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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五六 ...

  •   夜,寂静又深沉。常宁王府四周有重兵把守将偌大王府团团围住,王府的灯火一如往常却又似轻纱笼罩,明亮又朦胧,好似心中悲切的女子在强颜欢笑。王府外的禁军一身玄甲,夜间燃着火把巡逻,值守的禁军毫无懈怠守卫如同铁桶。

      黑夜里马蹄声音十分清脆,裴献的马蹄还未靠近便听一声大喝,“来着何人,速速下马。”
      裴献依言下马,回道,“安统领,在下刑部裴献。”

      安和鲁举着火把走近,火焰驱散黑暗裴献身影显露了出来,他有些惊讶问道,“裴大人你怎么来了?”见四下无人又低声道,“有什么话我帮你带进去,如若放你进去怕传到陛下耳朵里不好交代。”

      “那就有劳安统领了。”他道,“麻烦告诉郡主,裴清扬带了执金卫去了业成寺。”

      安和鲁沉着脸问道,“去了业成寺?”

      裴献解释道,“安统领有所不知,叛党容存善因在业成寺剃度为僧,吴大人便将其与僧众一同关押庙中以便调查。”裴献没道,吴煦此举也是意在划清容存善与王府之间的关系,

      “执金卫乃陛下近身护卫岂可由他摆布,这裴清扬是想做什么?”安和鲁圆目一瞪,他心有不忿禁军主掌京城守卫,而他一直以来更是贴身守卫女皇,可不知那裴清扬在女皇耳边说了什么妖言,竟将他冷落驱来了这里当个看守,真是将军铩羽。

      裴献哪里知道他这百转心思,试探问道,“下官只是想统领带句话,并不知裴清扬是何意图。”

      安和鲁回神,道,“不过裴大人将此事告诉郡主岂不是害了郡主。”

      “郡主做事自有分寸总得让她早做对策。”

      安和鲁左思右想重重点了头,而后道,“裴大人放心回去话我自会带给郡主。”

      “好,那便有劳安统领了。”说完他施礼告辞便翻身上马,打马离开,安和鲁回到原处依旧安守职责,左怀忠跟随他多年是他心腹,走近他身边问起裴献此来何意,安和鲁见四下无人便与他说起,气的左怀忠大骂起裴清扬替他不满叫屈,他虽也恼恨裴清扬阴险面色却装作风淡云轻,安抚了几句左怀忠又等了片刻才寻了由头进了王府。

      容澄的房里的八瓣莲花灯依旧通明,她正坐在卧榻上赏月,冬歌在门外道,“郡主,安统领让我转达郡主,裴清扬带了执金卫去了业成寺。”

      她话音刚落,容澄已从卧榻上惊起走至门边,喊道,“夏风、惊雨速去业成寺,无论如何都要救下哥哥。”

      “是。”

      容澄回到房中重新坐了下来,她胸口狂跳难止眸中寒冰乍现,她虽未奢望过女皇顾念旧情,但也不曾想她竟如此放任裴清扬折辱她常宁王府,她眸光一暗,若裴清扬不死难消她心头之恨。
      夏风与惊雨离开已有一个时辰,她心中渐渐平息却也料到凶多吉少,不禁双眼通红悲从中来,一怒一悲情绪大动惹得一阵咳嗽,恰好常宁王听到风声进来看她,赶紧给他倒水拍着她后辈为她顺气。

      他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心伤,保重身子以图后事。”

      “我原想等皇姐回来再做打算,竟没想到裴清扬会如此迫不及待要加害我常宁王府,以他的卑鄙无耻定是要哥哥污蔑王府,哥哥又岂会依从到头来定要遭来了杀身之祸。”她话音一顿,竟安抚起了王爷,“父亲放心我自有对策,不会叫王府有事,我还想着与父亲一道去京州逍遥自在去呢。”

