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与笔仙的二三事》晴刀

12、第12章 异人

　　还没有发现江北已经不再往前的林安正往标着“3号”的一栋住院楼里走，在门口的时候恰好遇见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女医生。

　　那女医生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留着一头乌黑的波浪卷发，身材高挑而丰腴，长相也十分出众，尤其是在看到林安时的粲然一笑，明媚动人：“林安，又来看林阿姨吗？”

　　林安礼貌性地停下脚步，淡淡地点了点头：“吴医生，我妈这几天还好吗？”

　　正惴惴不安的江北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一怔之后，突然明白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原来林安的母亲是这里的病人。

　　江北又看了一眼林安萧瑟的背影，怜悯之余微微惊诧，但心里的疑惑却更重了。

　　他为什么要带自己来这里？他的妈妈为什么在这里住院？

　　“林阿姨状态不错，刚刚才睡下，不用担心。”吴医生温柔一笑，留意到了他身后不远处一直盯着他们的江北，警觉地低声问他，“那个小妹妹你认识吗，怎么一直盯着你看？”

　　林安没有回头：“嗯，我带她过来的。”

　　他没有多说，吴医生却十分惊讶，旋即又笑道：“也对，林阿姨清醒的时候，总是念叨着你什么时候能带女朋友过来让她看一眼，现在总算是得偿所愿了。”

　　林安只是云淡风轻地简单解释了一句：“她是我同专业的学妹。”

　　他似乎是在表明他们之间真实的关系，又好像只是介绍她的身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们是男女朋友。

　　吴医生好像也没有放在心上，了然地笑了笑：“好了，我先去忙了，你们进去吧。”

　　说着，她和林安说了声再见，然后对着江北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往对面的一栋治疗楼去了。

　　林安没有回头，抬脚继续往前。

　　江北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和她想象中的精神病院不同，长廊里十分安静，而林安母亲的病房在二楼的最东面，更僻静了些。

　　林安站在门外，透过门上的透明小窗向里面望，一向情绪寡淡的眸子里荡漾着难得的温柔，像是有一颗星星从天上落进了他的眼睛里。

　　江北站在他的身后，看到里面的病床上，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正在睡觉，面容祥和安静，如果不是在医院，根本让人看不出她是一个正在治疗期的精神病人。

　　“这是我妈，她已经病了十七年了，”他突然缓缓地转过了头，轻声问她，“你想不想听听她的故事？”

　　他俊朗的脸上浮现着虽然淡薄但却不得不让人留意的忧伤，逼得她即使犹豫也只能点头。

　　他们又回到了进来时的花园里，凉亭下，四周都不见人影，她坐在长凳上，而林安站在对面背对着她，不知道在看哪里。

　　“我八岁那年，我妈带着我和妹妹来京州旅游，那时妹妹才三岁。我们在这里玩了四天，我和妹妹都很开心，最后一天的晚上，我们去了附近的一个夜市，那是我和妹妹来京州的第一天就留意到的，几乎每天都缠着妈妈带我们去那里买小吃，”林安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一毫的阴郁，“那晚，是我和妹妹的最后一次见面。”

　　他们玩得很开心，大概半个小时候，妹妹吵着要吃糖炒栗子，妈妈带带着他们到了一个摊位上去买，只不过是掏钱的功夫，她再转头时，应该就在他身边的妹妹却不见了，而他照着妈妈的吩咐，原本应该牵着妹妹的手不松开的。

　　“把我妹妹弄丢了，直到今天都没有找到，”他的声音似乎颤了颤，但也不过只是一瞬之后，语气似乎更冷静了，“我爸埋怨我妈看不好孩子，他们离婚后，我妈就成了现在的样子，有时会把我当成妹妹，有时会对着空气说话，有时哭闹着要自杀。”

　　没有想到他和他的家人会有这么凄惨的经历，虽然他不过寥寥几句话就说完了，但江北听得出来，无论是他走丢的妹妹，他的爸妈还是他自己，都承受着自己所想象不到的痛苦。

　　传闻中的林师兄神秘而潇洒，年纪轻轻就在京州买了房，还没毕业就有了高薪工作，但他先后经历了妹妹走失、爸妈离异、妈妈得病的过往，日子一定过得很辛苦。

　　虽然做不到感同身受，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起这些，但她心里也是一阵揪疼，很久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他转过身来，比起她脸上的悲伤来，他的神情反而平淡许多：“我把你带到这里，还对你说这些事，是希望你能帮我找到我妹妹。”

