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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书是最忠诚的,花宫同学 ...


  •   虽然走得生无可恋,但花宫真的路感的确不错,他们只用了半个小时就绕到了月竹堂下,如果不考虑路程的难度,可以说是个了不起的成就。

      “难怪之前人那么少。”山的这一边,游人如织,不少也被月竹堂的秋季售卖吸引,门口的广场上熙熙攘攘聚了许多人。织田由纪怀疑自己八成又犯蠢了,但花宫真也一起犯蠢了可说不过去,她不觉得自己有本事拉低这位的智商。

      她抬眼只看到花宫真的背影,他自顾自地往店里走——最宝贝的东西可是舍不得拿出来的,她小跑两步追上去。

      他们都是月竹堂的常客,但两个人一起出现在店里的次数屈指可数,导致新来的店员小姐着实吃了一惊:“织田小姐,你和花宫先生是熟人吗?”

      “啊……半吊子的青梅竹马。”织田由纪嫣然一笑。

      “只是同学。”花宫真冷冰冰地纠正。

      “哟,这不是花宫君吗,好久不见。”在里面搬书的店主看到他,笑眯眯地招呼。比起一个书店老板,他更像个心广体胖的厨子,至少花宫真是这样觉得的。胖乎乎满脸和气的小老头从书架里绕过来:“哎呀,小由纪也来了!”

      “怎么,你弄得像是从围墙上翻过来的。”老板看到由纪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哎?我身上还有叶子吗?”织田由纪怔了一下。

      “白痴。”花宫真确定她今天是没带脑子出来。

      “你的裙子皱了,头发也乱了,鞋子上还有划痕,周末出来玩的女孩子,可不会把自己弄成这样。”老板呵呵地笑,“不过没关系,小由纪看起来还是很可爱哦。”

      织田由纪也笑,她连镜子都懒得照一下。

      “随便看看,想喝茶的话,自己到柜台后面倒。”老板笑眯眯地招呼了两人,就继续去干活了。

      “花宫同学,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织田由纪翻到一本有些年头的法文版《恶之花》,忍不住打趣他。

      “哈?”对方扭头看了一眼,“真遗憾我不懂法文……什么的才不可能,白痴。你自己留着吧。”

      “我是真的不懂法文。”除了父亲教过她的一点简单词汇,“你在看什么?”

      “《了不起的盖茨比》?你对这种感兴趣?”织田由纪眨眨眼睛,觉得这大概是花宫会嗤之以鼻的一类。

      “開隆堂最初版的……”书里夹着一张家庭合照,年轻的母亲抱着孩子依偎在丈夫身边,花宫拈起它看了看。

      “是父亲送给儿子的吗?”织田由纪凑过来看到扉页上的字迹,这时花宫把照片翻过来端详了一下上面的时间和签名:“已经传了三代了啊,还真是了不起。”语气嘲讽:“书这种东西,果然是不可靠的。”但人总是指望着书替他们纪念些什么。

      “书是最忠诚的,花宫同学,”她说,“它不会背叛人,只有人会抛弃书。”

      “书哪有什么忠不忠诚,白痴。”花宫真嗤之以鼻,“人总是太自以为是。”

      他继续自顾自地翻看着架上的旧书,她也不以为意。

      “花宫同学,帮我拿一下那个。”架子顶上有本书,她踮起脚够了够,没够到,很自然地转头喊旁边的人。

      “哪个?”花宫合上书,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美丽新世界》?”

      他很轻易地伸手取下:“这可不是什么美丽的童话。”

      “诶,花宫同学还真是什么都看过啊。”织田接过书,“不会连这种也……”

      花宫顺着她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到一本皱巴巴的《北回归线》,哼了一声没说话。

      “啊哟,这对你来说还太早了,小由纪。”店主经过,哈哈地笑起来。

      “少操心她了。”花宫真替她接道。不要以为看起来是羔羊的就真的天真无邪。

      “花宫君看来很了解小由纪嘛。”店主笑呵呵地说着,不顾花宫真杀人的眼光走开了。

      “有这回事吗?”织田由纪问身边人。

      “没有,白痴。”

      织田由纪和花宫真的交锋由一本书开始,混熟倒也是和书有关。

      那时候小织田在书店偶然看到了京极夏彦的《姑获鸟之夏》,一发不可收拾,拿那个月剩下的所有零花钱买了下来,带到班上悄悄地看。花宫真看见,就毫不客气地趁她不在拿了读。织田说我借给你看没问题,但你得买下一部《魍魉之匣》。花宫真买了之后意识到自己吃了大亏,要求她下个月接着买《铁鼠之槛》。最后两个人都囊中羞涩,合资在书店买下了最后一套《络新妇之理》,在路边的咖啡店分着一杯热可可一口气读完。虽然谁也没有说什么,但此后他们似乎就够得上勉勉强强的朋友了。

