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皮肉之苦不得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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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说到白柳笙上岸，动也不动。他自穿袍着靴起，衣物布料愈好，样式也逐渐繁琐，因此泅水之时虽退了袍子，却也褙子小褂加身，网巾束发，仍是一副男子模样。
由此却是想到由古至今，迂腐教条，以女子死守贞洁为荣，更有《列女传》等荼毒文章，为害一方。女子本就多是牺牲品，“失贞”更是会严加惩罚。有朝代更是有沉河、火烧、凌迟处死等刑罚，可谓残忍至极。
齐国虽风气开化，不知这般女子会如何。想自己放肆胡来，死了倒是活该，却可能无端害了姑娘性命，当真羞愧两世为人。
却说白柳笙顾自脑中思量，尚未察觉动静。这姑娘早已换了衣裳，带着匕首与发带，折了回来。趁他心叹懊悔之际，匕首已驾于颈上，压出血丝。他本想睁眼瞧瞧，却被喝止了。随后双眼被布条蒙个严实，一点透不得光。手脚也被束得紧实。
白柳笙湿衣躺着，冷风拂过，冻得发颤，只是哀求道：“姑娘，这本就全是我一人罪过，任性胡来，要杀要刮自是担得！若不取性命，我也当尽力补偿。姑娘若要保清白，我尚未成家，可迎姑娘做家中主母。姑娘若不愿，我家中也有些银钱，定是悉数全赠与姑娘。今日之事定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断不会出旁的风声！”
只听女声嗤笑道：“瞧你生得白净皮面，娘里娘气，说话情真意切，那又为何会跑到这荒野之地，做出这等轻浮混账事来？如此趁人之危，定是个污秽好色的东西！我看你是唬我一番，好放你跑罢。倒不如就此了断，免得你为祸乡里！”话间便用匕首扎向右肩。
他一时间疼痛不已，赶忙讨饶：“姑娘既要取我性命，尽管拿去。只望下手痛快些，莫要不中要害，不得干脆。”谁想更是惹怒了这人，肩上的匕首又深了些，还扎在肉里打旋，钻心刺骨般，他霎时银牙紧咬，冷汗如柱，疼得说不出话来。头也越发昏沉，一时竟昏死过去。
“…我无意修行…”
“…你须得真火炼化…”
“区区残体…”
“你们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以死相逼，此番怕是我要毁了金丹，神魂俱灭方得清净…”
无数话语灌入耳中，吵得白柳笙头疼不已，她睁眼发现自己来到一片白玉殿上，一老叟白发白须，正对着棋案手谈。老叟扭头说：“你怎么带她来这里？都说了已相融数载，过了时日，（她突然发现自己旁边立着一个女子）既已寻了几百年，几十年阳寿反倒等不得？”
“之前万事不成都怪那个姓杜的，又不是老朽不帮你！是他用强抽了此人魂魄出去，谁想却融在一处。”
“你莫要再求了，我说你等得，就等得！她现在肉体凡胎，你如此剥她魂魄，是想要了她的命吧！我何时教你如此了？！混账东西！”
白柳笙呆愣的瞧着，又看女子，两人皆嘴唇紧闭。心下诧异，便听老叟悠悠道：“这是传音术。时日不早，我且送你回去吧。”只见老叟轻轻摆手，烈风四起，她被吹得越来越远，“灵璧仙君，今日是青莲仙子莽撞了，还望日后，你对她留些情面。”随着一声叮嘱，她也消了梦境。
人常道濒死境地，或心境压抑无处宣泄崩溃之时，脑中常有许多奇幻事情。此番梦醒，更是令她迷惑，两世为人，不曾在书中见过。
待白柳笙转醒，已是第二日了。她醒来便发现自己躺在一处厚实的草垛上，盖着里衣，伤口已用布料包了起来，束胸未解，上面还沾着血迹。手边放着束带荷包和网巾，衣袍却不见踪影。她慢慢起身，套上衣服，打量起屋子。这是间简易草屋，屋内昏暗狭小，除了草垛，仅剩一桌一凳，凳子还断了条腿，歪斜的靠着墙。窗子更是破败，风吹进来，拂起地面的尘土，令她止不住的咳嗽。
一阵脚步声后，门开了。她遁声望去，只见一人立在门边，看不真切。“你醒了？”是昨晚的女子。她缩了缩身子，伤口传来的撕裂令她抽了口气，她有些忌惮，说：“多谢…多谢姑娘不杀之恩…不知何以为报…”
待她走近，白柳笙方见她一身素衣，束发遮面，正讥讽说：“本想遇上登徒子，一刀杀了便可一了百了。未曾想，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家，也会学市井无赖的勾当！这女儿身，倒是白捡了一条性命。”这女子着实是个不好相与的。
白柳笙抱着胳膊，连连称是，不住地道谢。
女子走到床边，居高临下打量她，问:“你是何人？一个女儿家，为何男子打扮？又为何会泊船于此？”
她只得一边用力按着伤口，挤着泪，一边低头答到：“小女是城东刘府刘永福幺女，名思珍，此次是偷从家中跑出来，泛舟玩。怎想天黑迷了路。小女见水边灯火明亮，想来是个有人住的地方，便寻过来的。只是到了水边，一直未寻到出去的路，这才惊扰了姐姐，还望姐姐不要见怪。” 她突然扑过去，拽着女子的裙角，抹着泪，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请姐姐，千万不要告诉我爹爹，若是被他知道了，定是要重罚于我!”
女子嫌弃地后退两步，提起裙边，正在抽走裙角之际，一双金线纹边菱纹履从她眼前闪过。她向前扑了个空，趴倒在地上，荡起尘土，整个人顿时灰头土脸，模样当与乞儿无异。
似是觉得此人太过蠢笨，不像会撒谎，女子提步走出屋子，不一会儿便提了包袱，扔在她身边，沉声道：“今日——我们从未见过，这里——你也从未来过。懂吗？”她赶紧点头。“那就换了衣服赶紧滚！”她听了如临大赦，也顾不得许多，穿上靴子，抓起东西，抱着包袱就往外跑。
白柳笙沿着水边一路跑，边跑边回头，生怕女子派人来追。跑了不知多久，似是力竭，终在寻到一处巨石后，藏起来。喝了几口湖水，喘着气，这才抖开包袱——一身短打，是小厮样式。她换上青衣软帽，盖住靴子，蹲在水边把脸抹个干净，这才小心离开。
白柳笙一夜未归，少不得一顿罚。他倒是机灵，先是去李晟那里，谁知昨夜张氏派人来寻，他已经打发人回去，说笙儿宿在这里了，倒也少了张氏动气。
“多谢哥哥帮我遮掩，若是让娘亲知道了，又要可怜我这细皮嫩肉了！”白柳笙脸色苍白，却仍是嬉皮笑脸的模样。
李晟见他全无悔过之意，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说也罢，但你去了哪我也清楚，既然到了年纪，不如寻个好姑娘，娶回去。少在烟花之地胡混！花些钱财都是小事，你瞧瞧你这丢魂夺魄的样子。”
他好奇的问：“哥哥怎知我去了这些地方？我身上可有脂粉味道？”一边在衣服上嗅着。
“你这一身衣服打哪来的？这袖子上的花纹可不是哪都有！”李晟大声质问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他满心委屈，却不能透露半句。只得立在一旁，静静的听着。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皮肉之苦不得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