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何当共剪西窗烛 ...

  •   君问归期未有期,
      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
      却话巴山夜雨时。

      素问堂,“从容起”,多验庭,“从容起”,意也馆,“从容起”,思补厅,“从容起”,淙溶居,“从容起”,巢经楼,“从容起”,白石斋,“从容起”……
      这一道道“从容起”的三字匾额遍布谷中,不胜枚举,随时随地,只要一抬首,便能当先映入眼帘。
      本来也无可厚非,因为谷里医者日日对着的都是生死攸关,若修不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更色,危急关头自行先乱了阵脚,那么不如趁早改行,于人于己都是善举,再加上翠寒谷一直隐匿于普贤菩萨道场峨眉深山之中,与禅宗佛法结有经年的不解之缘。
      师父曾说,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他自幼生长在“从容起”的三字匾额下,无时无刻不被敲打,万事从容,万事放下,放舍到已无可舍之处,才会心无挂碍,方能无忧无怖。
      而如今的苏陌钦,执念至深,十足十就是这逆风而行的执炬之人,明知烧手之患,却不肯罢休,眼下伤到的岂止是一只手,根本是早已经鳞伤遍体身无完肤。
      天复元年之前,那个人曾经在极度克制之下有过多么地心如赤焰,天复元年之后,就改作了多么彻头彻尾地人似冰寒。但此间缘由,无论她宋清音如何死缠烂打,那个人都有本事能够不动声色,于是她至今得不到任何可以为之信服的答案。她不懂他这四年来为何处处婉拒,却至少期盼他不再一面婉拒一面牵念,如此为难自己,所以一愿君颜长欢,二愿君身常健,三愿君心历流年但无所牵念,即使这牵念之人,是她。
      长夜未央,无心睡眠。
      剑南三川本来就雨水丰沛,所谓‘春风放胆来梳柳,夜雨满人去润花’,每年的杏月桃月又是蜀中最好的季节,不寒不冻,不热不燥,再加上润物无声又知时节的好雨,便宛然成了杜工部笔下的“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而今夜窗外的这场春雨来得也是悄无声息,其后绵绵转为淅淅沥沥。
      雨水合着春夜气息,自直棂窗外渗透至客舍内,这妮子虽颇为喜爱,却担忧这凉意有损于眠床上那厮,遂往四角暖炉中各加了一把竹炭,又行至眠床前,借着炉火微光细细打量了那厮一番——眉目未能全然舒展,应该也是心有挂碍,颠倒梦想,身处万千荆棘之中。
      在她的认知里,那厮因为爱上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子,行事毒辣满手血腥,自毁声名与前程,实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日后无论遭遇何等惨状,皆是罪有应得无须同情。然而这几日相处下来,她渐渐发现那厮好像并不如传闻中那般为祸人间,至少,若说他对她有多歹毒,她看不大出来。
      玩月崖下,柳晋打算挟持她,那厮可以不闻不问,却选择舍弃性命保她脱身;公孙林外,江湖前辈们以箭阵剿杀他,他制止她随行只身赴死,却在她赖上去之后,带她全力躲避,又于齐惊雷面前撇清与她干系,免她受到牵连;白云溪中,他忍受剧痛,清醒时绝不睡去,不愿她独自面对可能的危险;而小邑里的今夜,他斥退阮千婙、激怒柳晋,都是为了一力承担,又在她身中拂水柳之毒后大失常态,最后还温言软语相询问。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那厮原也是这样侠骨留香的人间琢玉郎。
      清音不禁想起当日齐惊雷问她的话,“此举是否另有隐衷?愚愿先闻其详”,而在那厮一众匪夷所思的恶行屠戮背后,是否也有着不被世人知晓的缘由或者隐衷?
      这边,她接连胡思乱想,那头,那厮夙夜翻动不止。怕他弄坏还未愈合的伤口,清音只好坐在榻前守候。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
      这妮子听着雨声与更漏,准备打起精神捱到天亮,以往因为师父病情迁延反复,也常常接连几日不眠不休,习惯之后眼下虽疲累,也不是不可以支撑,那厮却毫无征兆地睁开眼来,炉火微光中视线轻轻一转,便迅速落至眠床前的清音脸上。
      清音始料未及,眨了眨眼,才微笑道:“你有没有被我吓着?”
      那厮声线尚有些游离,答得略缓了缓,“你为何不睡?”