      “我说,你的《魍魉之匣》还在吗?”织田由纪想起来,就随口问。

      “我忘了。”回答得迅速而敷衍。

      “哦。”凭花宫同学那连三岁的事情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睚眦必报的脑袋,要让人相信他真的记不得了有点难度。但她并不在意。

      “要是能找到,不如送给我啊,还能凑一套。”她说。

      “好啊,我回去看看……”又是那样恶劣的笑容,“什么的才不可能,白痴!你想得倒美。”

      “算了,反正你也找不到。”反正你也不打算回答我。

      “哼。”怎么会找不到呢,那本书一直都在他的书架上,伸手可及的地方。但他就是不想告诉她,显得自己似乎很在意一样。

      他没有意识到,假装不在意,也是一种在意呢。

      织田由纪抱了一摞书去买单,店员小姐怕袋子破掉,特意给她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上又套上一个结实的大袋子。花宫真选书的品味很刁钻,读得多,买得少,瞥见织田像搬家一样拎了一大袋,嘲讽似的扯了扯嘴角。

      “让女孩子拿这么多东西可不是有风度的行为啊。”老板说。

      “没关系,我妈妈总是支使我买米买油。”织田由纪苦大仇深地说。

      “哈哈哈是因为姐姐出去读书了吗?”

      “不,她在家也不干活。”

      “小由纪还真是贴心啊。”

      “难道不是因为她进不了厨房,只能干这个了吗?”花宫真在旁边嘲讽说。

      “我还可以洗碗啊!”

      “算了吧。”她上次家政课上打碎的一摞盘子还是他帮她一起收拾的。

      无论他怎么损她,织田似乎从来都不会生气,而他其实知道这一点。

      快到中午,他们离开书店沿着大路下山。似乎被晴朗天气下的愉快气氛感染,织田由纪轻轻地哼起了不着调的小曲儿。虽然说母亲从小弹得一手好钢琴,父亲也常爱带她们去听音乐会,但很遗憾织田由纪还是个彻头彻尾的五音不全。花宫揶揄她的时候,她总是理直气壮地说这肯定是天生的,因为后天熏陶没一点儿效果。

      其实花宫有一把好嗓子,唱歌也很好听,但他几乎从没有在人前唱过,织田由纪深感遗憾。

      “花宫同学,下次给我唱首歌吧。”她说。

      “不可能,白痴。”意料之中的回答。

      她没有再纠缠下去。她习惯于飞快地开启一个话题,再任由它终结在花宫真的讥讽之中。花宫真始终不明白,这为什么也能让她看起来似乎十分开心。算了,虽然她总是说一些蠢话,但好像也不算很糟糕。

      “吃什么?”走到山下,织田由纪抬眼看前面半步的花宫真。

      “无所谓。”

      “寿喜锅如何?”

      “可以。”

      织田由纪就带着他来到一家不起眼的小店。她对吃有着永不停息的兴趣,致力于发现这座城市里各种美好的味道。而花宫真一旦觉得哪家店不错,往往就懒得探索新的。不过说起来,他常去的店,似乎最初也都是由她带着去的。

      织田把一大袋书往椅子上一放,往勒红的掌心呼呼地吹了几口气——完全像个傻孩子,花宫想。她知道就算让花宫看菜单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好在他似乎并不挑食,于是她飞快地点了几样,并且招呼侍者倒两杯乌龙茶。那是花宫的兴趣,不是她的,但喝惯了意外地觉得味道还不错。

      已经过了最热闹的饭点,店里人不多,远处坐了一对夫妇,几个年轻国中女孩,旁边桌上是三个染着花花绿绿发色满口脏话的青年。

      “喏,这个,送你的。”织田由纪从袋子里取出一本薄薄的小书推过去。

      “《奥克诺斯》?”他瞥了一眼书名。

      “偶尔也提升一下文学素养嘛,花宫同学。”

      “你像奥克诺斯一样无聊吗?”编草绳喂驴子,难道不是多此一举?

      “也许他也不是那么无聊啊。”看似没有意义的事情,或许有人也乐在其中。

      这时候,邻桌有人起身似乎要去续杯,回来时一不小心撞到织田的椅子,把手里的牛奶泼了她满裙。

      “啊!”她像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似的叫了一声。

      那几个青年哄笑起来,有人说听听她叫得多么好听啊。始作俑者看着她裙子上流淌的白色液体,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真是抱歉,把你弄脏了啊。”

      织田有些迷茫地仰起脸看了一眼那个人,随即自顾自地找纸巾擦裙子,那人没遭到预想中的一顿痛骂或者气急败坏,倒也有些吃惊,愣了一下。

      就这片刻的工夫,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鼻子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顿时天旋地转,咕咚瘫倒在地上。

  • 作者有话要说:  京极夏彦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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