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SN同人]形而上的因果律》粉红少女七七酱

5、Chapter γ-δ

　　实验室里只剩下彩风敲击键盘的声音。
　　远坂凛躺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略有些百无聊赖。这两天计数器的数字又跳了几次，也不知道是哪条时间线上的自己又做出了什么傻事。然而结果她是知道的，所做的一切根本撼动不了自然规律半分，Archer会死的事实根本无法改变。
　　徒劳无功，仿佛是垂死挣扎。她如今只有这间实验室，满满的只有数据、实验，还有那些看来毫无意义的研究。
　　“怎么样了？”她将脖子微微扭过些角度，朝向彩风的方向。
　　“快了，”彩风几乎是头也不抬：“比起以往，这次定位的误差还能再精确一点。”
　　“欸……这样吗？”远坂凛稍微来了一点兴致。
　　彩风的声音从屏幕背后传来：“因为老师之前的算法有点问题，所以……”
　　“你还是继续吧，”远坂凛料想到了接下来的对话，于是长长打了个呵欠：“你说的理论都太深奥了。”
　　键盘声停了两秒，然后复又响起，彩风的声音澄澈而笃定：
　　“老师的算法其实很棒的，只是有些细节方面的东西还不够完善而已。”
　　什么嘛，明明是个中年大婶了，难道还需要年轻人反过来安慰自己吗？远坂凛在心中自嘲了一番，然后从沙发上翻身坐起。
　　“说起来，你饿了吗？”她扭头看了看时钟，已经晚上九点了，而彩风依旧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老师如果饿了的话可以出去买宵夜哦。”彩风顺势答。
　　拜托，我是在问你。远坂凛叹了口气：“你想吃什么？”
　　“我不饿啦，买您喜欢的就好了。”彩风道。
　　“……好吧。”
　　机械式的问答，远坂凛选择了放弃。拿上钱包出了门，也没有走远，附近就有24小时便利店。她选了两盒喜欢的口味的杯面，又拿了几包膨化食品，出来结账时，恰好看到货架上的啤酒在减价，于是顺手拿了两听啤酒。
　　“总吃这些的话会胖哦。”彩风一眼就看到了她拎着的购物袋，好心地提醒道。
　　话是这么说，其实远坂凛依旧保持着年轻时候纤长而健美的身段，这大约得益于她从未间歇过的身体锻炼。当然，日夜颠倒的生活和极不规律的饮食使得她的肠胃一直不太好，要发胖应当也是件不太容易的事。
　　“中年人的乐趣你是不会懂的，”远坂凛一边陈述着，一边拆开了大包的薯片：“要来一点吗？”
　　彩风无动于衷：“工作的时候我不喜欢吃东西。”
　　“真可惜，我还挺喜欢和别人分享的。”远坂凛耸了耸肩，道。
　　“如果可以的话，”彩风提出一个请求：“就和我聊聊天吧，我有点困了。”
　　“困的话就睡觉嘛。”
　　“您知道，我习惯把事情先做完……所以，拜托了。”
　　这一点倒是和远坂凛很像。
　　“这样的话，工作不会分心吗？”
　　彩风探出一半脑袋来，眨了眨眼睛：“我有特殊的一心二用的技巧哦。”
　　“服了你了。”虽说是答应了聊天的要求，但突然要让她找一个话题，一时好像也找不到合适的开头。
　　“彩风你……为什么会对时间线和因果律那么感兴趣呢？”结果开口还是两个人一直在做的研究。说起来，这个问题倒是远坂凛一直都没怎么问过的。
　　那头先是一阵静默，而后才有声音缓缓响起：
　　“时间或者世界的真相，任何人都会感兴趣的吧？老实说，一开始只是觉得很有趣。大家都认为老师的文章是异想天开，但是我却觉得未必。老师是个怎样的人呢？为什么会抱有这种观点呢？是受了什么启发吗？我很想知道。”
　　远坂凛也想起了两个人头一次相遇的场景，因为极速奔跑而气喘吁吁的青年突然冲到自己面前，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大喊着“请您务必和我聊一聊”。
　　“那个时候，的确是吓了一大跳呢。”远坂凛有些感慨。
　　“我决定要见远坂老师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彩风认真道：“这件事我可一点也不后悔。”
　　“你再这么说下去，我就要害羞了。”远坂凛边说着边打开了啤酒。
　　“但是，不怕您笑话，因为这个议题我遭受了各种非议和打击，曾经让我十分挫败。”彩风如实相告。
　　远坂凛喝了一口啤酒，冰冷而舒爽的感觉从咽喉一路浸润到肺部，她清醒了一些：“所以我才说不如放弃更好哦，早日回到实验室，随便做点什么，得到老师的认可，这些对你来说并不难吧？”
　　你还有更好的未来，这句话却没有说出口。
　　彩风手指活动的速度忽而放缓了一些：“比起那个，我更希望远坂老师的理论得到世人的认可。”
　　可是这样真的对吗？
