或有些庄家卖货、卖茶汤水的棚子,再往前,倒是见不远一处聚着人,围着圈,那外面的都眼巴巴地伸长脖子往里头瞧。他心想这偏僻地方能有甚稀奇,正要撂下手,倒是几句“强抢民女”、“逼良为娼”冷不丁灌进耳里,他一个激灵就要下去。留下三人不知所以,李晟只得下马跟去护他。
      白柳笙一下车,急回两步挤进人群,彼时一股正气正呼之欲出!到了却见是一姑娘伏跪于地上,素衣披发,头衔稻草,正是插标卖首。顿时丧了气。再者这人前还有四人,正吵嚷争抢,来回推搡,说些下三滥的话。
      他略扫一眼,只一瘦一胖。那瘦的面目猥琐,带着腊色,似是常年寻欢,活不过五载。那胖的肥头大耳,穿金戴银却也俗不可耐,二人皆穿锦缎皮靴,后头又有小厮跟着,本来还有些体面。倒也怪不得这么多人,多半是好事看笑话的。
      他静听了几句,实在与强抢无关系,吵嚷又闹得他头疼,细想家里无需添人,便不愿再留,要找哥哥一道回去。谁知刚迈腿,却被扯住衣袖。他拖拽两下,仍旧不松,只得扭回头——是方才跪在地上的姑娘。他正要拂开,见那纤细手上筋都凸出来,感叹又是个苦命人物,心下软了几分,便弯腰一请,想姑娘放他离去。他刚道姑娘,竟唤得她抬眼,只见一副欲哭欲泣眼,云鬓香腮面。当真是娇柔美丽,刹的晃了他眼睛,呆愣住像被摄了心魄。
      待他回神,已被二人挡住去路,只好侧身挡在她身前,听他们说话。李晟正要过来,却是他使了眼色,站在人中默不作声起来。
      只见那瘦精睥睨他道:“你这孙子好不上道,爷爷正与这猪货比划,你倒是个黄豆芽炒藕——尽钻空子!”还没等他辩,胖的便嗤笑道:“你也不过芝麻大的眼,大点事儿都装不下!他一个穿麻的,能买得起人?”话毕回头盯着姑娘,发狠道:“本看着是个安分的,不想却是个挑唆使贱的浪蹄子!叫价的生意便早了,又何苦爷爷忙活大半?你倒是会挑,只管抓着皮面好的。却只可惜了,是个下流货色。待我得了你,有你好瞧!”
      “快些滚开,肥头猪脑的东西,哪懂得什么好。自然是我将美人儿买了去,过起那神仙日子!”瘦的一把就要撇开他,冲过来,怎奈何撞了几次都不得。白柳笙见状又夹护着人往后又退了几步。
      那胖的瘦的推搡间,又吵到了一处,小厮更是打成一团,各个都当他们死的一般。
      他只觉背心落下一掌,被姑娘紧抓着衣裳,想必是怕极了。他也顾不得许多,朝着哥哥比划几下,李晟就转身隐进人群里。他小心扭头问:“姑娘可愿与我同去?”左右不见回应,正要再问,却听姑娘道:“那如此便谢过了。”
      他也不再说,只是向后探,捉了姑娘手,护着人慢慢往后挪。谁想那胖的不知怎的一回头,看见了!大喝一声:“好你个乌龟王八,敢打大爷主意!快给我追!”对着小厮就是一脚,那两人身形灵巧,似滚地就来。他赶紧拉着姑娘往外冲,眼看着追兵越发近了,更是急中生智,趁乱踹了几个后生,那些人也是血气方刚年纪,遂扭打起来,暂断了追兵去路。
      二人又跑一段,见无人追赶,小心绕回下车地方,马车早已停在树下候着了,白柳笙话也没说就拉人钻进去。白黎见他带个姑娘来,探头要问却被打发出去。
      一行人已上路,见这姑娘仍低头不语,他便问:“姑娘家在何处?我且送你回去罢。”只这姑娘抬头,朱唇轻吐问:“不知公子要到何处去?”“我与哥哥是去河内县探亲。”她道这里已无亲人,又说道:“这也巧的,有个舅舅在怀庆府,若能去投靠再好不过,还望公子一路收留,到时必有重谢。”这可不单是多双筷子,远途多劳累,女子又多麻烦,落得卖首境地又能有什么东西,白柳笙心下不愿。
      姑娘似是知晓他心事,笑道:“我舅舅虽不是富甲一方,但也有百亩良田,是个捐过官的人物,定不能欺你。”他忙劝道:“姑娘说的轻易,我虽贪财,但也知轻重。只我四人皆是男子,与你一道就是不便。这马车又窄又脏,赶路也多睡茅檐草舍,你这碧玉娇花一般,可怎么坐呢?”那姑娘一时没了声音,一双凤眼盯他仔细,只那眼圈微红,竟是又要哭了。他一时间坐也不是,躺也不是,两只手都不知摆在何处,就听她哭道:“若不离开,那两人日后定会捉我回去,便再无天日,眼下别无他法,不如现在死了。”他赶忙劝几句,又推脱此事要与哥哥商量,便跑出去,行色匆匆像是有鬼在追他。
      白柳笙骑马上前,就将方才事情一一说给李晟,只想他拿主意。李晟笑道:“你要逞能做得一回英雄救美人,却想我来做恶人,这我可不依你。”他虽多得笙儿几句求,也还是不答应,只道:“虽说男女大防是紧,到底是你占便宜,推脱倒显小气。本就顺路,两辆马车也便宜。”笙儿还如何不答应?他便顺势又说一句:“这姑娘是你种的因,她的开销,就都算你头上罢,”伸手问他讨荷包。笙儿央道:“好哥哥,我可钱袋子都没焐热呢,不能多留几日吗?”“你这财迷,只管拿来便是,我何曾短了你的好处。”笙儿只得交了钱袋,闷闷回去坐着。
      他回去车上,见姑娘正看着话本,神情专注,已不似刚才那般,也不吵她,抽了一本翻看两下,却是无趣得很,便伸了筋骨躺在榻上。那姑娘方柔声道:“多谢小相公助我。”他心念交的荷包,这几个谢字倒真是值钱的紧,六十几两银子全搭上去,只叹道:“罢了罢了,你无需再谢,这事儿已是板上钉钉,断不能反悔了。这一遭破财,且算我一桩风流韵事罢。”却听姑娘认真道:“我知你是不愿带我,才闹得一遭。但既是带了,我便还是要谢的,也算不负你当时义气。且说我画饼与你多有不妥,只能日后相报,还望大侠莫言推辞了。”
      这姑娘倒是嘴厉,当时也不见出声,倒是现在与我论理,话说的也无过错。白柳笙思量一阵,又念她上好容貌,倒是害臊起来,起了亲近的意思。遂坐起身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且说与我,我也好唤你说话。总喊姑娘倒分生了。”
      姑娘只道:“唤我宁四便好。”
      他嘴里念了两遍,直摇头道:“这可不好,拗口又忌讳,”直着眼睛瞧她,问:“我娘常说缀名多亲近,我只唤你宁儿,可好?”
      也不知怎的,她便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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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时义气多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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