　　四周很安静，也不见什么人，江北确定他刚才的那句话是给自己说的之后，震惊地站了起来，反指着自己不可思议地反问他：“我帮你找到妹妹？”

　　见他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她更觉得匪夷所思，试探地问他：“林师兄，我是你的学妹江北，计科院那个，那个你的课代表啊，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我让郝好以家教的名义把你安排在我家上课，又让你做了算术学的课代表，是为了确认一件事。”他不答，看着她的一双眼睛似乎亮着异样的神采，好像是希望，“你是异人。”

　　原来，林师兄真的是一直有意在接近她，可是……

　　江北一脸困惑：“什么是异人？”

　　听到她这么问，林安反而有些奇怪：“怎么，你不知道你是异人？”

　　她疑惑地摇了摇头：“我应该知道吗？”

　　林安见她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沉默了一会儿后简单而直接说：“异人，就是有着不同于普通人的天赋，比如你，能看见鬼物，能识别两界人。”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神色也不见丝毫异常，好像是在课堂上解释一个名词一样如常，可她听在耳中，却是震惊得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

　　“我是在食堂第一次见面时就察觉到你是异人的，但只是不太肯定。这世上的异人有很多种族，为了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一类，我只能让郝好以做家教的名义将你带到我家，而我在隔壁试探你的气息，”林安并不意外她的反应，面不改色地继续向她解释说，“直到今天早上，我终于确定你就是我要找的异人。”

　　江北的脑子还是一片混乱，本来因为忌惮林安所以一致在背包里做缩头乌龟的易小衡再也忍不住了：“老娘去老天的棒槌，你的林师兄果然不简单啊。不过，我怎么觉得异人没有神婆好听啊。”

　　她终于醒过了神，一脸的惊慌，但却不知道究竟是该承认还是要否认，毕竟妈妈只是让她在其他人面前掩饰自己的异样天赋，却没有对万一被人识破她究竟该怎么办做出任何指示。

　　林安见她紧张得不知所措，声音轻缓了下来，安慰她说：“你不用紧张，我没有恶意，只是请你帮忙，无论你是否愿意，你的事情我都不会对告诉其他人的。再说，就算被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江北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但他的话确实像一只手一样把她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给往原位按了一按，终于慢慢地接受了自己就是他口中的异人并且已经被他发现了秘密的事实：“那，师兄是什么意思？就算我能看到鬼和两界人，又怎么帮你找到你妹妹？”

　　难道，他是认为自己的妹妹已经不在人世了，所以想让她在鬼界找一找她的下落吗？

　　“我妹妹尚在人世，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林安淡淡的语气里含着几分毋庸置疑的肯定，“不过，我敢肯定，她失踪的那一晚肯定有其他人见过她。”

　　江北更是困惑：“那师兄的意思是？”

　　“既然有人见过她，我就要在那些人的过去去找她，”如水清澈的目光盯着她，林安平静道，“而你，可以帮我进到他们的过去。”

　　她突然间觉得自己的汉语理解能力简直一塌糊涂，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你能看到两界人，灵魂与他们有一些契合，所以有机会靠近他们的人生，”林安见她一脸茫然，接受能力似乎已经到了极致，顿了一顿后简明地拣了重点说，“我需要借用他们的过去，看看他们此前的人生是否见过我妹妹，也许没有，但也许有，只要有，哪怕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也算有了线索。”

　　因为她是能看得见两界人的异人，所以她可以进入那些两界人的过去，也可以带他进去，然后他可以通过他们的过去确认他们是否在过去见过他的妹妹。

　　她好像听懂了一点，但还是没有完全明白：“可是，我怎么能进入他们的过去？”

　　“这个我有办法，如果你听懂我刚才的话了，那现在最重要的只有一个问题，”林安看着她，目光恳切，“那就是你愿不愿意。”

　　她能看得出来他目光深处的希望，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她本来昏沉的脑子已经完全不想受她控制了。

　　林安显然在等着她的回答，一向清肃的脸上带着几分掩不住的期待：“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皱着眉，想了想后，为难地问他：“我能能问问我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