　　“而且，”彩风的调子忽然提高：“支持我到现在的，也并不是只有狂热和好奇心。”
　　键盘声戛然而止，彩风的表情隐没在显示器后方，远坂凛看不到他的表情。
　　“而且？”她好奇。
　　“老师是个非常温柔的人，虽然您从不说出口，其实很担心我的前途吧？”彩风轻轻道。
　　远坂凛一阵怔忪，心底涌起些复杂的情绪。有些因为自己自私而萌生的愧疚，又有些被洞穿的挫败感。
　　彩风在那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您不说我也知道的。”
　　他的语声停了片刻，又继续道：“而且，在提到时间线和因果律的时候，您的脸上总会露出十分悲伤的表情……我就在想，或许老师并不单单是为了探索真相而努力的。”
　　悲伤？远坂凛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确认一下彩风的描述。然而除了手指滑过皮肤时候的温热触感，她什么也感受不到。
　　“老师，因果律果然还是无法改变吗？”彩风试探着。
　　“嗯。”远坂凛几乎是艰难地吐出这样的词汇。
　　键盘敲击声再一次响起来，彩风没有再追问。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不甘心似的问道：
　　“因果律只是世界的规律而已，掌握它就能打破它的吧？”
　　“太执着也不好哦，年轻人。”远坂凛不愿意再往下思考。
　　“我只是不想看到老师再露出那样的表情了。”彩风淡淡道。
　　那张年轻而真诚的面孔却让她感动又惭愧。即使她说过那么多遍的道理，他依旧还是执着。说到底，他也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她而已。彩风是个好孩子，可是再让他继续呆在这里、趟这淌浑水真的好吗？
　　——是时候搬离这里了吧。远坂凛这么想。

　　凌晨五点，远坂凛已经睡着了好几个钟头，而彩风却还在奋斗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实验室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彩风从电脑前一跃而起，跳到沙发前，一把将睡得迷迷糊糊的远坂凛拽了起来。
　　“大半夜的，我会生气哦……”远坂凛含糊不清地抱怨着。
　　“算出来了！”彩风并没有听进去，他拼命地摇晃着远坂凛的手，高呼着：“时间线的增幅，我算出来了！”
　　“啊……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远坂凛眼皮很沉，根本抬不起来。
　　“老师，你快醒醒啦，”兴许是过于兴奋，彩风硬将远坂凛从沙发上拖拽起来，把冰冻的啤酒罐放在她的脸颊：“不是‘大致范围’，是时间线的具体增长数量！”
　　“——什么？”远坂凛被那冰冷的触感弄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彩风脸上是难以掩饰的骄傲：“我将算法再精确了一点，所以我们现在能够清楚看到每一次时间线的变化值。”
　　远坂凛呆呆地望着彩风，好一会儿，才想到应该作出什么表情：
　　“你真是……太厉害了！”她由衷赞叹着。
　　“不仅如此，”彩风语速极快地补充：“我发现机器竟然意外地捕捉到了每次时间线增加时候的某种电磁波的波动，我在想，这会不会是……”
　　“有什么特征吗？”远坂凛反应极快地想到了某种可能性，这让她的声音难以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电磁波的振幅，会随着时间线的增长而增长。”彩风简短说着。
　　几乎是一瞬间的、出于某种知觉的推测，远坂凛将那个句子脱口而出：“世界面的振幅。”
　　彩风严肃地点了点头：“时间线自身的波动叠加的结果……有这个可能性。”
　　远坂凛仿若做梦般地呓语：“我们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她从没想过能够完成的事，彩风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做到了，不单如此，他们还感受到了这个世界面如脉搏般跳动的存在试好。
　　但是，远坂凛很快便冷静下来思考，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呢？世界面的振幅增长到底会引起什么？她想到物理学上一个经典的案例——共振。假如把每根时间线的震动看做一个共振频率，那么当他们叠加在一起时，世界是否会像战马经过的桥面时一样，因为难以承载这样剧烈的波动而坍塌？难道说，那些黑衣人守护的，便是那个不坍塌的未来？
