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Chapter 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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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闯入实验室时，远坂凛正好为自己的眉梢添上最后一笔。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她站起来，从书桌后款款走出，脸上挂着清且浅的笑。
这一切并不会轻易完结，她在这些年里一直都如此提醒着自己。
多年前，当她旁敲侧击打听起Archer被杀害的细节时，就捕捉到了有关身着黑色风衣、带着黑色礼帽的跟踪者的蛛丝马迹。尽管警方一直讳莫如深，但她依旧在一次次的套话中搜集了些许片段。
“他说过哦，”办案的警官望着她，轻描淡写着自认为无关紧要的细节：“有一位熟识的小姐或是惹上了什么麻烦，被奇怪的男人尾随了之类的。”
远坂凛想到了在神社最后的那次对话，Archer无缘无故地提起的“麻烦”，这让她十分怀疑他口中那位所谓熟识的小姐、毫不知情的受害者，即是自己。若是当真如此，招致了一场本不该发生的凶案的始作俑者，她，远坂凛，必须为Archer的死而抱憾终身。
为此，她痛苦地挣扎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甚至需要借助药物来稳定自己的不安情绪。在那一个个浑浑噩噩的暗夜里，她无数次地自说自话，妄想着回到过去，探明事情的所有真相。
神秘的黑衣人也是在她深陷深渊的时候出现的，那些被动知晓的世界真相多少缓解了她心中一直存在的深切愧意，一直以来以为是全凭她主观顶多而招来的杀身之祸最终被证明是这个世界的恶作剧，这样的事实，起码让远坂凛能够静下来汲取更多的有用讯息，也让她意识到那反反复复在梦中喃喃细语的自己，其实已经在无意识地干涉过去。
“别再使用那个能力了，否则连你也会死的。”这是黑衣人的忠告。
并非是畏惧死亡，而是在那个人的告诫中，她嗅到了不安的气氛。于是她发问：
“如果再使用，到底会发生什么呢？”
“这个世界的未来，我的未来，”他的声音像是凄厉风声，带着冷冽与严苛：“会全部消失。”
“未来必须存在，对吧？”她问。
“没错，无数个未来的存在，才构成了我们的整个世界。”他的回答似是而非。
他是想保护这个所谓的未来，远坂凛在心中如此定论。
但是，即使恪守诺言，远坂凛又能得到什么呢？
“Archer，是被你杀的吧？”这才是最致命的、最关键的问题。
答案是否定的：“他是被因果律杀害的。”
荒谬，却又无可辩驳。
远坂凛接受了对方的忠告，这些年来没有再传递过任何讯息，但没有一刻放弃过对整个事件前因后果的探究。“一切还没有结束”，她提醒着自己，她还亏欠Archer一个解释。
后来她又遇到了彩风，那是她所有研究的某个转折点。
与许多桀骜不驯的青年人一样，他自信又骄傲，踌躇满满又为生活所苦。在知晓远坂凛过往的经历之后，他不但不曾怀疑丁点，甚至不惜冒着前途尽毁的危险，试图证明推翻因果律的可能性。
但是，这一切也已经结束了。
相似的悲剧再次发生。
半小时前，她接到了有关彩风被陌生人捅伤不治的电话。关于这一点，其实她是有预感的，一周前彩风无意中提及自己被跟踪时，远坂凛便想到了多年前自己曾经历过的那个悲剧。但是侥幸心理麻痹了她的直觉，她只是提醒着彩风暂时停止有关时间和因果理论的研究，并没有及时将彩风从所有的事端中摒除。
这样的大意，终究还是导致了无法挽回的后果。
震惊、悲伤、愧疚一并涌上心头，但她毕竟早不处于那个遇到一丁点事就一惊一乍的年龄。
“提问吧，这是最后的作战了。”——她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便明白誓言再次打破了，命运的齿轮又一次吱呀吱呀地转动了起来。
她将所有的疑问又默默地列了一遍，甚至，想到某个即将发生的未来，她不惜换上了最体面的衣衫。
“时间管理局，对吗？”她望着闯进来的黑衣人，再一次提问。
其实这句问候毫无必要，关于这一点，她已经在某条传递到位的讯息中确认了，但不知为什么，她还是问出了口，似乎是要对方确认，她才能完全信任这样的说法。
对方并没有答话，远坂凛姑且将它当作了一种默认。
“彩风……”远坂凛从众多的问题中抛出了第一个：“是你干的吗？”
黑色的身影动了动：
“对。”
“理由呢？”
“那是不该存在的原型机。”
远坂凛明白了，是他们检测到精确的时间线增长数和时间线震动频率的那台小小仪器。
她点了点头：
“所以连同一起开发的我，也要‘回收’吗？”
