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与笔仙的二三事》晴刀

22、第22章 决心

　　回到宿舍的时候，江北调用了藏在全身上下所有的诚恳态度，挑剔又多疑的室友们才相信了林安还没来得及和她说期中考试的事情就接了个电话有事先走了的谎言。

　　但其他人虽然好糊弄，可方元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心事重重，揪着她问个不停，不达目的是不罢休的样子，她没办法，只好半真半假地说林安听说她即将失业没钱买饭了，所以给她介绍了一份工作，就在接档水果店的果饮店做服务员。

　　真的是林安的确给她介绍了果饮店的工作，假的是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可怜她没了兼职才这么好心。

　　没想到方元由此就认定了林安对她有意思，“哎呀林师兄肯定是见你在公交车上仗义执言妙语连珠清新脱俗所以一时瞎眼看上你了”这种话一直从宿舍念叨到了自习室，让她一个晚上都要忍受她那不怀好意的坏笑，要不是好歹需要顾及一下个人形象，她差点忍不住地想就地把她按到桌子上揍一顿。

　　不过，也许是因为徐枫一事的结在她心里还没有打开的原因，她一整天都刻意躲着易小衡。但觉还是要睡的，宿舍里的鬼自然也是躲不开的，所以晚上的时候，易小衡一见到她回来便连个招呼都不打，直接朝她扑了上去：“明天带我去见徐枫，我要亲眼看见她还活着。”

　　江北迟疑了一下，想起今天下午在和林安分别前，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建议你去见见她，也许只有亲眼看见她还活着，你才能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

　　当时，虽然他没有明说“她”是谁，但她也知道他指的是徐枫。

　　也许他是对的吧，虽然做过了，可她知道自己其实还是没有接受这一切，所以走在路上时总是下意识地低头，生怕再遇上一个两界人。

　　而且，她知道如果自己不答应，易小衡大概是不会死心的，只好勉强点了点头。

　　但她不知道徐枫现在住在哪里，不过易小衡早就已经给她想好了对策：“给林安打电话，他也是异人，还是个笔仙，一定有办法。就算他不行，还有那个二货总裁，有钱一定好使。”

　　给林安打电话是万万行不通的，但发个微信还是可以逼自己一把的，所以她犹豫了小半个小时，终于还是在宿舍熄灯前给他发了个消息，然后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把手机塞到了枕头下面后，蒙着被子就睡了。

　　她这一天虽然没做什么体力活，但精神上却饱受摧残，所以很快便入睡了，但不知过了多久，易小衡兴奋而洪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江北，你手机振动了！”

　　江北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没理她，直到她说“笔仙给你回信息了”才猛地清醒。

　　除了睡梦中的呼吸声外，宿舍里静悄悄的，易小衡的鬼脸一脸期待地趴在她的枕边，江北瞪了她一眼，从枕头下面翻出了手机，见上面果然有一条微信的来信提醒。

　　果然是林安的消息，简短的一行字里没有一个废字，显然是一家商场的店面地址。

　　徐枫家是做生意的，那家店应该就是她的。

　　易小衡放了心：“明天我们就去那里找她。”

　　信息是两分钟前回复的，那时已经两点十五了。

　　这大半夜的，他都不睡觉的吗？

　　莫名其妙地，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他一个人在书房的书架前看书的情景，像是动漫里的某一页，温馨的灯光，光滑的书页，高挑的某人，安静的夜。

　　他看得那么入神，直到深夜都不自知，直到将拿一本书翻到了最后一页，才拿起手机想看一眼时间，然后看到了她发去的信息。

　　“这大半夜的，竟然这个时候回信了。”相比她丰富的想象力，易小衡接下来的话着实有些煞风景，“可能他睡得早，半夜起来去上厕所的时候拿手机当手电筒，所以才看到你的信息。”

　　虽然易小衡说的才有可能是实话，但她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打了个哈欠，犹豫了一下后把锁了屏的手机又塞到了枕头下，准备继续睡。

　　易小衡推了她一把：“你不谢谢人家吗？”

　　她翻了个身，压着嗓子说：“都这么晚了，明天再回。”

　　不然他以后拿着她大半夜还不睡为借口又逼着自己预习教材怎么办，虽然那次是他拿来观察自己是否是异人的借口，但那夜却是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阴影啊，决不能再给他留下任何把柄。

　　易小衡善意地提醒她：“明天你会忘的。”

　　她毫不迟疑地说：“不会的。”

　　就算忘了吃饭，她也不会忘了给林安回信息的。

　　可是，事实是，她没忘记吃饭，但却忘了给林安回微信道谢。

　　她早上先去学校的大花园里读了一个多小时的英语，吃过早饭后又去了图书馆看了两个多小时的书，看手机快十点多了，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带易小衡出去，然后才在想起易小衡时顺势想起来自己还没向林安道谢。

　　如果林安以为她是现在才醒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在他面前，自己的那点薄面最好还是留一点比较好。

　　这个问题她一直从图书馆苦恼到了宿舍，终于在宿舍门口一咬牙视死如归地打开微信给他回了两个字：“谢谢”。

　　易小衡不知什么时候飘到了她的身后，一脸坏笑地说：“我就知道你会忘的。”

　　早就对她的神出鬼没习以为常的江北倒是冷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那你早上不提醒我一下。”

