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记事》月半独酌

16、糊涂娇儿将远行

　　话说这头张梅儿才允他远行，他一大早就兴冲冲去找李晟说话。李晟问他出行准备如何，只是应付，被问到细致之处，更是支支吾吾，最后干脆拉着李晟往回走。
　　到了门口，笙儿一脸殷切的为哥哥掸衣，招呼小厮叩门。
　　不瞬，门便开了。
　　他没管里面人招呼，直扯着李晟过了小门楼。见春桃来迎，退了二人披风。李晟抬头便瞧见那刚修整好的福字雕花影壁，上面正堆满元宝纹路。没几步又过了并蒂莲花雕梁垂花门，见庖房出来个端着汤羹的丫鬟。
　　笙儿问她：“娘现在何处？”丫鬟回：“夫人正在园子歇着。”
　　他伸手接了羹汤，就往西北角走。过了圆角拱门，里面自是一方天地。假山鱼水相映成趣，角落迎春谢了花，藤条成簇，些许杂花穿插其中，倒也小巧精致。
　　池边树下一方软榻上，一妇人正侧卧于上，还有几把小椅，见李晟来，忙招呼他坐下，赶笙儿到池边喂鱼，留他们说话。
　　“几日未见，四郎越发俊朗了，”张梅儿笑道:“昨日笙儿回来，说你要回乡探亲，心急火燎就要跟去。我恐他多生事端，连累你吃苦头，却也架不住软磨硬泡的。不如你替我劝他，他总听你几句。”
　　李晟回道：“夫人如此，倒是折煞侄儿了。侄儿若不答应，只怕他留在家中也扰您清净，自然是带他的。只是此行路途遥远，时日长久，怕您惦念，舍不得他。”
　　张梅儿笑説：“眼瞧着半大婴孩儿已经亭亭而立，自然是舍不得。他年岁渐长，总要有自己的主意，多出去见识见识也好。这一路车马劳顿，难免辛苦，还得劳烦你多帮忙照应。他若有乱来的地方，尽管收拾，不必顾忌，你可一点皮面不要留他。”
　　李晟笑回：“夫人放心，路上我当护他周全。只是他一向胡来，我也耐不住，夫人若趁此寻个姑娘给他，兴许能约束一二。”
　　张梅儿捻着花瓣，叹气说：“若能如此，是最好不过了。”
　　正说着，笙儿走了过来，问道：“娘，你们可是交代完了？我前几日置了点东西，还要叫哥哥去瞧瞧呢。”
　　张梅儿问他：“远行数月，你行李都备好了？”
　　他只道不曾。
　　张梅儿嬉笑道：“我看啊，你若理不出行李，便不要去了。也少了你哥哥的麻烦。”见笙儿正要恼，接着说：“诶——你昨日才说自己已满十五，是个潇洒相公。可眼下正是急的时候，却是连包袱都会不理，只管赖着哥哥娘亲。不过是个大孩子，哪有半点男儿样子。”
　　笙儿吃瘪不语，也不见哥哥为他说话，红着脸回房了。
　　张梅儿唤春桃跟去，又喊白景去把备的东西取来。对着李晟交心：“这一路路途遥远，我也不知备些什么好，准备了点酒水点心，放的住的做特产土仪，剩下的路上吃。这包里还有些果脯蜜饯，赶车辛苦，也能多些滋味。”
　　李晟也不推辞，道了谢。
　　张梅儿又问：“车马可曾准备？”
　　李晟如实答道：“干娘已备了一辆马车和脚夫，两匹马，到时笙儿只需带行李便好。”
　　张梅儿笑着点头説：“我看你干娘的安排稳妥。——只是这皮猴儿也是个难安生的，万一路上闹起来可不好，牢骚满腹也实在烦人。长久骑马赶路，仍多辛苦。不如我也备一辆马车给你，累了也好歇歇。脚夫就不加了，到时让白黎也一道跟着，多个人多个照应。你看如何？”
