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与笔仙的二三事》晴刀

10、第10章 生日

　　江北亲眼看见徐枫从一座居民楼的高层跳了下来，然后坠落在地死在了血泊里。

　　那么真实，那么可怕，她是亲眼看见死亡是如何将一条鲜活的生命带走的。

　　这一幕虽然在她看见徐枫的眼睛时在她的眼前一闪而过，但却在她的眼前再也抹不过去了。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那么真实，怎么能不害怕。

　　原来这就是她十九岁之后能够看到的两界人。

　　虽然她在之前已经做了一年的心理准备，但她一直都以为大不了会看见一些魑魅魍魉之类的邪物，却没有想到看到的竟然是濒临在死亡边缘的想要自杀的人。

　　所以虽然一夜都没怎么睡好，但她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干脆该做什么还做什么，连兼职也不耽误，但事实证明，她虽然睡不着觉，可同样也做不好事情。

　　在第三次给顾客的水果打错了价签后，陈阿姨终于看不下去了，先向顾客道了歉，附赠了两个梨子做赔礼，然后让她去里面看着，她自己来算账收钱。

　　外面的日头很晃眼，这个时候正是同学们该午休的时间，但出门的人也不少，身后的“甜甜甜”水果店也几乎一直没有断过学生模样的顾客。

　　忙了一个小时候，店里的客人渐渐少了，陈阿姨见她明明哈欠连天却还强撑着精神，劝她回去睡觉，她也不好意思继续给陈阿姨添乱，就对正窝在里面角落里打哈欠的易小衡使了个眼色，等她不情不愿地钻到背包里后便向陈阿姨告别后回学校了。

　　她是在无意间中发现水果店的风水异于周围其他地方的，在陈阿姨的店铺里，易小衡不仅可以和她待在一起不用再躲在背包里，而且和可以行动自如不会损耗元气。

　　所以，在她每天去水果店午间兼职的两个小时里，易小衡总是要和她一起过来透透气的，今天如果不是看在她实在太困的份上，也不会这么轻易地就提前和她离开了。

　　但江北并没有去寝室，而是直接去了教室，毕竟下午还有课，而且就算回了宿舍她也睡不着。易小衡是不想一个下午都窝在她的背包里的，但因为江北在带她出门前已经和她商量好了，所以她也只能陪她上完下午的课才能回去。

　　不过，虽然离上课还有大半个小时，但她并不是第一个去教室的，那里最后面的角落里已经坐了两个同学，一男一女，她推开门一脚踏进去时，恰好看见男生正搂抱着女生接吻，十分亲昵。

　　江北冷不丁地被吓了一跳，对方也是，听到有人进来赶紧慌里慌张地分开了，双方隔着中间偌大的空荡荡的教室，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那时她才看清楚，女生是隔壁宿舍的颜茹，男生竟然是前几天还在向她示好的陈子嘉。

　　不过她既然和他没有进一步的发展，那他再去追求别人也是正常的。

　　陈子嘉除了稍稍惊讶之外没什么反应，可一向性格比较内敛的颜茹倒是羞红了脸，只看了她一眼就立刻把目光转移到了空荡荡的桌子上，让本来想和他们打个招呼缓和一下气氛的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天啊，当场捉奸啊。”易小衡惊讶的声音从背包里传了出来，“这个男生不是在追求你吗，这么快就移情别恋，还和别人牵手成功了？这速度，就连老娘我也甘拜下风啊。”

　　她的声音倒是提醒了江北要赶紧撤离现场，所以灵光一现下她佯装拿起手机接电话，“嗯嗯啊啊”地重新关上门退了出去。

　　找了个没有课的教室，她趴在桌子上试图睡一会儿，虽然没抱什么希望，但没想到耳边有易小衡的絮絮叨叨，她竟然还真的睡着了。

　　但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的眼前突然又闪过一个身影从一座居民楼高层的阳台越过窗户一跃跳下的情景，蓦地被惊醒了。

　　虽然教室里已经不是很热了，但她还是出了一头的冷汗。

　　从开着的窗户吹进来一阵风，她瞬间清醒了几分，但心情却更是复杂了。

　　因为刚才的梦境犹在，照理说她是因为徐枫才会做那样的梦，可事实上，梦里的人却不是她，而应该是一个男人。

　　真是太奇怪了，她怎么会突然梦到一个男人跳楼自杀的场面？！

　　她的额头还在冒汗，好在来这间教室上自习的学生没有几个，也没有人留意到她。

　　她看了一眼手机，发现自己不过才睡了五分钟，精疲力尽地又趴在了桌子上，但这一次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易小衡的声音从旁边的背包里传了出来，语气有些忧伤：“你是不是也想起徐枫快要跳楼自杀的事情了？”

