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与笔仙的二三事》晴刀

23、第23章 白铢

　　宿舍里除了方元和王永澄外，江北就和杜丽的关系最好了，这时听到易小衡这么说，不由下意识地反驳：“不会吧，她那个人很谦虚，也很大方，挺好的啊。”

　　易小衡摇头说：“不，那叫城府深。”

　　江北失笑：“你宫斗看多了吧。”

　　“要这么说，还是她看得多。”易小衡决定给她举个实例，“你记得有一次你不小心打破了她的热水壶吗？”

　　江北回忆了一下：“记得，她把她的热水壶放在了我的桌子前面，我给她拎回去的时候把手突然断了。”

　　她们宿舍是上下床铺，书桌在挨着宿舍门放着，两边各有三张，杜丽是她的上铺，她们俩的书桌紧挨着，也许是因为她一般都是在教室或者图书馆上自习很少用宿舍书桌的原因，杜丽总是喜欢把热水壶放在她书桌的前面，方便她自己倒热水喝也不用占着她自己的地儿。所以如果江北回宿舍要用桌子了，就只能自己动手把她的热水壶挪到她的书桌前。

　　那次她的热水壶被自己挪的时候突然爆了，但她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你当时没有赔她钱，对吧？”但让她出乎意料的是，易小衡说，“她事后就记在心上了，在背后拐弯抹角地对其他人说你打破东西不赔钱。”

　　江北语噎：“不会吧？她又不是不知道她的热水壶本来就快坏了，就算挪的人是她，也救不了那壶的命啊，再说，她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啊。”

　　“人家那时只是客气两句，没想到你当真了，要不然能说你坏话吗？”易小衡哼了一声，“还有，你记得上学期快期末考试的时候，你有一天早上发现你的C语言作业破了一个大口子的事情吗？”

　　那件事是发生在暑假之前的，因为那张作为作业要上交的纸破得太厉害，她不得不赶在上课前火急火燎地又重抄了一份，所以她记得比较清楚：“你该不会说那也是杜丽做的吧？”

　　“就是她。”易小衡肯定地说，“前一天晚上，她拿着她的作业问你题，你还给她的时候不小心扯了一个小角，但她认为你是故意的，所以报复了回去。”

　　江北震惊：“她怎么想的，我干嘛要故意那么做？”

　　“她认为你会故意，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易小衡接着说，“你们宿舍的，只要她觉得谁得罪了她的，她都会悄无声息地反击回去。不过，算计你们算什么，人家连自己家人都不放过。你知道她的手机为什么总是从上铺摔下来吗？她可不是粗心大意，而是故意不爱惜的，因为如果摔坏了，她的家人就只能给她买新的了，这可是她对肖筑说的原话哦。”

　　江北听得瞠目结舌心底发寒：“你刚才说的那个人，真的是杜丽？”

　　“不相信？”易小衡语气嘲讽地说，“她这个人在别人面前落落大方谈笑嫣然，颇有大家风范，但其实心眼儿比针眼儿都还小呢。”

　　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忍不住问易小衡：“她既然是这种人，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易小衡解释说：“你们毕竟都是学生，她再怎么有心计有城府，也都只是小打小闹，又不能真的让你胖两斤肉，而且我也不希望你知道这些后和她们相处得太累，所以以前只是当笑话看而已。”

　　“那现在呢，怎么又说了？”

　　她感慨着回答：“因为她太擅长伪装了，我怕你和我或徐枫一样，会因为看错人而迟早受伤，所以还不如让你早点有所防范远离小人。”

　　江北沉默了一会儿，皱着眉说：“其实不仅是女生，人和人之间都会有矛盾的，我也知道有些人不会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但我实在没想到杜丽会是这种人。”

　　“越是这种人，就越容易讨人喜欢，你看，你们宿舍的，你们班的同学，不就被她的表象给骗了吗？”易小衡啧啧了两声，“不过，给你出一个好玩的题目吧，你知道你们宿舍六个人一共有几个微信群吗？”

　　江北心里默算着：“每个人过生日时，其他人都会瞒着她建一个群，这就是五个，再加上大群，我和方元永澄的群，我和方元永澄刘涓的群……嗯，肖筑杜丽和刘涓永澄她们肯定还有群……”

　　“别算了，你答不出来的，你们宿舍六个人，一共有十六个群，”易小衡打断了她的苦思冥想，“不过，你们隔壁宿舍，就是602颜茹她们宿舍，比你们更厉害，一共有二十个群，只是有一些和你的一样，是随时都能解散利用率也不高的临时群。”

　　江北震惊，因为易小衡说的十六个群里，她只加了八个，这都是什么神奇组合。

　　“我没去过男生宿舍，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有没有这么复杂，不过既然都长着人心，大概他们关系的复杂程度也和女生这边没什么差别，只是形式不同而已。”易小衡感慨万千，“其实想想，我在大学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但其实一部小说一部电视剧有主配之分，可现实生活里谁会认为自己是人生的配角呢？每个人活的都是自己的故事，都认为自己才是主角，虽然事实上也是这样，但不是每个人都会像小说或影视剧里的主角活得那么精彩，很多人只是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各式各样的配角，可他们不相信或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才会盲目自大。”

