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与笔仙的二三事》晴刀

6、第6章 死因

　　易小衡的死，纯属意外。

　　虽然她醒来的时候门金峰已经不在身边了，但她还是笃定他一定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而且徐枫在知道这件事后一定会和他分手。于是，她迫不及待地给家就在京州的徐枫打电话，约她出来聊聊天。

　　第二天因为要回校收拾东西，她把地点约在了宿舍的天台上。

　　她的心情很好，特意穿上了徐枫昨天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件颜色能嫩出桃花的粉色长裙。

　　天太热，似乎地上都在冒着热气，天台上空无一人，连个晒被子的都没有，她站在空旷的那里，迎着烈阳伸展双臂，有种自己正在主宰命运的畅快感。

　　“那天可真是热啊，怎么就那么热呢？如果那天不是夏天该有多好，那样我就不会爬到女儿墙上去吹风了……”

　　看台上的易小衡回忆着她死去的那天，依旧感概万千。

　　江北有点坐不住了：“难道是徐枫知道你们的事情后把你给推了下去？”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这个推测基本不可能发生，因为那样的话徐枫就是故意谋杀，现在不是已经以命偿命就是在牢里改造，除非她逍遥法外。

　　易小衡叹了一声：“你又又错了，是我自己掉下去的。”

　　宿舍楼顶的女儿墙大概只有一米一高，本来就爱好运动的她很轻易地就爬了上去。她本来打算面朝楼梯口坐着，这样既可以吹着小风，也可以在第一时间看到徐枫的出现，但就在坐在上面的那一瞬间，她才发觉有些烫手的墙面更烫腚。

　　所以她下意识地又重新撑起了身子，意外也就发生在了那一刻。

　　她赖以支撑着全身的胳膊突然因为手又被烫到而抖了一抖，导致她的前半身蓦地向后一翻，然后整个人就从天台上掉了下去，而且还是以仰卧的姿势。

　　就这样，她用尽了心机成功和门金峰勾搭到了一切，却还来不及在徐枫面前嘚瑟便意外身故了。

　　江北忍不住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现世报？

　　“我上一辈子啊，活得糊涂，死得也糊涂，”易小衡叹了一口气，“我那个只顾自己逍遥快活的妈听说我在学校跳楼自杀了，颠颠儿地就来找学校讨要抚恤金，得逞后连我的尸体都懒得拉走，最后还是学校在无奈之下给送到火葬场的，所以这就是报应啊，谁让我辜负了曾经对我最好的人。”

　　“难怪学校宿舍的天台都被封了，连被子都没地方晒，原来是因为你啊。”江北也没想到易小衡死得这么曲折又简单，安慰她说：“好在徐枫和门金峰还是结婚了，你死的也太是时候了。”

　　易小衡也想起了她们在春夏里听到徐枫说过的话，语气一改刚才的沉重和忧伤：“可他们就要过不下去了，对吧？”

　　就算在夜色下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江北还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此时的欢愉，有些无语：“人家过不下去你怎么这么高兴，刚才不是还说对不起她吗？”

　　“毕竟是生前的执念，哪能轻易放下。”易小衡也不掩饰内心的激动，兴奋非常，“我就知道，就算没有我，他们俩也不长久。神婆，你说徐枫知道她老公早就和我睡过了吗？”

　　江北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参与到这样的话题讨论中，打心底里有些抗拒：“如果她知道了还要和他结婚，是疯了吧？”

　　“这可不一定。”易小衡摇了摇头，“你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女人爱上一个男人后就没有底线了。”

　　江北虽然不赞同，但想想自己的确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资格和她探讨这个话题，沉默了一会儿后问出了一个她早就想知道答案却害怕会伤害她的问题：“当初你为什么不走呢，留在这里是因为还放不下那个人吗？”

　　“门金峰吗？当然不是，他在把我抱到床上的时候就已经不重要了。”易小衡笑了笑，“我不想走，是因为来接我的那个引渡人长得实在是太丑了，我一犯恶心就赶紧跑了，后来我听说，不按时跟引渡人回阴间的鬼如果再被捉到就会被先被扔到地十八层地狱接受刑罚，所以就更不敢回去了。反正这里也不错啊，不过是转世投胎有点难度，可我又不着急，毕竟我做人的时候还没现在潇洒呢。”

　　又是因为男人。

　　江北叹气：“你可真是生生死死都栽到了男人手里。”

　　“是啊，今晚又差点被你们那个帅里帅气的师兄给害了。”易小衡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太丑和太帅的男人都是祸害。”

　　眼前浮现出林安那一张冷峻镇定而又让见之不忘的脸，江北觉得她最后一句话说得很有些道理。

　　一人一鬼沉默了一会儿，易小衡突然饶有兴趣地问：“你说，徐枫见过鬼吗？”