　　易小衡很得意：“我就是要你知道不听我的话会有什么下场，不过，你对这位林师兄好像很上心啊，既怕他觉得你是只爱熬夜的夜猫子，又担心他以为你是条晚起的小懒虫，你这么在乎他的看法，很诡异啊。”

　　江北冷冷地瞪了她一眼：“那你知道得罪我有什么下场吗？”

　　易小衡吐了吐舌头，立刻向她高举白旗：“不想听，不知道，不向往。”

　　她一个人带着一只鬼出了门，虽然一路很平静，也相信徐枫正如林安所说的肯定还活着，但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却一直有些忐忑不安，好像既希望能亲眼见证她还活着，却又担心她活得并不快乐。

　　易小衡似乎也很紧张，难得地一路都沉默着。

　　她们到了商场，江北按照林安给的地址带着背包里的易小衡去了那里。

　　那是一家经营化妆品的店面，店里的人不少，有客人也有服务员，刚一进门，江北就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坐在那家店的收银台后面，好像在指导旁边的收银员什么事情，那个人就是徐枫。

　　她虽然没有抬头，身材看起来比改命前也要瘦一些，但江北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易小衡也是，她的声音很激动：“是徐枫，她果然还活着！”

　　徐枫的脸色很疲倦，但看得出来，她很充实，脸上洋溢着只有在事业上成功的女性才特有的光采。也许是意识到了自己被人盯着看，徐枫突然抬起了头朝她们看去，露出了一个客气而热情的笑容：“欢迎光临。”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店里又响起其他服务员异口同声的“欢迎光临”，整齐而响亮。

　　虽然这种服务方式很常见，但江北突然觉得，这四个字是她听过的最有力量的四个字。

　　林安果然是对的，她能感受到自己心里一直悬浮无定所的什么东西缓缓地落了下去，安稳且平静。

　　不管徐枫在改命之后过得好不好，但至少，她此时的生命是灵动而真实的，她余下的人生还有很多种可能，每一种可能都可能通往一个叫幸福的终点，每一种可能都可能途经一个叫幸福的驿站。

　　这就够了。

　　易小衡得意且颤抖的声音从背包里传来：“你看她离开门金峰后过得多好，他那样的渣男，本来就配不上她。”

　　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又小声地加了一句：“当然，我也不配做她的朋友。”

　　回过神的江北收回了目光，转身向外走去。

　　但她的脚步越来越慢，直到彻底停了下来：“易小衡，我有话想跟你说。其实，徐枫没有你以为的那么好。”

　　在听完她的话后，易小衡沉默了很久，然后才闷闷地发出了声音，带着沙哑的笑：“我就说嘛，我易小衡这么绿茶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人愿意跟我做闺蜜，原来她和我是一样的呀。”

　　江北不安地安慰她：“虽然我知道告诉你之后你肯定会很难过，但总觉得不说的话对你也不公平，不过，你都已经做了鬼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如果你还有想不开的，那不是还有我吗？”

　　易小衡的声音很快就轻快了几分：“她这么对我，也是因为我先对不起她，如果没有我背叛她在先，她在重生前可能就不会痛苦得想要自杀了，所以说到底，其实我比她要糟糕多了。你放心吧，我就算难受，那也只是一会儿，都是前尘往事了，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就算我知道了她是怎么算计我的，也还是会让你救她的，不然我不是白死了吗？”

　　她放下了心，舒了一口气：“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其实我也是这个意思。”

　　易小衡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她说：“你的毛病啊，就是对在乎的人太束手束脚了，我做鬼都有些年头了，什么人性没有见过，你把我当成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丫头片子了啊。”

　　江北倒是不否认她对自己的评价，笑她说：“你不过也就是比我大个十岁，跳楼的时候也和我差不多大，竟然这么大言不惭。”

　　“你不信？这人啊，都是人前都是有模有样，在人后才会做真正的自己，你们宿舍里的那些人，我可比你了解多了，反正老娘没什么正事，就给你八卦一下啦。”易小衡开始掰着手指头侃侃而谈，“先说你吧，你这个人看起来安静又和气，但其实肚子里淌着一肚子的坏水儿，有时候那个狠话说起来能让人恨得巴不得把你五马分尸才解恨，而且你关键时刻太霸道，听不见别人的意见，这一点尤其讨人厌。再比如你最好的朋友方元，她虽然比较讲义气，但却十分滥情，对其他人也不懂得拒绝，而且更悲催的是，她其实不想委屈自己，所以只好背地里骂人。”

　　她的话可谓一针见血，江北赞同地点了点头。

　　“至于乖乖女王永澄，她耳根子太软，是个老好人，吃了亏甚至被人骗都自己都不知道，是那种替人挖坑埋自己于淤泥的白莲花，不仅懦弱，而且内心呢也十分脆弱，特别容易走极端。”易小衡继续说，“那个刘涓呢，性格比较孤僻，因为她总觉得自己家庭条件差，很自卑很敏感，人家一句玩笑她就会当真，而且她有时又太虚荣，总觉得别人会看不起她，所以这样的人最好别太靠近，因为你的好心善意她八成会误以为是对她的怜悯，你的直言相劝她会怀疑是在践踏她的尊严。而肖筑呢，她的优点很明显，爱憎分明，但缺点也很突出，她这个人大大咧咧有什么说什么，不管出口的话会不会伤害别人，只顾着自己爽快，简直缺根筋。不过，要说有心计又记仇的，你们五个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杜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