      “我知你的打算,只是善存始终还是没了,叫我如何面对你的母亲。”王爷两道清泪终于承载不住落了下来,“善存这孩子心地善良为人也极有孝心,老天为何偏偏不肯放过他。”

      容澄刚压抑下去的情绪又回笼了上来,而这一次来得太猛直接冲出了眼眶,“是我太过自负,原以为一切皆能掌控这才害死了哥哥。”

      父女二人想看泪眼,自王府蒙难也不见他二人如此伤心,倒是容存善生死攸关时才泪从中来,门外传来两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容澄忙起身快步走向门外,王爷这时才醒悟过来紧跟在她身后走了出去,夏风抱着容存善的尸首跪在了父女二人的面前。

      “是夏风办事不利。”

      “与你无关。”容澄语带哽咽,她蹲下将毫无生气的容存善接过,抱在怀中,蓦地眼泪夺眶泣不成声。

      夏风与惊雨赶到时并未在业成寺发现容存善身影,二人分头在山中寻找才在一处山沟中才找到了无声息的容存善,二人虽有吃惊但不敢耽搁迅速赶回了王府。

      容存善是被乱棍活活打死,他的唇齿破裂可见死前是在强忍痛苦,在他身上伤痕已变成了狰狞的紫色,遍布全身,僧衣更是破旧不堪成片的血污也已干涸。他白皙的脸上因棍棒抽打红肿青紫,甚至是剃度后的头顶也是伤痕累累,他全身骨头多处断裂所以四肢无力扭曲,摇摇晃晃。

      这个温润如玉的谦和公子,总是一派从容亲持重,他笑时更是如沐春风,如今却受此折辱,面目全非的倒在容澄怀中,哪里还有昔日半点风采。他闭着眼睛听不见容澄压抑不住的哭声,也感受不到这个拥紧他的怀抱有他最渴望的温暖,他已经死了。

      容澄闭上眼还能看见那个含笑温语唤她澄妹的公子,自小到大都宠着她护着她,容澄想她再也没有爱护她的哥哥了,不禁悲戚不已。

      “哥哥。”她在他耳边道,明知他听不见却一意孤行,“裴清扬很快就会下去陪你,所有害死你的人都会下去陪你,哥哥,你先不要着急。”

      容澄埋首在存善的肩上将神情藏匿,王爷几次伸手想将她揽起来又半途而返,三番几次他叹息一声抬脚离开了无花院,如此画面他不忍多看一眼自回房中暗自垂泪,他老泪纵横压抑着呜咽声断续传到屋外,浮云蹑足而来将不忍驻足的月色带走。

      常宁王府遭遇此事之后更显悲凉,王府里头的下人每日战战兢兢,生怕外头的禁军会突然冲进来杀了他们。不时有婢女犯错遭到比往常更凶狠的打骂,是府里的公子或是小姐忍受不了这漫无天日的拘禁,焦虑而又忐忑。

      唯有无花院与往常一般安安静静,白日里容澄读书作画与惊雨对弈,晚上对月抚琴以寄情,袅袅琴音传至王爷小院他便在床前驻足倾听。王府里看似平静的生活下,是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到诡异。

      容泠由吴城回京要经过虎落围场,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陛下的銮驾正巧在此,倒省去了不少路途,只是常宁王勾结叛党之事刚刚案发陛下还有闲情狩猎,裴清扬还真是个出类拔萃的奸佞之臣。

      她赶到女皇居停的行宫时女皇因舟车劳顿正在午休,她便在殿外等着待女皇醒来第一时间,安公公见她顶着正午的阳光站着便举了把油伞过来为她遮阳,容泠稍稍欠身道,“有劳公公了。”

      “殿下这是说的哪里话,服侍殿下那是老奴的福分。”即又压低声音道,“裴大人也在里头,殿下待会进殿说话要可小心些。”

      容泠眸光一寒,却是问道,“我一路进来为何不见禁军随扈而是执金卫在此?”