男人的声音有些沙哑：“时间线还在增加。”
答案不言而喻。
“看来我的死，也是因果律的客观决定呢，”她自嘲地扬了扬嘴角：“就这么被杀死，还真有些不甘心。”
“遗言，”男人忽道：“还有什么遗言吗？”
“什么嘛，原来你也是个普通人嘛。”她指的是对方对她的最后一丝怜悯。
她赌的也正是这一刻，黑衣人们在机械地杀戮后，可能依旧残存的那一丁点作为人类的人性，为她争取了最后提问的机会。
那是她曾和彩风激烈争论而不得要领的、是决定着这个世界面走向的那几个关键问题，也是一定不能让对方察觉到自己意图的几个问题。她不能保证对方一定作答，但这一定是她最终的、对世界的反抗。
“我没有什么遗言，只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回答我，”远坂凛眯起了眼睛：“之后我会毫无反抗地交出自己的性命，如何？”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思考着什么。紧接着，他的下巴轻微点了一点：
“你问。”
“时间线的频率会叠加吗？叠加的结果会让世界面崩塌吗？”无疑，这条时间线上的远坂凛也有这样的猜想。
“会。”答得言简意赅。
“我的存在，一定会对时间线的数量造成影响吗？”
“目前看来，对。”
“多年以前，”证实了她的理论，她又深吸了一口气：“你们跟踪我的理由，也是因为发现了时间线的变动？”
“是。”
“你们可疑的举动，引起了Archer的注意吧？”
“那个男人，会让你陷入麻烦。”似曾相识的答案，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样。
“开什么玩笑，”远坂凛忽而失笑：“他也只是在履行一个警察的职责而已啊……”
“我们并没有恶意，原本只是打算在你第一次使用那个能力时阻止你。”平淡而毫无新意的说辞。
“但是Archer并不知道……”她叹了一口气。
“若他不贸然对我们出手，”他答：“一切本不会发生的。”
“可他一定会——”
电光火石间，远坂凛的脑子像是一下通了电，瞬间亮堂了起来。意识到了什么的她立马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此前所做的一切就真是太离谱了。
她错得一塌糊涂，他们是否相遇、他们是否熟悉，都不是Archer死亡这一事件的始作俑者，她去否认那些让他们相识、靠近的现实，并不能动摇时间线的走向半分。
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她在找寻的“真正的因果”。
这是一条完美的、近乎无解的因果逻辑链——
目睹了Archer死亡的远坂凛，究其一生都抱着某种特殊的感情，追溯着能够让他活下去的方法。这样的执着，让不同的时间线上的她无数次干扰者时间线的流向。
这种举动自然逃不过时间管理局的眼睛，他们跟踪她、试图干涉她，来确保某个“稳定的未来”。但是，这一切反常的举动引起了Archer的注意，只知Archer的麻烦而察觉不到坂凛干扰时间的“原因”的他们选择了抹杀Archer。
于是循环就这么诞生了。
只要Archer死去，远坂凛就一定会改变时间线，时间管理局就一定会阻止那时候的她，Archer因介入整个事件而死亡的结局也就顺理成章。
这是近乎绝望的死结。
“原来……是这样啊。”她的声音如同梦呓。
她苦苦追寻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最终竟是互为因果的死局。
远坂凛面如死灰。
“差不多是时候结束了。”黑衣人嘶哑的声音提醒着她。
是吗？结束了吗？她垂下了头，满心满脑写着的都是不甘心。
“不该是这样的。”她低语着。
“你不应该否定这样的结局，”黑衣人举起了枪，黑洞洞的枪口抵在了她的太阳穴：“答案是唯一的，杀死你的正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不是的……不是的……”她的声音颤抖着，并非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还想再多抗争一秒。
她要拯救Archer，他们的结局远不该是这样。
“这是最后的作战了”，所以她才要鼓起勇气来战到最后。
因果，互为因果……应当如何推翻？
她真的不该否定结局？
等一等……
远坂凛原是黯淡的眼神忽而扫上了神采。否定……结局？
终局来临前，她自那些嘈杂的念头里提取出了这几个关键字。紧接着，她明白了——命运的女神，已经向她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Chapter 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