　　她斜了她一眼：“不是每个人都会像我这么倒霉的。”

　　易小衡认真思量了一下：“她毕竟曾经是我最好的朋友，我觉得我可以让她见见世面开开眼界，你有什么办法让她看见我吗？”

　　“吓死人虽然不偿命，但是要赔钱的！”江北斩钉截铁地要帮她断了这个念头，“而且你是鬼都不知道，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易小衡咯咯笑着，问她：“对了，神婆，我好像从来没有问过你这阴阳眼是怎么长成的，说来听听。”

　　认识了近一年，她们似乎的确从来没有探讨过这个话题，江北也觉得没有必要回避，想了想如实答道：“这要感谢我亲娘。”

　　她有一双双可以看见鬼的阴阳眼，遗传自她的亲妈。

　　但在十八岁之前，她的眼睛还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略大，小近视，而且她妈妈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有关这方面的提醒，连暗示都没有。

　　所以在十八岁刚过去的那一个深夜，她趁着外面透进来的灯光看到正在宿舍里的易小衡时，险些把自己也吓成了鬼。

　　前一天晚上，宿舍按照惯例在校外聚餐，庆祝她十八岁生日，然后各自都喝了点啤酒，回来后又闹到十二点才关灯睡觉。

　　她大约是在凌晨两三点钟被膀胱里的液体给憋醒了。虽然卫生间就在宿舍，但她一时犯懒不想起来，又在被窝里窝了一会儿。校园里的灯光透过窗子隐隐地在宿舍里漫开，睡在最里面的下床铺的她睁开双眼时，看到一个穿着长裙的人影正站在对面靠门床铺的旁边，好像正在为床上的人盖被子。

　　当时神思仍然有些模糊的她以为是哪个舍友在学雷锋做好事，正有些感动，打算低声约她一起去个卫生间，但没想到前一秒还在下边的人影突然在下一瞬间就飘到了半空中，而且还悬浮着继续给上铺盖被子。

　　她猛然清醒，但震惊得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还以为自己不是看花了眼就是做了个噩梦。

　　可那个长发长裙的身影就那么清晰而确定地存在着，从一个床铺飘到另一个床铺，很快就到了她的面前。

　　她被吓傻了，紧紧地攥着手里的被子，一个大气都不敢出，连瞪得圆圆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

　　那个影子从上铺飘了下来，稳稳地落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动作精准而熟练地伸手探向她的被子。

　　“呀，小嘟嘟今天这么乖，竟然把被子盖得这么严实……”

　　“咦，小嘟嘟怎么还在发抖，是冻着了吗……”

　　“呀，这眼睛怎么还睁着，该不会是梦游吧？这么好玩……”

　　“咦，我怎么觉得小嘟嘟能看到我呢……”

　　“哎呀我去，她还真能看到我啊，我去我去！”

　　……

　　然后。同样被吓到的易小衡就真的从窗口飘着去了。

　　宿舍里顿时安静下来，她继续紧紧攥着被子，出了一身的虚汗，但卡在嗓子里的那一声尖叫却又被生生给吓了回去。

　　连生理问题都不敢去解决的她一直蜷缩在被子里，一动都不敢动，直到两个小时后宿舍有人也要起床去厕所。

　　那时的她实在憋不住了，占着地利的优势无耻地抢先一步冲进了卫生间，然后以绵延不绝之势成功吓到了等在外面的舍友方元。

　　也就是在那一次，方元在见识了她的气势以后惊她为天人，所以刻意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接近了她一些，再加上她们两个人的确臭味相投，所以不久之后变成了铁打的好朋友。

　　那时天色已经透出了点亮光，又过了一个小时，她才敢惊魂未定地站在宿舍的阳台上压低着声音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妈呀，我见到，我见到……”

　　“见到”说了好几次，就在嘴边的那个“鬼”字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电话那头的妈妈被她吵醒，沉默了一瞬间后声音镇定自若地问：“你真的见到了？”

　　她也没想起来问妈妈说的是什么，连连点头：“我见到了，见到了……”

　　“可是你应该在生日过后才能看得见啊……”似乎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的江妈妈恍然大悟：“所以昨天你在朋友圈里晒出的蛋糕是你自己的？我和你爸还以为是你宿舍同学过生日呢。”

　　她扶了扶额，有些无奈，但在反应过来她妈妈的话后突然觉得清醒了许多，诧异问道：“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面有悠悠的声音传来：“其实这件事妈妈早就该告诉你的，你这种天赋也是遗传妈妈的，算是母系遗传。其实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应该是先看到鬼，十九岁过后才会拥有这种能力。但去年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还是和以前一样，所以妈妈还以为你是个例外，还替你感到庆幸呢……”

　　她听得一头雾水：“妈你在说什么啊，我昨天才过的十八岁生日啊！”

　　对面沉默了，这次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