      “殿下有所不知,如今皇城里的执金卫都到裴大人的手下,裴大人为怕禁军抢功在御前处处排挤安统领,如今安统领被派去看管常宁王府了。”

      “公公,既然说到这份上那本宫再问你一事?”

      “殿下请讲。”

      “常宁王府如今怎样?”

      “老奴也不瞒公主斗胆说一句,陛下动了杀心。”他见容泠面色一冷,又慌忙解释道,“是裴大人想搬掉常宁王好一步登天,陛下原本上顾念姐弟情分欲准了常宁王请旨自贬京州,可裴大人贪功在陛下跟前污蔑常宁王说了好些大逆不道的话,这才惹怒了陛下。”

      容泠不知这其中还有些关节,“本宫尚未回京不知王爷与安乐可还好?”

      “这点还请殿下放心,王府是安统领看守裴大人不敢胡为,倒是听说来之前的夜里他带执金卫将那叛党容存善给打死了。”

      容泠眸光一凛,问道,“人死了?”看样子那容存善是一口咬定与王府无关,而裴清扬是想坐实常宁王叛乱从而赶尽杀绝,只要死无对证便能任他为所欲为,好生阴毒的奸险小人她恨当初没杀了他以绝后患。

      安公公在女皇身边多年最会察言观色,他见容澄眸光起伏不定便知她心中所想,于是道,“待会殿下切记不要与陛下冲撞,殿下贵为储君有些事不用着急。”

      容泠心头一凛面色却露出笑意,她道,“多谢公公。”

      安公公忙施礼道,“殿下可折煞老奴了。”

      又过了半刻女皇才悠悠转醒,听到容泠来了便召她进去问话,容泠在门外揩了揩额头上的汗,才抬脚踏进殿内稽首道,“儿臣参见陛下。”

      “起来吧。”

      容泠起身抬眼便看见坐在女皇身旁的裴清扬,他朝她微笑却暗藏了难以察觉的藐视,容泠心头一凛杀心更胜。她双手交握于腹前垂头倾听女皇问话,十分恭顺。

      女皇道,“元嘉来的正好,你自小出宫少来虎落围场,趁这次让朕好好瞧瞧你的本事。”

      “儿臣原是要回京禀告陛下军情,不想陛下在此狩猎儿臣便不请自来了。”

      女皇于北岸一战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听她提起才道,“听说是打了胜仗,元嘉初次出征便建立战功不负朕所望。”

      容泠又道,“叛军难逃在占领南岸据守,清平正与魏长东商议如何渡江作战,儿臣的两万禁军今次损伤不大。”她话还没说完却被女皇的不耐声拦腰打断。

      女皇道,“朕在宫中便为这些朝政烦扰,如今来了虎落围场还要听这些政事,朕知道你的用心也为你高兴,只是朕乏了你先退下吧。”

      容泠明知此事应当跪安告,容澈与安公公都告诫过她万不可顶撞陛下,不知怎地她明知不可为而非为之。

      她伏地稽首而后道,“儿臣也听说了京城变故,所以儿臣才特来肯请陛下对常宁王府网开一面,常宁王为人忠厚怎会无故勾结乱党,还请陛下开恩。”抬眼间她见安公公在朝她急使眼色,她知其意却故作视而不见。

      “放肆。”女皇忽然怒道,“你明知朕最不愿听的就是这些还偏要说给朕听又是何意?还不退下。”

      容泠依旧跪着寸步不让,“陛下,叛乱之事乃魏国公与靖远王暗自谋划,那所谓的先太子遗孤身份更是可疑,单凭一面之词怎可以定罪儿臣恳请陛下明察。”

      “元嘉你听见没有朕叫你出去。”

      “陛下,切莫听信谗言错杀忠良。”