　　去水果店之前，易小衡曾说她已经不关心徐枫的死活了，还说如果她死了也好，正好俩人可以在团聚后重修塑料姐妹情，但现在看来，她当时也不过是因为一时接受不了她所说的事实罢了。

　　江北点了点头。

　　“她怎么会自杀呢？”易小衡语气焦虑，不可思议地说，“她家境那么好，又嫁给了她喜欢的人，连我这种为了生存臭不要脸的都还巴巴地想好好活着，她怎么会想要自杀？该不是你看错了吧？”

　　江北默默听着，没有回答她的话，一来是教室里太安静，二来是她现在也正糊涂着，实在不想出去和她讨论这个话题。

　　“不行，我得查清楚，”一只鬼自言自语的易小衡越说越是着急，她已经憋了一个多小时，这个时候是怎么都忍不下去了，“江北，你放我出去，我要去问她是怎么回事，是不是那个男人欺负她了……”

　　江北再也受不了她的絮絮叨叨，开了手机后见也快上课了，便伸了个懒腰拿起背包往外走，嘴里以极低的声音嘟囔着：“你吵吵什么，你又不是自己出不去，我还能拦着你一个鬼去寻思不成。”

　　在大白天见了光就会元气大伤的易小衡终于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但也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就决定自己是真的放不下：“不行不行，我不能袖手旁观……”

　　“我们只能袖手旁观。”江北的脚步在通往教室的走廊上停了下来，过来上课的同学越来越多，她却觉得周围的喧嚣一时间突然悄无声息了，她神色凝重，叹息着说，“我妈说了，我不能妄图去改变她的命运，否则只会更快地把她推向鬼门关，而且还可能会连累她的家人。”

　　“所以，你只能看到两界人，并且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去送死，却什么都做不了？”易小衡沉默了一会儿，见她沉重地点了点头，骂了一句，“老娘去老天的棒槌。”

　　江北只觉得头更沉重了些，她犹记妈妈对她叮嘱这句话时语气里的肃穆与庄重，那是她从小到大都没有听到过的语重心长，让她意识到她的态度尤其认真，然后，妈妈又说了一句话。

　　“闺女，你会习惯的，这样的场面见多了，你就会比别人更坚强，更懂得生命的可贵。”

　　可是，就算看不到那样可怕的场景，她也觉得自己够惜命了。

　　那时，她是不服气也不甘心的，她觉得既然她能看到两界人，就应该做些什么，如果什么都不做，却要眼睁睁地看他们去赴死，她不安心。

　　但妈妈一定也经历过一样的心路，所以在挂了电话后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你其实还有一个三表舅，他和他的儿子是在我十九岁那年去世的，因为他的儿子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两界人，所以不顾你姥姥的反对偷偷去劝他想开一些，还将这件事告诉了你的三表舅。那天晚上，他们两个起了争执，你三表舅误杀了他的儿子，然后自杀了。”

　　她从来都没有听家人提起过自己还有一个三表舅，也许是因为他们的死不同寻常，所以没有人愿意提起，但她想想，应该还是因为妈妈心中有愧，所以一直在在刻意回避。

　　虽然妈妈的微信里只字未提她的感受，但在电话里都说不出口，已经说明她到现在都没有放下那件事。

　　她一定十分后悔自己当初的一时莽撞，不仅没有救回三表舅的儿子，而且还连累他也丢了性命，还是以那种惨绝人寰的方式离开人世的。

　　也正是妈妈的那条微信，让她心里的压力不减反增了。

　　以为自己既然有这样的天赋，就不能坐视不理，希望能凭自己的一己之力去改变他们的命运，但其实妈妈或是她根本无能为力，更做不到力揽狂澜。

　　虽然她之前一直沉浸在恐惧中，还没有考虑自己是否该怎么做这件事，但妈妈的那条信息已经给了她那个尚未来得及去思考的问题一个确切肯定且无法改变的正确答案。

　　当年的妈妈一腔热血，一心想挽救一个人的生命，最后却以自己的行动证实了什么是无人可以打破的规矩。

　　所以，这样的所谓天赋和异能有什么用呢，除了折磨自己以外，还是折磨自己。

　　“那，我该怎么办？”背包里，易小衡的声音忧伤而无奈，“她是上辈子对我最好的人，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那么伤害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