　　远坂凛感觉到，除了纯粹的科学方面的研究，她好像碰到了某些不应该碰到的东西。
　　那么，接下来的研究，果然不要再让这个年轻人介入会比较好吧。她很清楚目前的状况意味着什么，如果再继续下去的话，远坂凛几乎可以确信“那帮黑衣人”一定会有所动作。
　　但此时此刻，彩风依旧沉浸在某种喜悦中，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动人的光彩：
　　“我就知道，一定会成功的！”
　　就再让他兴奋一会儿吧。远坂凛不忍心在此时此刻给对方浇一盆冷水，于是将那些话暂且放在了一边。她微微摆正了身体，对彩风微微一笑：
　　“说吧，想怎么庆祝？”
　　彩风仰面八叉地倒在远坂凛旁边，偏过头来灿然一笑：
　　“只想先睡个好觉。”
　　“沙发让给你了，”远坂凛起身：“天也快亮了，我去洗个澡。”
　　“谢谢，远坂老师，”彩风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抬眼望着远坂凛，脸上是和煦的神色：“能够和您一起做研究，真是太好了。”
　　——是吗。远坂凛暗自叹了一口气，仿佛在彩风的身上看见了当初的自己，冲动的、不顾一切、不计后果的的样子，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想去保护。
　　睡吧，她想，醒来的时候，新的生活就开始了。
　　然而并没有黎明的破晓，最后一抹夜色消失之前，黑衣黑帽的人突然闯入了这间其貌不扬的实验室。
　　远坂凛前一秒还哼着歌，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出来，后一秒映入眼帘的，就已经是指向自己的、黑洞洞的枪口。而地上躺着的，是早已没了声息的——
　　彩风。
　　溅射在地面上和沙发上的暗红色液体，空气中尚未散去的硝烟味和血腥气已经是前因后果的最好说明，刚才对方一定是使用了消音器，否则那枪声她又怎么会没有听到。
　　这是远坂凛这辈子第二次看到有人被射杀在自己的眼前。
　　无法更改的“结局”，Archer和彩风的结局，如同逃不开的梦魇。远坂凛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腹中空空让她只能捂着嘴巴干呕。
　　“……为什么？”她直勾勾地盯着彩风的尸体，年轻人的温度应该还没有完全褪去，半小时前他还能拽着她的手欢呼雀跃，她还想着要怎么离开才会不让他难过，可是，他已经死了。
　　“原型机必须收回。”这是对方冰冷的解释声，如果这真的算解释的话。
　　“那也不用杀人吧？”几乎是声嘶力竭，“开什么玩笑啊！我们早就达成妥协了不是吗？我不再使用那个能力，你们让我做一些无关痛痒的研究，这都是早就……说好的啊！”
　　“这根本不是'无关痛痒'，这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不该存在的东西。”依旧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
　　“根本没有人在乎！”远坂凛近乎崩溃，不该是这样的：“也根本没有人相信我的研究——”
　　“但是他信了，”对方指了指彩风的尸体，道：“在不久的将来，这份研究就会引起世人的注意，这个机器——”他指了指桌上莹莹灼灼放着光的显示屏：“将会成为未来时间管理局监测时间线和这个世界的最初的‘道具’。未来经不起任何意外了，我们必须回收一切，包括你。”
　　“是吗……”远坂凛脸上露出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来，“原来我也逃不过这个‘因果律’啊。”
　　什么啊？这就是她、远坂凛的短暂的人生吗？经历了种种绝望与放弃之后，迎来的依旧是无法反抗的所谓的“因果”。
　　因果律真的无法推翻吗？这个世界真的只能有一个结局吗？
　　——因果律只是世界的规律而已，掌握它就能打破它的吧！
　　彩风说过这样的话，她也曾相信过这样的话。但是，真的要相信这句话吗，这样的话不是已经被证明了是妄想吗？更何况，如果她的推论是正确的话，如此反复迎来的，必然是末日一般的未来吧？她有资格这么任性自私吗？
　　可是，这个世界又何时对她仁慈过呢？她只是一颗弃子，仅此而已。
　　凛，Archer在等你。
　　那个声音又在呼唤她了。
　　她再一次深深地望了望彩风，他也是如此希望的吧？世界一定会改变的吧？她曾经坚信过。那么，她就姑且再相信一次吧，相信那个未来的“自己”，为了拯救Archer和彩风，再次、再次回到那个“过去”——
　　迎接全新的未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