      清音想问他“那你又为何夜半醒来?”,忽然记起白云溪中他就是总这样子强撑着不睡,心中微动,面色却从容,“并没有不睡,刚听到窗外雨声,起了添些竹炭。”
      那厮便竖耳,人也彻底清醒了过来,却没有丝毫春夜喜雨的意思,很快蹙了眉,嫌弃道:“添了竹炭为何还不去睡?披头散发又身穿白衣,半夜跑到爷眠床前来立着,像个怨念冲天不肯投胎的女鬼,好在爷向来镇定自若,若是换了旁人,保不齐一掌劈了你。还有,宋小姐本来就不算貌美,如今又连夜不睡,天明时指不定丑到怎样。你难道不知道,即使倾国倾城如李夫人,尚且顾忌容貌未曾修饰,不可以见君父,而你同为女子……”
      这妮子笑嘻嘻打断他,“清远清远,你知不知道你有一点真的和我很像?”
      那厮料到她口无好言,也不接话,果然这妮子又道:“叨叨叨叨……叨叨叨叨……这些年我一直叨叨叨叨我师父来着,如今真的是万法皆空而因果不空,换了清远你叨叨叨叨我。”
      那厮哼了声回答:“与你为师,好生令人同情。”
      这妮子顺势便追问:“那么清远你的师父呢?又是怎样?”
      那厮眉目间冷嘲热讽须臾变幻,昏暗中难以辨识,只凝神沉默。
      这妮子已摸准那厮一点脾性,再接再厉又道:“不好说么?我还以为,你我二人已经算是生死之交。”
      那厮面上凝重顿时褪去,嗤笑道:“谁要与你生死之交?”
      “说说罢,清远你师父是怎样的人?”这妮子觍颜继续。
      那厮白她一眼,“不如直说你想问我之前到底是怎样?”
      这妮子佯装诧异,“清远你好生聪明!”
      那厮彼时虽已知世上女子有万千形色,却是头一遭遇见宋清音这样的不好言说类型,时而聪明时而糊涂,时而市侩时而孤勇,时而端持时而厚颜,时而龟毛时而随便……总之,各式各样截然相悖的特色间自由切换,且难得留下刻意为之的痕迹。
      见那厮不言,这妮子换了话风又道:“你知道我也听过些传言,但很多时候,传言只是传言。”
      那厮便挖苦她,“宋小姐,就算是捕风捉影,那也得先有风有影,所以很多时候,传言并不只是传言,你不必往在下脸上贴金。”
      这妮子笑道:“君子从来坦荡荡,小人才会长戚戚,就冲公子方才那番话,清音先敬你三分。”
      那厮颇有几分无奈于这妮子见缝插针的马屁功夫,答道:“也罢也罢,你要听也罢,去将油灯拨亮些,再把半臂取来盖住白衣,最好还能将女鬼式散发也收拾收拾。”
      清音对那厮毒舌已然十分耐受,立马利索地点亮了油灯,披上了半臂,挽好了长发,转踵回到眠床前,笑嘻嘻催促他道:“快讲快讲。”
      那厮于是缓缓开口,“我本无父无母,出身来历俱不详,记事起,张大说是在东市边捡到的我,后来跟着他讨了六年吃食。做乞丐的日子其实挺有意思,白日里将自己打理得七分落魄三分齐整,再摆出些稚子的三分可怜七分无邪,待到坊间宵禁时,一天所获也不至于饿着肚子,每月结余的吊钱加起来,一年之中最热与最冷的时节还能为张大和我各制上一件新的麻衣与布袄。”
      清音专注盯着微黄烛光下那厮一张脸,见他停顿下来审视她,便道:“挺好呢,人生境遇几乎都不可以自己选择,做到顺时应势,利人利己,即使有些小小心思,也无伤大雅,我觉得清远你在这样的境遇下能做到如此,就已经挺好。”
      那厮有一刻无言,莫名回想起当年,他也曾这样对阮千婙讲,只不过言辞间更加温和不似眼下露骨,未几她便流露不忍,双眼含泪终至大颗大颗滑下,而这妮子居然谈笑风生,丝毫不觉凄苦之余,答的话还愈发匪夷所思。
      “快,再多说一些。”这妮子见他沉默,又催促起来。
      其实岁月又曾饶过谁?那厮不由略舒展了眉眼,接着道:“六岁那年冬天,张大穿过最后一次新衣,便去了,留我独自又混了半年。龙记元年六月那天清晨,我在平康里南曲遇见个老头儿,才从记欢楼翻窗而出,里头还有人叫骂,大意指他吝啬无钱,我目不斜视,他却追了来问我‘小子,你看到了啥?’我为何要理会一个衣衫不整才被撵出平康里的老头儿,他缠上了又问‘小子,我看你耳聪目明,爷问你话呢,你敢不答?’,我继续走,那老头儿就拦在道前莫名其妙发了火,‘小子,你一个乞丐,也敢看低爷,以为爷穷得睡不起姑娘?’我被他烦不过,就回答‘爷如果真有本事,何必花钱才能睡得了姑娘?’老头儿愣了下,哈哈大笑,非要收我为徒。谁想做一个被赶出平康里老头儿的徒弟?”