　　江北静静听着，等她说完才佩服地问了一句：“你高考的时候，语文得了不少分吧？”

　　易小衡得意地答道：“128分呢。”

　　江北深有感悟地问：“果然厉害，不过，没想到原来人死了之后会想得这么透彻，照你这么高水准的思想品德，该够格成仙了吧？那你觉得，如果现在把你放到影视剧或小说里，你是个什么角色？”

　　易小衡毫不犹豫地认真说：“当然是领衔主演啦。”

　　原来只是说说而已，她差点无言以对：“那肯定是鬼片儿。”

　　两个人说笑着，心情都比来的时候好了许多，快回到宿舍的时候，易小衡突然郑重地对她说：“对了，江北，我该吃点苦头了。”

　　“你是觉得你做鬼做得太安逸了吗？”她深以为然，建议道，“要不，你去太阳底下晒晒？”

　　“我是认真的。”易小衡果然以很认真的口吻说，“我死之前做了亏心事，太得意了，如果去了阴界，是要受鞭心之刑的，只有受了刑罚，才能保得住三魂六魄，也才能安全地做鬼，等待能轮回转世的那一天。但现在我滞留在了人间，也受不了阴间的罚，而元神却一天天被损耗，就像是人要吃饭才有精力一样，我必须去黑市买点鞭刑下的苦头吃，那是我们鬼的能量，可以补充元气，这样我才能在这里继续活下去。上一次，我去买苦头是在三年前，本来现在还不到时候，但那一天靠近你的林师兄时被伤了元气，这几次又在白天出门太多，所以我快支撑不下去了，最近半个月内必须得去黑市一趟。”

　　江北惊讶；“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易小衡为难说，“不过黑市的鬼贩赚的都是黑心钱，要价很黑的，我手头不太宽裕……”

　　她善解人意地问：“你要多少？”

　　易小衡算了算：“大概七八十万万就差不多了。”

　　江北差点跳起来：“七八十万？！”

　　“你急什么，”易小衡安慰她说，“我说的是冥币。”

　　“是吗？”想想也是，她稍稍放了心，问道，“那我去买一些烧给你？”

　　“好。”易小衡提醒她说，“不过，你不是我的血脉亲人，也不是我生前就认识的，更谈不上有情有义，所以你烧给我的冥币会打折的，所以你最好买个百来万。”

　　江北好奇：“还有这种说法？”

　　“是啊。”易小衡解释说，“如果是心怀哀伤的亲人在骨灰坟前烧的冥币，到了地下就是等值货币，反之，装模作样的，不是亲人的，没有在骨灰坟前烧的，冥币到了我们这些死人手里都会打折扣的。”

　　“这样啊，”江北继续问道，“那如果我把冥币烧给了你，你怎么能拿到那些钱呢？”

　　易小衡回答说：“烧冥币的火就像是自动存款机，会将冥币存到逝者在阴司的个人账户上，款项到了之后，还没有转世的鬼就会收到存款信息提醒，什么时候想用钱，可以随时去取。不过，到了我们手里的现钱叫白铢，是冥币兑换成的阴界统一货币。”

　　“原来鬼界也有贫富之分啊。”江北长了见识，决定成就她的一夜暴富，“那我去多给你买点金元宝吧。”

　　“金元宝银元宝或者面值上万元的冥币看起来虽然好看，但其实最高都只值一百白铢，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吊唁的人是谁，是不是真的伤心，又有多记挂逝者。”易小衡有些伤怀地说，“其实自从我死了之后，只有我弟弟给我烧过一次纸钱，我知道这个世上很快就不会再有人记得我，所以一直省吃俭用，不敢做一点有损元神的事情，就怕钱不够用买不起苦头。”

　　江北听得心酸：“那你不能先去从其他鬼那里借点吗？”

　　“除了吃公家饭的鬼公差领着工资收入外，在鬼界只有少数有权有势的鬼控制着阴司的经济命脉，大部分鬼除了生者烧来的冥币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的经济来源，想找工作都不容易，谁敢轻易把钱借给别鬼？”易小衡唉声叹气地说，“毕竟没有鬼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转世，也不知道活着的人什么时候会忘了自己，太没有安全感了，在鬼界用到钱的地方又太多了，尤其像我们这种游离在人间的野鬼，如果没了白铢，可能都熬不到转世的那一天，说不定哪一天就突然消失了。别说没有鬼会借给我钱，就算其他鬼来找我借钱，我也不会给的。”

　　原来鬼也畏惧穷，原来鬼也担心被人忘记，原来鬼也会害怕会消失。

　　江北不可思议地问她：“难道阴界这么可怕？”

　　“是啊，比这里有过之而无不及，”易小衡叹息着说，“死过一次后，才知道死亡有多可怕，才会更害怕消失，可转世的名额有限，所以大部分鬼都争着抢着，那可是毫无底线地拼了命去抢的，当然竞争很激烈了，虽然生前靠行善积攒的福气是排名的关键，但有钱就更好，而且哪个环节都需要钱，没钱的只能老老实实地等着排队。就连像我这种野鬼，是连名单都上不去的，只要不想元气耗尽后灰飞烟灭，就必须去黑市买元气，但要从阴界的银行提钱就必须走后门给佣金，然后去黑市也得买门票，每一步都必须有钱有门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