      “你太放肆了。”女皇气结而道,“你现在还只是诸君就敢来教训朕了,那将来岂还了得。”女皇因胸口起伏致使气息不顺,裴清扬体贴入微的在旁软语低哄为女皇顺气。

      容泠头伏得极低双拳藏在衣袖中紧紧握住,指甲入肉竟不觉一丝疼痛,只觉胸口有如巨石重压是微微的麻,甚至连气愤都感受不到,到头来只可惜自己的莽撞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她心中最后的那点萤火在女皇一声声的叱责中消失殆尽,余下的只有木然与心冷。

      “殿下,不是下官说你,你是陛下的亲生女儿万事都当为陛下着想,可你一来也不关心陛下最近身体,只一个劲的说些陛下不爱听的话。”裴清扬此时最为得意,当初在临华殿所受的罪他可都记得清清楚楚,此刻居高临下俯看着这位储君,很是惬意满足。

      容泠不再多言重重叩首后道,“儿臣先行告退。”她离开的背影带着难以察觉的决然与冷漠,踏出那道门殿内依旧炎热,这才发觉刚才的大殿内冰寒刺骨。她脚下行走依旧规矩不偏不倚,姿态轩昂凛若冰霜,她转过长长的回廊一步一步远离那座无情的大殿。

      大殿里裴清扬半揽女皇替她顺气口里自然少不了贬低公主两句,女皇依旧气愤不已但不时会夹杂两声叹息,安公公侍候她多年自然知道女皇气的不是刚才那些话,而是那话是殿下的口中说出来,他小心觑着陛下的脸色待到时机成熟才开口打起了圆场。

      “老奴以为,殿下回京不久顾念旧情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常宁王与王妃自小对殿下也是百般好万般宠,殿下年纪尚轻难免还记得这些个。”

      安公公这话算是说进了女皇的心头里,她道,“是不是朕当初把她放在宫外做错了?不过听你说起来也有些道理,这么多年只她一人孤身成长如今回来重蒙亲情自然会看重了些。”

      安公公趁热打铁道,“是啊陛下,殿下刚回宫还不太懂朝局跌宕与陛下的良苦用心,日后只需陛下多加斧正殿下自然能够明白陛下今日的苦心。”

      女皇此刻气顺了些,说道,“朕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她。”

      安公公忙笑道,“以殿下的聪慧回去之后想想就能明白过来。”

      眼见着大好的局势陡转之下裴清扬只觉气闷,遂仗着恩宠将话锋朝向了安公公,言语讥诮,“安公公如此帮衬着殿下说话莫不是收了殿下的好处?”

      安公公满脸慌张跪在女皇脚边,“陛下明察,老奴衷心陛下可不敢那么做,老奴只是想殿下纵然有错与陛下也毕竟是母女,又想母女之间哪来的隔夜仇这才多嘴了几句。”

      “起来吧,朕哪有怪你。”女欢寒着一张脸却是对裴清扬道,“口无遮拦,掌嘴。”

      “陛下开恩。”裴清扬也慌忙跪在了女皇脚边,“陛下就饶了我这次吧,我也是一心为陛下着想才一时失言的。”

      “行了,瞧把你吓的。”女皇脸色稍霁,又道,“传些膳食给元嘉送过去,她老远过来也是辛苦,安德才你去替朕看看她。”

      “奴才这就去。”

      容泠见到安公公到访略有些意外,安公公脸色堆着笑意说道,“奴才给殿下请安,陛下担心殿下饿着这不吩咐老奴给殿下送来膳食。”

      容泠颔首道,“有劳公公。”

      见屋里头没人,安公公又说道,“恕奴才多句嘴,刚才殿下在里头不该顶撞陛下。”

      容泠笑道,“公公好意本宫知道,只是本宫一时情急没想那么多。”

      “那奴才便不打搅公主休息了。”他行礼道,“老奴告退。”

      “公公慢走。”

      满桌珍馔美味容泠味如嚼蜡,她回房这段时间心中已有计较,虎落围场不可久留只是折返吴城还是东去南阳城还未定下,窗外有蝉鸣清脆婉转不知南阳城如今是何光景,不若先回南阳城救下容澄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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