      清音看向那厮的眼神居然生出崇拜,“清远你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段位,我可小瞧了你。不过,你那师父虽然睡不起姑娘,但识人的眼力却是世无其二。他是谁?”
      那厮拧眉,微顿,却还是直言答道:“万念丰。”
      这段对话大大超出清音预料,一来是因为传闻中那厮只有一位剑圣师父阮长钧,眼下他却告知自身秘辛,二来是因为万念丰实在是太过如雷贯耳,谷里吓唬稚子时就爱用他,后来才知道当年那人叱咤风云亦邪亦正,留下过不少褒贬不一功过难评的传奇轶事。
      这妮子来了劲儿,微笑蹭到那厮面前,确认道:“清远你当真曾经师从万念丰?他又教了你些什么?”
      那厮说出这个名字后有些如释重负,后面更顺畅地答道:“莫名其妙的老头儿,教的自然都是些莫名其妙的门道,我不愿学,推诿说白日里行乞太忙,他就每夜宵禁后再来教习,文也好,武也罢,传授的内容繁琐庞杂,更是百无禁忌,整整两年,学得人也凌乱。我曾嫌弃他来的,结果那老头儿说‘佛由心生,心中有佛,所见万物皆是佛,小子你觉得老子教得邪气,乃是因为你自己心中邪气。’”
      清音噗嗤一笑,道:“说得真好。”见那厮面色不虞,又弥补道,“孔子曰因材施教,我师父也讲对症下药,老头儿没把清远你教成凡夫俗子,我看就挺好。后来呢?传闻里你的师父不是剑圣么?”
      那厮神情几许飘忽,想了想,才道:“老头儿来得莫名其妙,走得也莫名其妙。教了两年,大顺二年四月某天起,突然就不再来了。我好不容易清净,逍遥了几天,闲来无事便去平康里南曲寻了他一回,再几日后再去,在同一处遇见我师父。说来也烦,乞丐行乞本是先划好地界,张大与我原来在东市,因为万念丰的缘故,换到了平康里南曲记欢楼,那是长安城中数一数二的风流去处,恩客们为博姑娘喜爱,偶尔也会装作善待稚子的模样赏我几枚吊钱,就算事后要回去一些,也总归强过东市里。那时有个新来的小子非要与我争夺,事关存亡,爷怎会示弱?但那小子先是摸了几个恩客钱袋,悉数赖在爷头上,惊动了官府,又塞了吊钱勾兑楼里私卫,合伙把爷揍出南曲地界,爷一时气急,用上万念丰教的招数打算弄死他,结果被我师父撞个正着,教训说侠有义则正,武有德则成,说我虽有几分天资,但德义尚浅有待约束,为免日后误人误己,将我收为门下。”
      不知为何,听到真正拜师剑圣的这段,清音竟有细微心痛,柔声道:“剑圣师父待你好么?清远你修习辛苦么?”
      “挺好罢,”那厮神情有些缅怀,继而正色道,“我师父教习严格,徒弟们自不像你这般散漫妄为,”训完这妮子,接着又讲,“况且我师父门下弟子众多,若不勤学苦练,又怎么去出类拔萃引得师父青眼有加?”
      清音问:“那么练习剑术有没有很乏味?”
      那厮哼了一声,反问她道:“事关生死存亡,乏味不乏味,重要么?”
      清音想想,也赞同,“技多不压身,人生在世,总有些时候只能凭真本事。而各人天赋不同,有时候自己喜欢不喜欢,并不重要,适合不适合,才是决胜点。”
      那厮就道:“宋小姐,你的说辞还真不少。”
      清音笑笑,抖擞着胆子,继续开口问:“那……清远你……是什么时候……遇见的……”一面娓娓道来,一面小心翼翼地揣度那厮情绪,见他并无多大起伏,横了心补充道,“呃……遇见的……阮千婙?”
      这妮子满脸猫腻,那厮早已料到她会有此一问,脸上嫌弃了一下,道:“宋小姐,你不是号称身为医者,绝不探人隐私?”
      清音狡辩,“我现在是小娘子宋清音,并非是医者宋清音来的。”
      那厮嘴角抽了抽,很快坦然道:“我师父的掌上明珠,自然不是我等人微言轻之辈可以随时遇见随时结识的,拜入师门后,每年除夕夜门下团聚时会见上一面,十五岁那年,我束发,她及笄,恰好同年,才算是真正说得上话。”
      这妮子扳着指头算了一算,七年前的事,也就是说,几乎在她勾搭她师父的同时,那厮也在勾搭他师父……的女儿——人生轨迹竟然出离相似。
      那厮打断她道:“宋清音,你笑什么?笑得这样难看!”