　　李晟识得白黎，是笙儿从杂耍班子带回来的，有点底子。也知她心疼，当即应了。
　　如此安排，四人两马两车，轻装一行倒是不成了。
　　张梅儿招白黎过来，说了几句。待她松松筋骨，起身道：“我去看马车收拾的如何。你若无事，不如去你弟弟那瞧瞧，他呀，兴许还跟无头苍蝇一般胡乱应付呢。”
　　知女莫若母，李晟一进西厢房，就听笙儿小声嘟囔着：“这衣服太花哨些，这个又太素，深的老气。”那衣柜里的袍子小褂，更是被他拉扯的造成一团，混在一起。春桃倒想帮他，可他偏不让，只能一边站着。
　　他自己胡乱翻腾一阵，挑的头疼，索性对春桃说:“不如就全包了去，那么大的车，总是放得下，到时要见长辈，再选也不迟！”
　　李晟笑他道：“你平日穿的就花哨艳丽，现在却嫌弃了？你也无需挑了，带几件出门采办穿的，也省的哪个女山大王要讨你便宜。”
　　“这见长辈亲戚，是不是太寒酸，若是给哥哥掉了身份，可不好。”他摇头说。
　　李晟念他有心，笑着安抚道：“无需衣物论短长，你过去粗布短打，不也无碍嘛。到时你只需乖巧机灵，他们少不得夸你。”
　　笙儿想也是这个理儿，干脆外衣只包了几件深色棉布袍。其他的里衣小件也是一通塞，裹成个大大的包袱。他咬着牙往外搬，李晟要搭把手，他也不许，生怕又被娘亲笑话。到了地方就扔了包袱，喘气。
　　张梅儿抽出帕子要给他擦汗，他也扭头，迅速在袖子上蹭了蹭。逗得她掩嘴直笑道：“你这倔脾气呀，也不知是像谁。这喝口茶的功夫可就要吃饭了，快去洗手，陪你哥哥到屋里坐着去。刘妈妈今天做了烧腊肉，正是你俩爱吃的。”
　　他眼里放光，却放不下面子，只得别扭道：“那——娘亲忙完也快些来吧，儿子等您一道儿吃。”
　　张梅儿笑着催促他们进去，交代白黎摆着暗格的东西。
　　笙儿拉着李晟进屋坐下，得意道：“知道哥哥也爱吃这个，前些日子我特意找刘妈妈学的，做了好些，一会儿要吃的可是我亲自熏的！若手艺还行，给哥哥装些带走，也算寥表心意。”
　　春桃端着菜进来，揶揄他道：“是了是了，可不就是亲手做的，所以愈发宝贝，平日刘妈妈做菜，他总是叮嘱要留着他的腊肉，不许我们吃！”
　　萍儿也随她附和说：“枉我们几个辛辛苦苦陪你上山去捡柴，又是堆火烧炭还弄得大花脸，最后却连口肉都吃不上！”
　　笙儿咳了两声，辩解道：“怎么会有这等事！我只是怕未到火候，多放些日子嘛。今日既然烧了，正是到了时候！”见她们笑着就是不走，忙催促道：“——好姐姐们，你们莫要闹了，快去吃饭吧，晚点肉怕是都被白景偷吃了。”两人见他这般，才嬉笑着离开了。
　　李晟笑着说：“我瞧这腊肉怕是时日不多了，还是不带了。若不然，以后她们的拿手菜我可就吃不上了。”
　　他连连摆手，笑道：“哥哥莫要听她们，只管带着，她们哪里是爱吃腊肉。只说上次的点心，我可还没吃几个，转眼功夫就都入了她们五脏庙了。”
　　笙儿正要接着说，张梅儿进来了，两人忙起身迎她。饭中又提起他烧腊肉时的趣事，直逗两人开怀。临行也似没那么难过了。

作者有话说

　　时日隔得长了，跟前面的比起来，有些差别。
留白多了些，字数就少了些。
揣摩人物说什么，为什么说，怎么说，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