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与笔仙的二三事》晴刀

7、第7章 内定

　　郝好出了国，江北每次去春夏里时都没甚勇气，总是担心撞到林安，然后连累整个屋子都陷入尴尬的寂静。但好在她这几天每次过去和离开时他虽然在家但都没有露面，所以让她稍稍歇了口气。

　　但易小衡有一天晚上欢天喜地地提醒她，她的十九岁生日就快到了。

　　因为惦记着那个十九岁的惊吓，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抗拒自己的生日，可就算她在电话里装出因为恐惧而嚎啕大哭的样子，她那个一向没有什么原则的亲娘竟也铁石心肠地咬紧了嘴唇坚持不透露半个字，说这是家训，最后干脆连她的电话都不再接，就差把她拉到黑名单了。

　　所以她只能认命，但为了做好万全的准备，她提前和宿舍打好了招呼，以兼职太忙为由提前取消了那天的聚餐计划。

　　生日那天是周四，晚上本来没有课，但应该在周三下午的算术学被调到了周四晚上七点，让本来就惴惴不安的她不由更加紧张。

　　如果一下课就去春夏里，那应该就避不开林师兄了吧？

　　其实她晚上的课原来一周只有一节，六点上课，虽然一般九点才结束，在春夏里待两个小时后再回来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但紧赶慢赶也能在宿舍门十二点落锁前回来，所以上过课再去家教也无所谓，只是今晚太特殊了。

　　七点上课，十点下课，如果再去春夏里，回来都十二点多了，不仅宿舍都落了锁，只能冒着被宿舍阿姨埋怨的风险强行敲门，而且还是她十九岁生日过后的第一天，虽然夜路并不可怕，但鬼知道从亲娘那里遗传来的天赋能让她在回校的路上看见什么啊！

　　她坐在教室里中间靠墙的角落，神思有些恍惚，虽然目光一直盯着林安身后那风格简单的PPT，但其实根本没有听在耳朵里看在眼睛中。

　　临下课的时候，林安突然看着台下问：“课代表呢？”

　　从第一节课起，台下的学生就从没有听他说过一句无关专业的话，甚至连自我介绍都没有，所以他此话一出，本来大部分都神游四方的同学们都来了精神，戴着黑边眼镜的班长刘杰一怔之后蹭地站了起来，受宠若惊地答道：“林师兄，咱们班没有课代表。”

　　林安的脸上似乎浮现出几分慈师的柔和来：“你是？”

　　刘杰点头哈腰地说：“我是班长刘杰。”

　　微一颔首后，林安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那就选一个课代表吧。”

　　刘杰迟疑了一下：“林师兄，咱们班只有一个学习委员，并没有课代表。”

　　灯光下的林安五官立体分明，目光清澈，语气平静而坚决：“我已经知道了，所以才让你选一个。”

　　刘杰抬手扶了扶眼镜，有点不知所措：“那老师您先等一等，我下课后问一问导员……”

　　“可以。”林安也不为难他，“不过无论她是不是同意，也无论其他老师怎么样，我的算术学是一定要有一个课代表的。”

　　就像臣子凡事都要上报给皇帝一样，刘杰做事很谨慎，班里的事情无论巨细都会在得到导员批准后再行动，这时被当场置于两难之地，他不由有些尴尬，见态度强硬的林师兄并没有终止这个话题的意思，只好识时务地顺着他的意思问：“那您对课代表有什么要求吗？”

　　林安放下手中的书，眸子垂了一垂，长长的睫毛微颤：“就江北吧。”

　　“江北？”对这个要求有点困惑，刘杰犹豫着问，“江南的不行吗？”

　　周围哄然大笑，本来安静的教室顿时热闹非凡。

　　窝在不起眼角落里的江北简直想钻到桌子底下去。

　　林安淡然地又解释说：“我没有地域歧视，如果江北同学是江南人，也没什么不可以。”

　　刘杰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虽然尴尬得红透了脸，但他毕竟也是个能撑得起各种场面的班长，连忙改口：“我明白了，原来师兄是要内定江北同学。”

　　“内定”两个字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在情急之下又犯糊涂了。

　　果然，下面又传来了幸灾乐祸的窸窣笑声。

　　林安的目光缓缓地从下面扫过，十分坦然地问刘杰：“对，很公平吧？”

　　江北觉得自己像一只在众目睽睽下勉强尬舞的小丑，动作滑稽而又无处可藏。

　　林安这是要做什么？！

　　连个作业都不留，竟然还要课代表？

　　要课代表也就算了，竟然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内定？

　　内定也就算了，竟然还明目张胆地让人承认他最公平？

　　而且他从头到尾根本没看过自己一眼，更不提问她是不是愿意了！

　　简直加深了她对专制独裁的理解。

　　最可怜的还莫过于刘杰，因为一顶官纱太显眼，所以承受的自然也更多。他迫于林安那质询的目光，只能勉为其难地屈从于恶势力：“嗯，虽然公开投票可能也很公平，但江北同学一直勤勉好学又乐于助人，如果她参与竞选也一定会入选的，所以……”

　　江北不由惊叹班长的聪明伶俐，竟然能舌灿莲花地将潜规则解释得这么清新脱俗，听起来好有道理。

　　“她是不是勤勉好学或者乐于助人并不重要，我也不是很清楚。”林安打断了刘杰的话，目光向江北所坐的方向看了看，“不过她是自从开学以来唯一一个上课从来不玩手机的学生。还有，送给大家一句你们应该在小时候就听过很多次的话——你们在下面做什么，我真的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下课铃声恰好响起，缓解了同学们背脊发凉的惊惶。

　　被莫名推到风口浪尖的江北终于缓过了神来。

　　“天啊，林师兄竟然知道你的名字！”坐在她身边的方元不可思议地吵嚷着，“还有，你真的上课没有玩过手机？”

　　江北诚实地点点头，但她实在不好说出原因。

　　不是因为她不想，而是因为她实在是不敢啊！

　　她总觉得林安的目光像是天上下的刀子一样会时不时地落在自己身上，虽然这可能，不，一定是错觉。

　　好不容易又撑过了一节课，她拿着教材假装有问题要问，趁乱扭扭捏捏地凑到了讲台上，压低了嗓子请求他说：“林师兄，今晚我还有事，而且现在已经很晚了，能不能……”

　　林安似乎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干脆利落地反问她：“郝好同意了吗？”

　　“郝总不同意，他说如果我擅自旷工就算违约，”她摇了摇头，解释说：“其实，我在教室里备课也是一样的，绝不会偷懒……”

　　“他是你的雇主，我不是。”已经收拾好的林安站起身来，语气不急不缓，“不过你当初既然接下了这份工作，就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这是无可厚非的。”

　　江北悔得肠子都青了，心想自己可真是多此一举，不想去就不去，大不了也就是违约，干嘛一定要作死地来请示林安，现在好了，他摆明了是和郝好一条心。

　　真是，他身为老师，难道就不担心自己的学生那么晚在路上晃悠会有危险吗？

　　但她这下是彻底不敢不去了，谁也不愿在自己老师那里被扣上失信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