      清音立马收敛,扭了扭十指,略带含羞地问那厮:“清远你……是不是……很喜欢阮千婙?”
      那厮一愣,脸色与语气更臭,“束发弱冠血气方刚的年纪,不喜欢貌美如花温柔似水的小姐,难道喜欢五大三粗又脏又臭的汉子?”
      这妮子哈哈大笑起来。
      烛光蒙淡,本就会添人柔美,而此刻这妮子开怀大笑的样子,愈发夺目。
      清音笑够了就问:“清远啊,你为何不隐瞒我?”
      那厮敛神拧眉,不答又反问道:“宋小姐,难道你之前还没见够我的最差和最糟糕?”
      清音呵呵道:“遇见清远你之前,师父教过我,事非亲眼所见,只能信其三分,即使亲眼所见,亦只能信其五分,遇见清远你之后,我才知道师父这话不能更真。清远你就是你,是我眼前的这个你,而传闻中的腾月剑只是传闻中的腾月剑。所谓最差和最糟糕,我不确定真相是怎样的最差和最糟糕?但比起传闻中的那些最差和最糟糕,我倒比较相信眼前的这个你。”
      那厮明明触动,却嘴硬道:“你们翠寒谷是不是经史子集念得太多,一句话都能这样弯弯绕绕?”
      这妮子笑答:“我在想,万念丰和我师父的为师之道,或许有异曲同工之妙。”
      “胡说。”那厮难得回味了一下六岁那年遇见的怪老头儿,然后极力遐想了一下传闻中的翠寒谷苏谷主。
      “我十岁入谷,当日便被师祖指派至师父门下,拜伏羲拜祖师拜师父,做了翠寒谷第十九代医者,而我师父身为一谷之主,座下只我一个徒弟,他又极其极其护短,这可眼红了不少人,第一年头上,平乐儿,就是我师父一位师妹的女儿,老爱对我挑刺,有一次说急了便与她动起手来……”
      那厮眼神儿十分稳定,对这妮子此等野蛮行径丝毫不觉诧异。
      这妮子笑着继续,“那丫头也就嘴上不饶人,吵得我烦了,一把推了她倒地,然后压上去掐了她脖子,她也不会反抗,只抖得筛糠似的,于是我也没多教训她,吓了一小会儿,便收拾齐整回白石斋,我师父劈头盖脸就问‘打架了?’,诶,我只能招呀,结果我师父又问‘赢了么?’,咦,我说没输,我师父第三句就开始讲孙子兵法‘百战不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记住了么?’,诶,我懂,这是训话我不该逞强斗勇呢,结果我师父最后却问‘为何不选多验庭外康乐杏林以及,点她肩井穴?’咦,杏林僻静无人,肩井穴能制住那丫头双臂,既起到威逼之效,又不会留下颈间痕迹,真是一条打架取胜且不露把柄的妙计。”
      那厮认真听了,胭脂色的唇边竟然起了游丝般的一点笑意。
      清音可劲儿又道,“还没完呢,后来平乐儿阿娘向师祖状告白石斋,师祖便招我去对质,师祖最爱叨叨我,当面就数落我没学到师父的半点从容,我回答‘怎么没学到?平乐儿挑衅我十次了,师祖你也常说事不过三,我忍到满十次才动手,对她已经很是从容了’,总不能够给我师父抹黑,是吧?结果平乐儿阿娘就斗胆在师祖面前数落我师父管教不严,诶,本来师祖只招我去的,我师父也非跟着不可,结果你猜我那表面佛性的师父如何回答?”
      那厮答:“苏谷主总不会如你这般胡闹。”
      清音得意地道:“我师父讲,‘苏陌钦确实教徒不严,假如将清音督促得再紧一些,那么这次她应当走远几步,选在无人的康乐杏林动手,直接点平乐儿肩井穴,再教训她若敢多言,下次点的便是她膻中穴。’平乐儿阿娘气得脸都青了,师祖呢,因为一直很宠我师父,暂时也装耳聋没吭气,我师父不依不饶又讲了,‘宋清音乃是我苏陌钦门下唯一……’”
      一谷之主,门下唯一,那厮掂量着这番话,明白了这妮子为何如此无法无天。
      “我师父问,既然平乐儿有师妹你相护,难不成忘记了,宋清音也有我苏陌钦相护?”
      这妮子遥想当年,神情变得有些回味。而那厮听了,放佛欲问又止,最终还是归于沉默。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